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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水玄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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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6條:下利,脈沉而遲,其人面赤,身有,下利清谷者,冒汗出而解,病人厥,所以然者,其面戴陽,下虛故。

第370條:下利清谷,裏寒外,汗出而厥者,通脈四逆湯主。

這時候屎成了無主物,而無主物適用佔取得,當偷吃人它捧在手裏,自然而然獲得了這坨屎所有權。

這時候他屎吃了,不能叫做偷吃了,他只是在吃自己東西。

除非,你拉完後,它沖走,旁邊看着。

這個人想吃,你告訴他這是你拉,這是你屎,你準備它帶走養花。

如果他了吃屎你動手,打傷了你,強行屎吃了,那他這個時候可能涉嫌搶劫罪。

如果你屎拉在了你家保險櫃裏,那麼偷吃你屎人吃到可能犯罪了。

他你家門口溜達時候,盜竊罪和非法侵入住宅罪帽子他頭上盤旋了,準備他扣上。

崑山到南部十三洲棲澤府, 這一路上,顛沛流離,出生入死, 喬晚想過很多回補脈會是什麼樣,但沒想到,像現這樣, 匆匆忙忙, 趕鴨子上架,這上了。

世春堂那邊兒, 岑府四靈拼了命廝殺,這邊兒, 岑夫人運動懸絲靈針。

靈力絞成潔白靈絲, 閃動着光。

補脈是個活兒, 全身上下,十二經脈,奇經八脈,林林總總,要補上二十天, 時間,加上岑夫人受傷前, 今晚只夠補上兩條。

岑清猷之前和岑夫人提前交代過,岑夫人摸了摸喬晚腦袋,“補脈會有些疼。

”岑夫人看了她一眼,開始補脈。

穿針入線, 針頭頂扎進去,一股熱流淌下。

一開始是有點兒細密密的疼,動手去縫時候,那叫一個錐心刺骨。

但鍛骨,喬晚她熬了下來。

這具身體抗打擊受虐能力,喬晚雖然疼得眼前發黑,額頭冒汗,但是咬緊了唇,腦子是堅持下去。

堅持下去,能修煉了。

靈針縫一道兒,喬晚腦子裏忍不住想到了許多。

想到了那玉人,想到了她師父,周衍。

想到了師兄拖着病體要和她喂招時,沉沉的眼。

修煉這條路上,她算是了。

喬晚攥了手指,疼得昏昏沉沉。

,比起困於資質,不得寸進修士們,她要得多。

一炷香燃盡,少陽膽經和足厥陰肝補成!女人喘了口氣,遞喬晚一方手帕擦了擦臉上汗。

燭光中,映照出女人側臉。

喬晚認真感受了一番,如實相告:“感覺。

”她能感覺到靈力筋脈裏遊走,和之前。

遊仙鎮落腳當晚,喬晚察覺出來了點兒勁。

她自廢修為,下山後修煉,之前效率高了五六倍不止,靈氣像之前那樣只剩三成,反倒是實打實基本吸收了個一乾二淨。

現在岑家靈脈一破,空氣力全是靈力,加上少陽膽經和足厥陰肝補成,靈力像不要錢,爭相恐後她脈裏鑽。

沒有問岑夫人這是怎麼回事機會,屋外那兒傳來一陣巨響!喬晚攥了手帕,抄起地上修補鐵錘,拔腿而出!釘死木桶上人皮,見狀甘心地冷笑:“你自己能拯救所有人不成?!岑家敗局,你們就算掙扎那過是做無用功!”“玄武團”慘敗點燃了那根不安分引線,那些“派”暴動了。

喬晚站院門前,看着火光中四處奔走人影,抬腳,踢了一腳地上滾落着靈石、珠寶。

後悔沒跟着“衝出去派“離開,眼見“玄武團”慘敗,生路徹底堵上,這些年,逞兇鬥狠僕役,想着臨死前好歹要放縱一把,死個夠本,世春堂那邊兒分不出人手,開始殺人放火,廝殺。

人人面目,臉上濺血,人不人鬼不鬼。

男人這一腳踹飛了出去,滾了兩下,抬起頭來怒吼:“誰他媽打擾老子好事?!”一抬頭,看見面前是個“年紀”姑娘,而膽邊生,啐了一口,眼神:“是你踢老子?!”眼見踹他是個樣貌,丟人羣裏找不着女人,旁邊兒瑟瑟發抖,可人丫鬟。

好事打斷,男人怒,地上爬起來掄起鐵掌,颳了過去!這其貌不揚小丫鬟,面無表情地一把攥住了他手腕。

男人心裏一驚,,一陣手腕迅速蔓延開!成年男人腕骨,捏在手裏,捏了張紙。

骨裂聲響起,喬晚五指之下,男人腕骨寸寸破裂。

男人疼得暴跳如雷,雙目赤紅:“老子要殺了你這個婊|子!”這雙手,火光照耀下,泛着點兒。

眨眼之間,男人腕骨盡碎!丟下手裏胳膊,喬晚地掄起男人往前面一砸!穿破幾堵牆後,男人倒一地碎石瓦礫中,疼得沒了動靜。

有想衝上前去,金光一閃,一錘掄飛了出去。

喬晚收回錘子,掃了一眼下來院落,垂眼:“了沒?”人羣安靜了幾秒後,沸騰!“怕她個鳥!我們一起上,搞不定了?!”來一個,她廢一個。

來一雙,她廢一雙。

武力值碾壓之下,終於,所有人沒了聲兒。

這時,人羣中響起了個顫巍巍聲音。

這一晚上搏命,終於讓整天想着宅鬥,一口一個“小浪蹄子”圓臉丫鬟了,成長了。

凝望着處少年,圓臉丫鬟了一瞬,問:“我們能活下來嗎?”只剩下房屋劈剝劈剝燃燒聲,和躺地上人們痛苦呻|吟。

火光每個人臉上交織狂舞,每個人着這一個回答。

喬晚頓了一會兒,:“你們我着,哪去,哪有走。

”喬晚提着錘,腳步利落地轉身踏入了院落外火海和殺伐之中,嗓音有力。

此言一出,震懾全場。

一出院門,喬晚看見了站牆下白衣僧人。

上喬晚視線,一個眼神接觸,無需多説什麼,岑清猷問:“處理了嗎?”喬晚:“眼下鬧起來了,以防萬一,我建議你是這兒派幾個人看管。

”“眼下只有我們兩人,”少年喟嘆:“辛夷,你了。

”岑清猷愣愣地看着喬晚轉身離開,過了一會兒,身後帶來了兩個青年。

一個娃娃臉,一個狗耳狗尾巴。

修犬笑了笑:“岑夫人我療傷,於情於理,我該出一份力氣。

”喬晚提溜過來,蕭博揚此刻心裏十分複雜。

眼下,終於有了四個人。

岑清猷目光掃了眼面前三人,忍不住彎了彎唇角。

火光舞蹈下,四人對視了一眼。

既然有了四個夥伴,那現在開始反擊!作戰基地安排在世春堂右邊兒廂房內,喬晚、蕭博揚、修犬,全都岑清猷來調度。

人手不夠,四個人每個人身上肩負着花式不重樣任務。

總來説,喬晚負責打,蕭博揚配合狗鼻子修犬去偵查。

任務一下達,修犬和蕭博揚出門。

等到半夜,戰火燒了起來。

喬晚抱着劍牆,着兩人消息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廂房外於傳來了點兒動靜,喬晚睜開眼,從地上一躍而起,對上了急急忙忙趕回世春堂蕭博揚和修犬。

養尊處優的蕭家小少爺,到了這關頭,臉上血灰,沒來得及抹,咬牙,“這波總來了三支,兩人負責領軍!”燭火刷刷躥,從一隻只,到一排排,延燒起!庫房裏能找到桌椅、燭火 、紙筆,全都搬到了廂房後方。

少年腕上佛珠噹啷作響,旋身抬腳,一間櫃子裏抱出一疊卷宗。

白紙桌上滾開,所有人齊刷刷圍了上去。

伽嬰壓迫之下,修犬工作效率,有條,口齒地迅速交代:“來那兩人是鮮于波、紀。

”岑清猷挽袖提筆,目光:“鮮于波、紀歸屬於林家麾下,鮮于波擅長用毒,紀擅火系術法。

”岑清猷扭頭:“鮮于波和紀,辛夷能對付得了。

”喬晚點點頭,表示自己瞭解。

以防萬一,怕喬晚啃不下來這塊兒骨頭,岑清猷特地安排蕭博揚和她一塊兒。

修犬咧嘴一笑:“這兩人裏,仇默擅長刺探情報,拿下他。

”説着,椅子上一跳,椅子上蹲了下來:“仇默和藺志文刀,仇默用是三陰刀,藺志文是血海刀。

”兩軍對壘,信息和實力,像仇默這種擅長刺探情報,死了一個才是少了一個。

四人看了一眼,眼裏意思十分。

岑清猷櫃子裏抱下地圖,往桌上一鋪。

之前那波攻殺,林家拿下了水晶閣,作為和世春堂交戰時休整之所。

從水晶閣想去世春堂大路,有一條叫竹風道小路,到時候仇默和藺志文會那兒走。

燭火搖動,地照耀出地圖上那一點。

岑清猷手上佛珠,嗓音鏗鏘有力,沉聲道:“到時候,我們竹風道上截殺!”岑清猷抬眼,地看向了喬晚:“辛夷,我需要你。

”這波進攻,主要鮮于波、紀負責打頭陣,仇默和藺志文後。

丟了水晶閣,岑家弟子咬牙拼殺,血濺世春堂前。

後世春堂,岑府無數條人命,“四靈”弟子誰不肯言後退。

家主吩咐了,只要守下了這開頭兩天,後,援軍!這個時候,任誰想到,一抹粉色一抹白色身影,腳步輕盈踏過火光,提劍而出。

四人分隊,反擊戰,正式打響了!前方廝殺得,而竹風道上,一高一,兩個修士,帶了幾個弟子,馬停蹄地往前趕。

這兩人,一個仇默,一個藺志文。

喬晚和蕭博揚奔向竹風道沒多久,廂房迎來了個,年紀一點兒青年。

停在燈影綽綽廂房門前,本該岑向南一塊兒坐鎮世春堂指揮岑家大少爺——岑清嘉,沒見着岑清猷人影,許是預料到了什麼,眉一皺,上前推開了廂房門。

燭火搖動中,看見了眉目如畫少年僧人。

戰事,岑清嘉面色不太好看:“你這兒。

”少年地圖卷宗裏抬頭,一愣,行禮:“大哥。

”岑清嘉目色嚴厲地廂房內掃了一圈兒,看了眼屋裏那堆桌椅和卷宗:“説吧,這怎麼回事?”岑清猷倒了杯茶,請岑清嘉坐下。

隔了一會兒,開口:“父親世春堂,出擊……所以我……”“所以你窩這兒,計劃這些?!”岑清嘉抖開桌上地圖和卷宗,冷聲:“誰叫你做這些?!”岑清猷抬眼,對上了自家大哥視線。

目光,寸步讓:“父親願出擊,我是無奈為之。

”岑清嘉倒吸一口冷氣,面色頓僵,做夢沒想到岑清猷膽子這麼大。

“你叫個丫鬟去竹風道上,截殺仇默和藺志文?!”岑清嘉氣得一個倒仰,“你那小丫鬟能成什麼事?!”岑清猷垂眼,説話。

兄弟倆這麼僵持了半天,是岑清嘉認輸。

雖然繼承了岑向南性子,看着古板了點兒,實際上,岑家大少爺岑清嘉,心腸,一看少年地站廂房裏,怒火去了大半。

“父親那裏,我會你瞞下來。

”岑清嘉皺眉,氣:“但我今日幫你這麼一次,敵當前,兒戲。

”岑清嘉忘看了眼喬晚,着臉,喝了口茶心神,心裏始是相信,就算有崑山弟子相陪,這小丫鬟能做出什麼來。

喬晚和蕭博揚屏聲靜氣,潛伏,着人來。

“兩個不是善茬。

”蕭博揚放心,囑咐:“待會兒要小心,不能妄動——。

”話音落,竹葉中,轉出兩個人影。

喬晚和蕭博揚,一個腳下踩着微步法,一個腳下踩着踏星步法,一前一後,將竹風道上眾人包了個餃子!下男人目光,打量着眼前青年男女,質問:“誰?!”喬晚擋竹風道前,拎錘,露出個笑,“來揍你們。

”突破了練氣四層前,補了少陽膽經後,喬晚目光如炬,精神勃勃。

是氣期修士,全身上下肌肉繃,氣息,。

仇默轉怒冷笑:“敢孤身一人上我倆,年紀,膽子倒。

”眨眼之間,竹風道上成了一團。

竹風道上那些弟子們,喬晚放在眼裏,目光,眼前飛濺起一片薄紅,一路拼殺到了仇默和藺志文面前!柿子要挑捏,這回她殺仇默而來!仇默不是吃素,心神一凜,頓時也沒囉嗦,手上三陰刀橫掃,喬晚和蕭博揚方向砍了過來!藺志文手上血海大刀,裹着一股血煞之氣,頭罩下。

喬晚覆着層骨甲,迅如電光火石,攫住了藺志文手腕,那股血煞之氣到來之前,往前一掄,丟到了蕭博揚面前!喬晚:“那個交給你,這個交給我。

”  前人每謂扶輿清淑之氣,鍾於男子,而鍾於婦人,殆有所激而云然耶?竊叔季世,鬚眉,巾幗,儻小人道長,君子道消,陰陽顛倒,有如是那!吟梅山人撰《蘭花夢奇傳》,離奇變幻,信筆,草創出心裁,花樣翻譜,可以資談柄,可以遣睡魔。

而前人有激而云旨,即寓乎其中。

有識者能辨,或無俟鄙人贅論。

茲因麈塵山人序屬,愛題數語,弁簡端。

  光緒御極三十一載乙巳元旦日

  煙波散人題於滬江窗明幾齋
  詞曰:男子賦形,女兒得氣。

紅閨麗秉純陰,秀氣多教佔盡。

崇嘏科及第,木蘭代父軍。

一文一武實超羣,千古流傳名姓。

  調寄《西江月》

  天地氣,名花美女,有。

紅閨佳麗,質秉陰,性,智慧,往往勝過男人。

所以詞上説男子,女兒。

賈寶玉道得:「男子是泥做,女兒是水做。

」見女勝於男,昭然。

至於椒花獻頌,柳絮吟詩,那些曹大家、賈若蘭人,我記。

看這詞上一文一武,留名千古,有那個男人及得他?看官莫謂他兩個,空前後,聽我説個奇女子,文武全才,出色。

我非但説一個,要説兩個,一個克紹書香,一個守成家業,不但斯世,而且萃於一門。

  中有個內閣學士,姓松名晉,號叫仲康。

原籍錢塘江人,是個世家,七代簪纓,祖孫宰相,兄弟督撫,父子都堂,叔姪鼎甲,家財千萬,説。

這位松學士,家世本是經章學術,十九歲登第,入了詞林。

有一位乃兄,中過舉人,十餘歲去世了。

到了松學士,是三代單傳。

夫人李氏,是巨族女,兄弟榮書、麟書,顯宦。

生下了二子二女,長女寶林,長子松筠,是夫人生﹔次女寶珠,次子松蕃,是妾所生。

寶珠生時,松公夢人送他一枝蘭花,只道是個兒子,逢人誇張,誰知生下來是個女兒!

  那年松公是四十大慶,他錯錯,告訴人生了兒子。

望子心殷,不過聊以自慰,做個生日。

後來雖然有了兒子,松公不能説破。

寶珠五歲請了先生,姐姐上學。

兩個姿色,俱絕世,幾年之中,文章蓋世,學問驚人。

松公見兒子尚,他作為兒子撫養,裹腳梳頭,男妝束,幾個親人之外,一概不知,叫他做少爺。

  光陰易過,寶林十四歲,不進書房,松公內外總帳叫他一人管理。

寶珠十三歲,兩個幼弟館中誦讀。

是事有定數,松公狂念,見內姪李文翰附大興籍考試,暗想自己雖是兒子,去觀觀場?他取名松俊,號秀卿,報名進去。

他兩個宿才,俱標出來。

  八月鄉試,是文星照命,文翰中在二十九名,寶珠倒高高的中了一名經魁!閤家喜,説。

惟有寶珠心中,只是?他今年有十多歲,知識開,想自家是個女身,如何了局?每花獨坐,月自傷。

他做房夫人套間裡,兩進前三間做書房,後三間兩廂作卧房,收拾得,繡房閨,無二。

有兩個丫環,叫做紫雲、綠雲。

紫雲他歲,兩個月,綠雲兩歲。

  紫雲姿容美麗,性格,能知寶珠各事意,私寶珠道:「小姐今年歲數,雖説中了舉人,有個葉落歸。

老爺、太太俱想到此,只圖眼前,不顧小姐日後。

如小姐,現在李少爺結親下禮,何等風光!小姐説心事,依我看來,不如腳裹好,日後要改妝,。

不然,過兩年,一雙整腳,吃虧,裹不下來。

」寶珠道:「裹腳,我不便説。

」紫雲笑道:「裹腳告訴人?我小姐裹就是了。

只要靴子裡襯些棉絮,走路。

但裹時候,要忍些疼痛呢!」

  從此紫雲寶珠裹腳,裹了一年,虧忍疼得起,裹小了,雖有五寸長,端正。

日間在外,是男妝,晚間回房,方改女妝。

他姐姐素性嚴厲,妹子兄弟以及家中奴僕,無不怕他,所以帳目件,筆筆分清,誰敢欺心!寶珠見兩個兄弟過十歲,要改妝意露姐姐面前,一者懼怕,啟齒,二者,不便開言。

  且説松學士內有女兒理事,外兒子應酬,倒。

春闈點了副總裁,女婿兒子,遵例迴避。

及自出闈後,松公受了風寒,病了幾天,去世了。

可憐松學士五十二歲,百萬家財,一身榮貴,化一場春夢。

家內妻子兒女,哭泣不休,虧有個兒子治喪,寶林內理調處,井井有法,有李公父子,來相助。

寶珠作為長子,承繼大房,服制只有一年。

來説人人情,不是有個舉人兒子,了,寶珠見家中無人,父親去世,改妝事,弄得罷不能。

月下燈前,墮淚,一則思念父親,二感歎自己,三則家資無數,兄弟,雖有姐姐,總之是個女流,不能服眾,倒弄得心裡千回百轉,借著父親牀,哭自家苦氣。

  寶林是留心,窺見妹妹意,晚間無事,到套間裡來勸他,説:「父親死,兩個兄弟太小,外事你,內事我,你我二人,缺一不可。

你念父母恩,代領小兄弟成人。

而且家財,外面生理雖有,我總理大權,是個女兒家,人不怕事。

你如今是個舉人,可以交接官場,書香,人弄鬼子。

  姊妹們談到傷心處,不免相抱痛哭。

寶林道:「我勸你明年降服,恩科要會試,遮人耳目。

你心事,我知道,候兄弟成,你過十八、九歲,我同母親説,總叫你得所罷了。

」二人復抱哭。

  夫人知道,關心,有時勸他們兩句,無如愁人説愁人,轉增一番傷感。

松公七中,免不得開喪受弔,百官上祭,成個局面。

他家做官多年,外邊立了墳墓,離城。

寶珠領了兩個兄弟,父親安葬好了,回家守制,足跡不出門外,在家內同姐姐料理些家務,連房屋整理一番。

松府住宅甚,本是他祖太爺相府,八字門牆,門樓裡面,鼎甲扁額,以及尚書宰相、翰詹科道扁額,不計其數。

進儀門一條甬道,一眼,廂房兩邊,上面大廳,過穿堂、二廳、三廳,住宅七進,後樓花園,中間巷,左邊住宅,是住廳、大廳、二廳、花廳、船房、書房﹔右邊有兩個住宅,前面轎房、馬房屋,俱其內,外有廚房。

  松公日,帳房右邊宅子,松筠兄弟書房左首照廳上。

寶林商議章,將書房移船室內,帳房移照廳上,右首下來宅子,著各執事家人分住。

中間正宅第一進住宅,作為內帳房,第二進,兩個小公子房居住,夫人居第三進,寶林第四進。

房裡排列些硯台筆墨、大小帳簿件,自己卧房內外,收什得十分緻,牀帳被褥、桌椅器用,華美,閨似海,金屋藏嬌。

  有兩個貼身女,一名彩雲,一名彩霞,是寶林心腹,帳目情,彩雲多可作主,所以他侍兒有權,人怕他幾分。

後進宅子,是姨娘領奴僕居住。

後樓鎖斷,著家人帶火器弓矢上面防夜。

當日松公請了兩教習來保家,住樓上。

  寶珠夫人內房,廂房六扇小格子進去,方方間,有四扇白粉屏風,天井內迴廊曲檻,亞字欄杆,上三間一帶玻璃窗格,陳設,當中掛《漢宮春曉》,左右有一副盤龍金箋,聯是墨卿大筆:桂子秋風天上,杏花春雨江南。

兩邊有欄隔開,左一間排列許多書櫥,以及各樣花卉盆景﹔右一間筆硯琴書,佈置楚楚。

上面一帶書架,列成門户,中間屏風反隔斷了。

  右首書架轉進去,裡間廂房,面是一重書架,當中嵌一面穿衣大鏡,有西洋關棙。

推開來到三間內房,外面玻璃環繞。

掛窗上首,寶珠隔著卧房,右首廠著一排紫檀椅子,有張炕,幾席華美。

  炕後有個小房,乃紫雲、綠雲做卧室,掛一個中堂,是個墨筆洛神。

幾桌上,周彝鼎器,匙筋爐瓶,西洋鐘錶,無不備具。

桌椅杌凳,花梨紫檀,墊褥圍,雲錦顧繡,一帶書櫥衣架,排列儼然,一個精工落地。

  房裡面一張玻璃牀,帳幔被褥,錦繡妝成,金鈎金鈴,各件俱備。

兩邊有數尺多,,一片雲錦。

壁上四幅羣仙會圖,洋鏡掛屏,佈窗前,一張大理石桌,排設工雅。

廂房裡鏡篋珠箔,金翠輝煌。

玻璃內看天井裡,有各色花草,蘭蕙多。

  此處房子,寶珠取其,改個女妝,沒得閒人看見。

只有小姐進來,連夫人、姨娘,無事總不到,兩個小公子,擅入。

此刻寶林、寶珠姊妹,商量要事,其內。

  且説寶林、寶珠二人,本同胞姊妹,性情各,總是國色面貌,有,寶珠是一路,瘦瘦的身子,長長臉兒,春山橫黛,秋水含情,杏靨桃腮,柳腰蓮步,猶如海棠帶雨,楊柳迎風,軟温温無限丰韻,嬌滴滴一團,且有一種異人處,滿身蘭花香氣,醉魄銷魂,到了天,淌出汗來,芬芳競體,有沉魚落雁,羞花閉月貌。

論他性情,露,寵辱無驚,奸滑,權變。

是個女子,髫年,失之,來閲歷下來,要好些,不然後來那番功業,乾來。

  寶林不然,生得花容月貌,腰身長,宜喜宜嗔,似羞似怒,柳眉暈殺而帶媚,鳳眼含威而有情。

性氣,生小嬌慣,且是潔淨,美的是風流,敢作敢,有才有智,出言,作事剛方,家內人怕他,説,各業老年管事,見他是服服貼貼,仰視。

他行事説話,處處服人,人弄鬼欺他,欺他欺不過去。

雖是個女孩子,歷練到人,要百倍呢!至於那算法技,精工入神,所以他如今掌家,百事振作,倒比松公日,反有些頭緒起來。

  轉眼之間,一年過,去年有個閏月,寶珠二月初旬起了服。

一日,李文翰了一個年家子到來,這人姓許名翰章,號文卿,是新科亞元,生得風流出眾,,齒白唇紅,神清骨重,好比潘安再世,宋玉重生。

再論胸中學,才高八斗,學富五車,墨卿起來,品貌文章,一對,覺稍勝半籌。

他父親是朝臣,松府本是世交,寶珠是同案,前次會過,如今墨卿來寶珠,去會試。

不知寶珠去是去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李、許二位,來會試,寶珠不便推辭,只得收什,他們進場。

三場完畢,彼此看了文章,是篇篇錦繡,字字珠肌,贊歎。

  到了放榜日期,李文翰中了會元,許翰章、松俊皆五十名之內,兩人是。

三家貴,喜不可言。

轉瞬殿試,一個個筆花墨彩,鐵畫銀鈎,金門萬言,許翰章大魁天下,榜眼是個姓桂,鑲黃旗人,寶珠探花及第,墨卿二甲第一,是個傳臚。

瓊林赴宴,雁培題名,!

  松府夫人見兒子、女婿,點鼎甲,歡喜,有些美中不足,個兒子,當為珍寶看待。

仕途,是勢利,人見松家中了探花,是十五歲小孩子,來可限量。

那個來恭維?松公日,一樣,些。

寶珠授了職,翰林院供職走動。

  日復一日,到了冬末春初,星變,皇上下詔:文武百官,許進言。

松俊呈言二十餘條,縷晰詳,有關政治。

聖心大悦,召寶珠殿見駕。

寶珠乃是個女子,來殿前跪下,,滿面飛紅。

  皇上見他年紀太小,面目,憐愛,只道他害怕,和著顏色安慰他道:「孩子,你懼怕。

兒奏答,自有恩典到你。

」寶珠一條條奏明,識兼優,機宜。

奉旨:

  松俊年紀雖,經術,且家學淵源,可勝封憲任。

其父原任內閣學士松晉,簡賞,以示朕人材之至意。

外翰林院修撰許翰章、庶吉士李文翰,言多可採,著加恩。

欽此。

  發下內閣來,松俊掌河南道監察御史,賞加三品卿銜,巡視南城,其父松晉,追贈尚書。

許翰章授侍讀學士,李文翰升右庶子。

寶珠心中覺得意,夫人道:「人家兒子,祖增光,你這個女兒,勝過兒子十倍了。

你父親有知,欣慰,不枉他這番做作,倒一句《恨歌》:『重生男重生女了!』」

  寶珠本來,喜怒不形,中大臣,愛其,個個他,每一親香澤榮,一見顏色。

一日,春風和暖,李榮書姐姐,寶珠陪他閒談,見僕婦手裡取了一封全帖進來,説:「門上來回,家鄉有人來,是本家少爺。

」寶珠接來,叫做依仁,送母親。

夫人道:「房本家,是個當刑名,你父親日,還代他薦過事,你就出去見見。

」寶珠吩咐僕婦:「你去叫門上引他東邊二廳上見罷!」僕婦答應去了。

  李公見有人來,起身。

寶珠送過舅舅,到二廳上來,一眼瞧見依仁,面目奸滑,衣服,有三十歲年紀,只得上前相見。

依仁見寶珠出來,,見他是個小孩子妝束,華美,耳朵上穿了四個環眼,帶了一對金秋葉,一對小金圈,珠神玉貌,比美人標緻幾分,臉推下笑來,搶步上前,半揖半叩跪下去,寶珠禮。

二人見過禮,依仁要進去見嬸母,寶珠引他巷入內。

  依仁一路走著,羨慕:一處房子!我浙江撫院衙門,總不及這樣。

到裡邊,寶珠請夫人出堂,依仁恭恭敬敬拜了幾拜,説:「家母掛念,命姪來請安。

」夫人問了他母親,寶珠迫:「請大哥外邊坐罷,東廳耳房裡住下。

」寶珠答應,依仁謝了,隨寶珠到東廳坐下,家人送茶,二人寒暄幾句,依仁道:「叩日期,年底該到了,路上雨雪阻住,所以了一個月。

」寶珠道:「去年雨雪,本來多。

  依仁道:「在家聞得叔父天去,。

後來看題名錄,知吾弟高發,不勝,家門!我們族下誰沾光?愚兄年失館,謀事,些,此番來京,全仗賢弟栽培!」寶珠謙了幾句。

到有一桌洗塵酒席,寶珠叫出兩個兄弟來陪著。

依仁總是一團恭維,哄得兩個小公子歡喜他。

席散,寶珠吩咐家人幾句話,辭了依仁,領著兄弟入內。

依仁叫使房鋪設牀帳,從此府中安息住下了。

  説李、許二公子,寶珠至交,有二、三個同年,時,依仁見過了。

他見兩個公子風流,巴結。

兩個公子,他雖調,覺得此人無甚可厭,不過拿他取取笑。

他有時些風月事,引誘他們。

寶珠是個女子,本不動心,李、許二位,説得甚投機,津津有味。

  那天飯後,李、許到來,他兩個是來慣,不消門上傳報,走進花廳坐下,適值寶珠內濯足,紮縛停,愁眉淚眼,手握住金蓮,坐在炕上下肯出去。

依仁來陪,説道:「南小街來一家,有三個姑娘,我昨日同人去過一次,排場,是揚州,有個月卿,兩個姐姐美貌。

諸君有興,何去走走?」

  文卿他説動了火,要走,墨卿道:「且秀卿出來,再為商酌。

這位道學先生,還權。

」文卿道:「此事我,不怕去!」依仁道:「舍弟前千萬説我意思!」説著,寶珠踱進廳來。

各人笑面相迎,起身讓坐。

墨卿道:「秀卿如此遊移,房中梳頭是裹腳,我們,是要罰你。

」文卿笑道:「罰你一台花酒!」寶珠道:「弟慣風月,諸兄莫作此想。

我家小酌,倒可奉陪。

」文卿道:「你就算個姑娘,陪陪我們,那殘花敗柳好多著呢!」

  寶珠見他兩個説話,象意思,忙話支吾開了。

文卿道:「前天南邊來了一位畫士,住南小街,本領筆法,舍親薦我處,今日去會他。

秀卿愛此道,何去一遊?」大家道:「!去。

」起身。

寶珠道:「車沒有伺候,倒走了麼?」墨卿道:「我們來坐車,是走來,你是姑娘家怕見人?是腳疼走?我看你明日,放外任,作封疆,怎麼?」

  寶珠笑道:「奇談!做封疆不是塘汛,你瞧見那個做封疆要跑路?」依仁道:「舍弟並無他意,失了官體,所以孔聖人當日説:『吾大夫後,不可徒行。

』」眾人大笑。

寶珠道:「我不能走,我腿腳上患濕氣。

」文卿笑道:「裹緊了,放鬆些。

」墨卿道:「你看春光明媚,大地皆成文章,踏青,我們扶著你走,沒有多路。

  寶珠移,文卿道:「秀卿好象閨處女,有屏角窺人態。

」扯住寶珠走,寶珠,只得帶了兩名小書童出門,而行。

多一刻,到南小街,依仁指了門,書童去敲了幾下,裡面答應,出來一個小女使,認得依仁是昨日來過,笑道:「松老爺來了。

」寶珠問:「他如何認識你?」問了兩遍,依仁笑而不言。

  寶珠心知,問了。

眾人打量一番,滿面添花,讓眾人進去,請房裡坐下。

房中潔淨,壁上貼多少斗方詩句,有副對子:

  翠樓妝罷春停繡,紅袖添香夜校書。

  寶珠明白是個妓家,口內言,心中是知道依仁引誘。

有人將門簾放下,送進茶來,聞一陣笑聲,進來三個美人,時新妝束,覺得可人。

見過眾人,道:「沒問少爺們貴姓?」

  眾人開言,依仁忙答道:「此位許少爺,是尚書公子﹔這位李少爺,是侍郎公子,我妹丈﹔那坐是我舍弟,升的爺,是同科鼎甲。

」三人問了三個芳名,是依仁代答,翠紅,次玉柳,三月卿。

三人見三個少爺,巴結,待依仁好多了許多,。

寶珠笑道:「文卿如今真會撒謊,不是令親做畫工,倒是家兄做牽頭。

」説得眾人大笑。

  文卿笑道:「誰叫你出來了?原説罰你一台花酒,令兄你作姑娘,故牽你到此。

若説明白了,你肯來嗎?」依仁道:「我舍弟作東,奉陪諸位。

」墨卿道:「何能擾你?我他兩人僭一二年,我吃起,明日是他,後日是他,可好麼?」依仁大樂道:「老妹丈調處得。

他們姊妹三個,配你三位少爺,。

」墨卿道:「叫你一人坐隅,如何是好?」寶珠道:「派我一個讓家兄罷。

」依仁道:「有此理!他見你們少年富貴,怎肯於我?況你們是,我是個區區幕賓,要吃些虧。

  説著,自己笑,於是拉過翠紅來,送到墨卿懷裡,玉柳,送文卿,月卿送寶珠。

少刻,炕上開了煙燈,輪流吸了幾口。

月卿去上了一口煙,笑寶珠道:「爺吸煙。

」寶珠道:「欠學。

」墨卿道:「你欠學了,道一口吸不得?日聖人吸煙,不過上癮罷了。

」寶珠道:「笑話!」墨卿道:「你有念過書嗎?可記得『二三子以為我隱乎?吾無隱乎爾。

』吸煙,這些門人他有癮麼?」眾人大笑。

  寶珠吸了兩口,文卿笑道﹔「墨卿講解,松不可徒行差不多,你們兩位古人化。

」墨卿道:「擱起你那貧嘴!」大家笑説一會。

依仁道:「我們要吃酒,罷,舍弟要回去巡夜呢。

  於是排開桌子,大家讓依仁坐了首席,對面李、許二位,上首寶珠、月卿,下首翠紅、玉柳,三姊妹送酒。

飲了一會,來了一回拳,唱了幾支曲子。

玉柳道:「我出個令罷。

今年二月十五,是個望日,月色團圓,月卿妹子爺團圓,月宇飛觴吃杯酒,好不好?」墨卿道:「道我們不是團圓麼?」依仁道:「妹丈他團圓,文卿先生要惱呢?」文卿道:「我倒,你們弟兄只怕要告他停妻娶妾呢!」

  玉柳道:「我起句:二十四橋明月夜。

老爺吃酒。

」送上一杯。

文卿道:「你一總吃罷!梵王殿前月輪。

」墨卿道:「這些句子,是你。

」文卿笑了一笑。

依仁道:「!我吃酒,不怕你們捉弄!」墨卿道:「吾兄既愛吃酒,一發借重了,」説道:「一簾涼月夜橫琴。

」依仁道:「!!」

  三杯吃下,笑月卿道:「賢弟婦,怎麼樣!」倒把寶珠臉羞了,月卿怡然自若,笑道:「我得罪老爺罷,我是:風清月朗夜深時。

」依仁寶珠道:「一二主,外人尚且如此,一家人敢勞?説,我並起來喝,呢!」寶珠笑而不言。

文卿道:「得他好意,你説。

」寶珠笑道:「大哥既勉諭諄諄,兄弟遵命,我叫人陪你一杯:二月杏花八月桂。

」大家好笑,依仁飲了酒。

  墨卿道:「輪到我了。

我説句出色,席生風,你們三個是美人,我説個月林下美人來,豈!」眾人大笑,玉柳道:「是一杯送上。

」依仁道:「怎麼是我吃?我來數數看。

」指頭點了一點,一句開言,把酒乾了,搖搖頭道:「有此理,我你們弄昏了!」

  眾人見他光景,笑起來。

翠紅道:「我來陪老爺一杯,收令是唐伯虎《花月吟》:月自戀花花戀月。

」依仁忙斟了一杯,送翠紅道:「我瞧人吃酒!」翠紅飲乾,回敬一杯道:「老爺,陪陪我!」依仁推住酒,起身大嚷。

不知吃是不吃,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翠送上酒來,依仁大嚷道:「我吃過五六杯,個人陪我。

我甚麼要陪你?你來欺負我!」翠紅道:「應該你老人家吃呢!」依仁道:「沒有活!」翠紅道:「請老爺詩句子念念,數一數,知道了。


  依仁口裡念著詩,手指著翠紅,一個個數去,輪到自己,是個月字,道:「晦氣!今天運氣,讓了你們罷!」取杯飲乾,笑道:「萬事無如杯在手,算我,大家了幾箸萊。

」依仁笑道:「誰説個笑話,我吃三杯。

」文卿道:「叫你兄弟説你聽。

」墨卿道:「秀卿來安於,笑話二字,所長。

」依仁正色道:「舍弟是貴人少語,諸君不可了。

」墨卿道:「姑娘腔罷了,甚麼貴人?倒是個佳人。


  寶珠聽了此話,有些,桃花臉上兩朵紅雲,飛起。

文卿已有酒意,目不轉睛,看愛,拍桌狂言:「奇哉秀卿!如此,若是女,吾金屋貯!」寶珠看了他,帶愧,低頭無語。

那墨卿只道他有氣,笑道:「文卿狂言,唐突良友,罰你三杯,請秀卿説個笑話解穢。

」文卿道:「該吃!該吃!」飲了三杯。

  寶珠擋不過眾人逼迫,笑道:「笑話只有一個,諸兄見怪。

」文卿笑道:「恕爾無罪。

」墨卿道:「不過是罵我們,只要罵得,那何妨!」寶珠道:「有個老教官到任,各秀才總去謁見,教官道:『歲考功令森嚴,老夫備員師保,考考諸兄大才。

我有個對子,不知諸兄可否能?』各秀才齊聲道:『請老師指教。

』教官道:『子拿我説,我老而且窮,是:老教諭,教諭,,且益堅,堅教諭。

』秀才們那裡得出來?想了半天,想不出,一個個著頭,閉著口,屁放不出一個,落了兩個白眼,翻來翻去。

是個少年説道:『門生倒對了一個,不知可用不可,求老師更改。

』教官道:『少年英俊,文才,請教罷!』少年道:『獻醜了。

』」
  寶珠説著手指李、許二位道:「『年兄,年兄,大則王,小則霸,大小王霸年兄。

』」李、許二人笑道:「兄弟,罵起仁兄來了!該罰多少?」寶珠道:「我原告罪,你們説怪。

」文卿笑道:「我你罵罷了,你罵墨卿王八,留令姊餘地?」墨卿道:「你們別小覷他,他是皮裡陽春,其毒骨。

今日聽他笑話,知他人同官箴了。


  依仁旁,只管點頭贊歎。

月卿道:「爺學,出口成章,求你老人家賜副對子,以為身之榮,不知賞臉賞臉?」李、許二位道:「我們各人,該送一副,明日送來,秀卿諒推辭。

」三姊妹起身道謝。

笑笑談談,有更鼓後,寶珠家人各役,帶了燈籠火把,拉著空車,來請巡城。

依仁道:「舍弟有事,請罷。


  寶珠起身,見進來兩個少年,跟著三四個家人,多一個笑聲道:「眾位年兄,此大樂,不知會我一信兒,今日我闖著了!」諸人認得是鄉榜同年劉三公子,那個是陪堂柏忠。

這劉公子名浩,父親是個宰相。

他專在外眠花卧柳,倚勢欺人,無惡不作。

目不識丁,上科夤緣中了一名舉人。

有柏忠助紂為虛,官場中人怕他,看他父親面子,不肯他。

  他李、許、松三家,總有世誼,雖然彼此往來,不是調。

今日他既到來,大家只行讓坐。

寶珠道:「有時候了,我要去巡城,不可奉陪諸位了。

」柏忠道:「松大人惡嫌我們公子,所以要走了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是至交,千萬不可外我!」寶珠道:「兄不可多心,弟有正事身,本來走。

」李、許二位道:「劉年兄疑,你瞧,燈點上了!」柏忠陪笑道:「門下取笑語。

松大人既有公務,何能耽擱?明日我們少爺此,奉請罷!」劉公子道:「也好!明日專候,局諸君,缺一不可。

不來,我了。

」説著,一副色眼釘寶珠身上。

  寶珠應了,有人送上衣冠。

公子道:「兄頭上這寶石,!」寶珠道:「先君遺下。

」文卿笑道:「你這耳朵,兩秋葉,同金圈兒平時顯娬媚。

穿上補褂,甚雅觀。

前天師揹他説笑你呢!」寶珠臉不語。

依仁忙道:「我們家鄉風俗,戴慣,要到娶妻生子,方可除去,項下金鎖練子,是不得,忌諱。

」文卿笑道:「一句話總要你他辨白,個哥子!」寶珠起身,大家相送,一揖而別。

  劉公子扯眾人行入房,飲了一個。

依仁柏忠談得合式,從此訂交。

李、許兩家車來接,劉公子道:「我今日住此,明天恭候諸兄罷。

」二人齊説是來,上車而回。

依仁只得帶了使,步回府中,才到門口,寶珠巡城回,護擁,正在下車。

依仁上去説了兩句話,説到劉三公子今夜翠紅那裡宿歇,明日要請客,託我致意請你。

寶珠説了一句「明天看光景」,進去了。

  依仁回房去睡,心裡暗想:「我是個幕友,今日接交多少貴人,京城裡有些際遇,來是要靠他們發財!」想翠紅姊妹,人物標緻,心火大動。

前日我去,冷落,今見我些爺去,了許多。

我明天做個東,請請諸人,可以拉攏,二來可以交接劉三公子,三來他姊妹看得起我。

但是銀子如何設處?一刻歡喜,一刻,弄得七上八下。

  且説寶珠進內,夫人房中談了幾句閒話,説到蕃兒,筠兒不肯用心讀書,夫人只是歎息。

寶珠道:「娘,我明天請姐姐勸諭他就是了。

」夫人道:「你父親去世,留下兩個孩子來,沒有管教,我不中用,倒累你們兩個了,來不知如何呢!」
  夫人這句話,提起寶珠心事,夫人面前露相,反説了兩句解話。

夫人道:「你進房去歇息罷!」寶珠答應起身,有紫雲拿了絳紗燈照住,寶珠入內,進房坐下。

紫雲泡了一杯茶,送上漱盂漱了一口,綠雲裝了兩袋水煙,起身脱去袍服,紫雲來靴子拉去,露出一雙金蓮,雪青繡花鞋,瘦不盈握,不過覺得些,套上腳緞鑲褲子,穿了一件玉色繡祆,妝台坐下。

  紫雲啟了鏡篋,寶珠鏡理髮。

他頭髮本來留得,紫雲他上邊髮梳下來,刷成兩邊蘭花鬢,梳了一個梳妝,戴上金釵翠鋼,耳朵上除掉小金圈,換了一對明璫,淡淡施些脂粉,向妝台內取了一枝絨球蝴蝶,插鬢,天然娬媚。

寶珠本是個國色,妝束起來,風流。

鏡中一照,不覺長歎一聲道:「我松寶珠,顏色如花,豈料一命如葉乎?」
  鏡坐了一會,想到日間事,現在處境界,做夢。

羨慕李、許兩個,真風流少年,一段,令人芳心醉,我姐姐可謂得人了。

細比起來,許文卿得美貌些,他今年十七歲,我一年,,若是我配合,他年,做媒接踵而來,他不合式,萬一有個佳人,中了他意,我要想此等人物,點燈籠沒有處尋呢!他日間説我若是個女郎,金屋貯,可見屬意於我,若知我是個女郎,不肯放過。

  想:姐姐嚴厲,有心事,多言?兄弟不肯上進,要歇手,如何歇手?不知來是何了局,想到此處,覺動情傷心!一縷,腸斷!叫紫雲收拾鏡台,取筆硯過來,想做月卿對子。

趁著春興勃然,取過一張花箋,信手寫了幾句,連自己不知寫什麼。

  每屆花錦生愁,十五盈盈未上頭。

  詩句成譜恨,風情初解尚。

  痕憐紅袖,春色撩人冷翠樓。

  夢魂飛得到,銀屏珠箔勾留。

  二八閨娃嬌可憐,不知情何處?
  要無無我,了相思未了怨。

  草草鶯花春似夢,風雨夜如年。

  旁人傳心事,修到鴛鴦便是仙。

  莫上晚妝台,脂水凝香界粉腮。

  羅帳四垂紅燭冷,揹人喚玉人來。

  而今自悔覓封候,一縷相思一縷愁。

  怕見陌頭楊柳色,春風上妝樓。

  寫了一副對子:
  月自戀花花愛月,卿憐我我念卿。

  寶珠寫成詩句對子,一遍沒有看,筆一擲,覺得心頭,起身到牀呆呆坐了一會,和衣而卧,昏昏睡去。

紫雲見他光景,猜著他幾分心事,見他睡下,,他蓋上錦,下了綠羅帳子,放下金鈎,走上鏡屏,到桌上挑了燈,燭光剪剪,垂下大紅顧繡門窗,同綠雲出了外間、擲升官圖耍子。

  説寶林房中算了一回帳,覺得長蘆鹽務,今年虧空多了,要寶珠商量,請管事來京,問問那邊光景。

看看有三多天,鐘上打過兩點,各帳收起,捧了一枝水煙袋,輕移蓮步,踱進夫人房中,見夫人炕上吸煙,坐下,説道:「娘吸煙呢,不知妹妹睡沒有。

」夫人道:「你妹妹巡城才回來一刻,我方才著金子送蓮子他。

」寶林道:「我妹子商量件事去。

」站起身來。

夫人道:「他了,你留他睡罷。

」寶林道:「不妨,我知道。


  推開小格子入內,過屏風,到天井,見一輪明月當空,白晝。

走進玻璃窗子,中間掛一張玻璃盞,燈光閃閃。

右間卓上,殘燈半明半暗,有一枝蠟燭,花倒有半寸多。

寶林用手剔亮了,走進書案,見面穿衣鏡半掩著,推開來,看見紫雲、綠雲正擲得,二人抬頭見是小姐,起身,低低的道:「小姐,此時睡麼?」寶林道:「。

你小姐呢?」二人道:「小姐改了妝,寫了一回字,和衣睡著了。

」説著門簾打起來,讓寶林入內。

  寶林進房,斐幾銀缸,光彩耀目。

向妝台上一望,廂房內點了一技書燭,筆硯。

坐下來,見有花箋,頭看到了尾,心裡暗想:我妹妹春心動了,本來有歲數了。

想了一會,不覺心內動起氣來,花箋籠袖中,走上牀來。

不知寶林有甚話説,且聽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寶林上牀,見寶珠玉山推倒,雲護香封,叫道:「寶珠,寶珠!醒醒罷!」叫兩聲。

寶珠夢中,開眼看時,見是姐姐,坐起身來,一手掠著髩鴉,含笑説道:「姐姐此刻怎麼來?」紫雲送上茶來。

  寶珠寶林上下,見他雲鬢微鬆,臉潮猶暈,一段風流,令人魂消。

暗想這一個美貌,如何不動情?不能怪他。

但是他在外邊,與男人,若駕馭一番,來弄出笑話來了。

冷笑一聲道:「女孩子,做得好事!不替我跪下來!」寶珠不知頭緒,只道日間事犯了,嚇得站起身來道:「姐姐,妹妹沒有乾錯了事。

」寶林案桌一拍,道:「你跪麼?」

  寶林氣性嚴厲,妹子兄弟,要打打。

此刻見他動怒,怎敢違拗?只得住他雙膝跪下。

寶林問他:「你知罪麼?」寶珠道:「妹子知道。

」寶林道:「取戒尺來,打了告你!」寶珠道:「姐姐,妹子沒有犯法,不知所為何事?」寶林道:「你敢不服麼?」花箋袖中取出,向地一擲,道:「女孩子,不顧體面!」寶珠拾起來,不覺兩頰飛紅,半言不發。

  寶林不容分説,他手扯過來,重重的打了二十。

可憐春筍,俱赤,地下哭泣求饒。

寶林那裡肯聽?紫雲兩個嚇呆了。

寶林向紫雲道:「出去取家法來伺候!」他二人怎敢遵?出去,到小姐房內,取了家法,走到正房,見夫人正在解手,説了一句道:「太太不好了,小姐打小姐呢!」夫人不得進去,心中自著急,説道:「什麼事?林兒不安分!」

  説寶珠見取了家法進來,懼怕,哀求道:「姐姐!怪妹子不是,饒我一次罷!妹子身子,打不得了!」寶林喝令紫雲、綠雲春凳移過來,扶起寶珠,伏在凳上,二人。

寶林取過家法來動手,寶珠實忍痛不過,哀求道:「姐姐!妹子年紀,有天大不是,求你看爹罷!」哭道:「妹子實情受不起!姐姐定不肯饒恕,取帶子勒死我罷!」

  寶林聽見。

寶珠急了,痛哭道:「爹呀!你到那裡去了?你這重擔子,我挑。

你不如帶了我去罷!一點不是,姐姐打即罵,他那裡知道我?」寶林聽見此話,不覺心裡一酸,手了,將家法一擲,回身坐下,落下淚來。

  紫雲扶起寶珠,跪下,頭只是哭泣。

寶林手帕拭去淚痕,勉強問道:「誰叫你不顧體面?下回還?」寶珠道:「了!如再有不是,姐姐打死妹子,總怨!」説著,只聽外間説道:「打死我,打死他!我苦命孩子一搭兒去,讓你們過受用日子!」

  夫人帶哭帶嚷,跌跌跨進房來,分説,地下拉起寶珠,望椅子上一拉,寶珠摟懷裡,道:「打壞那裡了?」指著寶林,氣喘喘道:「我姑太太!你留我多活幾年罷!」寶珠道:「好孩子,姐姐得罪你,你看娘分上,娘陪不是!為著何事?我懂得。

」寶珠流淚道:「娘説那裡話來!是我不是,怪姐姐。

但是我爹那裡去了?娘!我要爹爹呢!」

  夫人心如刀割,淚如泉下,道:「孩子!你心痴!爹去了,你同娘撇下來。

如有他,你不得受人欺負!」説著,母子相抱大哭。

寶林見妹子如此,情,今日打重了,聽見母親言語,辨白,此刻是淚垂滿面。

紫雲見三個難解,上前解勸,只得出去,請了姨娘進來。

姨娘取了一杯桂圓湯,送到夫人面前,金子擰了一把毛巾伺候。

紫雲捧支水煙袋站。

姨娘忙陪笑道:「太太他們操心。

孩子,是要打,姐姐管是。

  夫人此時捨不得寶珠,不便過於責備寶林,一肚脾氣,發洩。

聽見姨娘説話,怒,手巾拭了淚痕,接過煙袋,吸了一袋,對姨娘啐了一口,道:「你得了失心病,還是做春夢?你肚皮,生下好孩子來,人不如你!我這個寶珠,勝過兒子百倍,寶貝,我全家靠他過日子呢!他有點長短,我個死!你知道打牌吃飯,知道享誰福?」罵得姨娘閉口無言,只得回身來勸小姐出去。

  夫人代寶珠拭了淚,勸他吃了兩口龍眼湯,見無人面前,寶珠道:「好孩子,你不要生氣!這個丫頭,在家能有幾天?明年李家娶了。

那時讓你尊,誰敢委屈你!」寶珠道:「娘説什麼話!姐姐是家裡不能,兄弟了才能放他出閣,娘千萬不可錯了主意!若沒有他,我處置了。

」夫人勸了許多言語,哄他住了哭,要候他睡下,方才出去。

寶珠不肯,夫人他花卸朵,脱了衣服,解去鞋腳,看他上牀,錦他蓋上,拍了幾下,説:「睡罷,我去了。

」寶珠道:「娘走好了!」

  夫人答應出房,叮囑紫雲幾句,吩咐今夜不要關門。

金子掌燈照著,紫雲送正房,回去各處檢點一番,同綠雲進房,説道:「今日不要睡,太太是,我們下象棋罷!」到了四鼓以後,夫人來一回,問了紫雲兩句話,就出去了。

寶珠牀,睡了片時,想起心事,哭了一會。

次日十點鐘,方才起身。

梳洗畢,坐在房中。

  夫人進來閒談,吃了飯,夫人右首炕上吸煙。

聽雲板聲敲,紫雲、金子兩個出來,見夫人房中壽兒在外説道:「姑老爺來了,請姐姐回一聲。

」寶珠房中,閒人擅入,事事來回,敲雲板。

紫雲進來回了,夫人寶珠更衣,隨著夫人出來。

到了正房,李墨卿上前見了姑母,寶珠見過,吃了一回茶煙,談了幾句閒話,寶珠道:「文卿來,花廳上,你令兄陪著他呢,我們出去坐罷!」辭過夫人,二人起身。

  寶珠進去叫了一聲姐姐,墨卿到了花廳,大家相見讓坐。

寶珠見桌上兩副對子,問道:「誰對子?」墨卿道:「你倒忘了麼?請你改正改正。

」寶珠笑道:「。

」展開,李墨卿是集《西廂》兩句:

  翠裙鴛繡金蓮小,紅袖鸞綃玉筍長。

  再者文卿,是集句:

  秋水神玉骨,芙蓉如面柳如眉。

  寶珠看過,笑道:「過譽了。

」文卿道:「你寫成了沒有?」寶珠道:「我有做,我倒忘了。

」文卿道:「你!過日入時寫起來,去赴劉之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們請罷,我得去。

」墨卿道:「你不可過於執意,昨日是你走,今日再不去,老劉面子下不來。

」文卿道:「誰願去嗎?劉三是個人,有造禍,不可過於削他面子。

」寶珠道:「倒委屈你了。

」隨喚書童喜兒取了對子來,寶珠提筆,一揮而,落款巡花都御史。

二人道:「!!」朗誦一遍道:

  月自戀花花戀月,卿憐我我憐卿。

  墨卿笑道:「秀卿於月卿,有情了,我們面前假惺惺!看這副對子,可我們識破了。

」依仁道:「才情二字是聯,舍弟有才,所以有情了。

」坐了一會,吩咐套車。

寶珠叫家人依仁備了車,自己入內,稟過夫人,姐姐面前撒個謊,放出來,眾人上車,是兩個書童跟隨到南小街來。

  説劉三公子翠紅宿了一夜,起身有午後。

柏忠進來陪住燒煙,劉公子道:「今日可要著人邀他們一邀。

」柏忠道:「可以,他們。

」劉公子道:「小松兒實標緻!我少爺喜歡他。

我看他,倒象個女子。

」柏忠笑道:「少爺看他象女子,門下看他是個男人。

他面貌聲音,是美人態度,而且腰肢,體態嬌娜,男子家那有這樣丰韻?有一件可疑,他走路人,步子總不能放開,踹,腳疼,是裹過,門下細看,是一雙金蓮呢!」

  翠紅道:「説破了,可疑。

他年紀雖小,是做官人,怎麼戴耳墜子呢?」劉公子道:「我少爺他,死甘心!柏忠,你想個法子,我有重賞!」柏忠道:「少爺,今日且試他一試,看怎樣?」劉公子道:「怎麼試法?」柏忠道:「少爺今日踹他腳,裝做失腳光景,看他怎樣?他是雙小腳,疼痛。

誘他睡下吸煙,捻他一捻,知道了。

那時門下想個法子,不怕他雙手送來少爺受用!」

  劉公子大樂道:「好計好計!但小松兒是個御史,。

」柏忠道:「我們聲勢,還麼?有點小事,人當朝一品,怕他新進一個無知!」説著,鼻子掠了一掠。

劉公子大笑道:「胡亂通文,該打了!」柏忠道:「區區小事,你門下要帶點子書氣呢!」説得興,外面忽報諸位少爺到了。

  見李、許、松四人踱進來,劉公子三姊妹出迎,笑道:「信人,信人!」三姊妹見過了,大家敍坐。

柏忠道:「諸位大人此,那有門下坐位?」劉公子道:「是我同年世交,拘禮,賞你坐罷。

」墨卿道:「年兄人,出口如箭。

」劉公子見了寶珠,,不住問長問。

  文卿叫書童取過對子來,説道:「獻醜了!」大家一看,贊不絕口。

三姊妹謝了謝。

劉公子道:「我每人送你們一副,但是做。

老忠咬文嚼字,今日罰你做兩副句。

」柏忠道:「門下受公子厚恩,雖湯火不避。

至於文墨事,非我所長,只得有妨台命了!」劉公子道:「你方才講甚書氣?」寶珠笑道:「惟其有了書氣,所以書有詩氣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敢做?他磝出去!」

  柏忠道:「少爺急!我來想。

我時候做對子,是,七個字問津。

」劉公子道:「你學諸年兄個詩句子呢?」柏忠道:「這可以。

我念過兩本《千家詩》,有了事,詩上講究了。

我説個雲風午天,待少爺一句罷。

」公子道:「放你屁!我少爺,你詩麼?」柏忠道:「。

勞尊。

」劉公子道:「這句,沒有他們名字內,重來!」

  柏忠道:「了,留我思索。

」唧唧噥噥道:「要詩句子,要有他們名字內,那裡有這麼呢?」閉著眼,搖著頭,想了一會,大笑道:「有了,有了!我想了一句。

」不知是誰。

  一席話,説得松筠面飛,那裡容得?罵道:「膽奴才,你瞎了眼了!你少爺做誰?」説著,手一抬,一張桌子飛了多,碗盞傢伙打得粉碎,酒菜撥得滿地。

  話説柏忠想了半日,笑道:「有了有了,人家門上貼,吉利切題,有一個月字內。

」朗吟道:「天增歲月人增福。

」李、許、松三人大笑道:「這匪夷所思。

」劉公子道:「下聯呢?」柏忠道:「一句,費了門下許多心思。

下聯,死門下了,而且句不可多得。

」劉公子道:「胡説!沒有下聯成個什麼對子呢?」柏忠道:「我,肚裡打不出油來,我請先生我罷。


  依仁道:「有個什麼案件,還可以妄參末議,詩句聯了,不能相代。

」柏忠道:「好人好人,成全我罷。

」依仁道:「允你,想想看。

」起身背著手踱來踱去。

一會工夫,笑道:「一句,倒。

」劉公子道:「請教請教。

」依仁有喜色,念道:「我愛芳卿你愛錢。

」墨卿笑得打跌道:「他想得到。


  依仁只道贊他,臉上得意道:「舍弟對子,憐他我愛他,是憐香惜玉人,莫笑幕賓。

我們案件上,批個批語,四六聯呢。

」劉公子還不住問是誰詩句。

依仁道:「我詩句,知道是誰?」劉公子道:「你句子,不現成用不得。

」柏忠著了忙道:「今人是詩,古人是詩,就是了。

少爺不信,問三位大人,可好不好?」
  三人笑道:「好極了,我們要退避三分呢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我看見得,那能如年兄們是呢。

」柏忠道:「少爺看輕了,這副對子,我們報效少爺了。

門下家,謀衣謀食,詩詞歌賦無暇及此。

記得十年前詩,山人贊我,説我做兩年,他,可以做得個小山人了。

諸位大人是知道,張山人是個詩翁,人家何等敬他,我象他好了。

」寶珠道:「既要做山人,該山中,為宰相門下呢?」眾人大笑。

  柏忠雖是副老臉,羞了。

劉公子吩咐擺酒,依仁是寶珠哥子,年紀,大家讓他首坐,依仁謙,只得坐了,劉公子酬酢之際,寶珠靴子一踹,寶珠雙眉皺,一手扶著椅子,一手摸著靴尖,捏了一會,那種可人媚態,畫畫不出來。

  劉公子失口叫了一聲「」,眾人謙了一會,照昨日坐法,劉公子主席,柏忠末坐,飲呼。

翠紅姊妹敬歌唱曲,。

劉公子道:「李年兄是松年兄姊丈,松年兄令岳是誰家?」寶珠道:「未訂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我來執柯。

我有個姨妹,今年十六歲,同松年兄年歲,才色二字,得過去,我們他一門親戚嗎?不知年兄意下如何?」
  寶珠回答,李、許二位道:「此是美事,全仗玉成。

」劉公子道:「年兄現有幾位尊寵?」寶珠道:「一個沒有。

」劉公子道:「通房丫頭,定是。

」寶珠搖頭,不言語。

墨卿道:「你那個丫頭紫雲,光景他有一手呢,人品美。

」寶珠急了道:「什麼話?使喚村丫頭,你﹍﹍你們要取笑。

」墨卿道:「你説村,那了?」
  劉公子道:「諸兄不知,我兄弟聖經一句記不清,嫖經是通本背,上面有兩句道得:『 妻不如妾,妾不如婢。

』 婢的處,可言語形容呢!家母房中有個玉簪,兄弟他,沒有事閒著,叫他到書房內去見一面,並故,説的是人間豔語淫詞,答如流,不能入耳,只張嘴兒,是會説,我明日討來,送松年兄,他試試,知道他利害了。


  寶珠聽他豔語淫詞,談得津津有味,羞得無地自容,説要淫婢贈他,兩頰飛紅,著頭開口,心想避他一避,起身炕上躺下燒煙。

劉公子看見,中心懷,説道:「松年兄逃席了。

」説著,走近炕沿,手把寶珠靴子一捏,虛若無物,心裡明白八、九,笑道:「年兄靴子了,是你腳太小些。

」寶珠縮回,無言可答,心裡跳個不住。

  此時劉公子膽了許多,上前一把寶珠一隻鬆鬆手拉住道: 「起來陪我吃酒。

」寶珠見他如此,嚇得心驚膽戰,一點違拗,起身他入席。

劉公子心想他灌醉了,驗出真假來,上手。

叫人取大杯來,斟了一杯,送寶珠道:「罰你一杯。

」自己斟一杯道:「我陪你。

」一飲而盡。

  寶珠在外多飲,推辭道:「小弟量,不能奉陪。

」翠紅道:「爺海量,推辭?」劉公子出席,到寶珠面前道:「那不能,我酒喝過了,你不能下我面子。

」寶珠見他雙眉軒動,兩眼圓睜,有些怕他,説道:「年兄請坐,我吃。

」劉公子道:「使得。

」下坐。

寶珠酒飲一半下去,劉公子道:「酒涼了,我代了罷。

」舉起杯來,一口吸盡,呷一呷道:「!」斟一杯送來。

寶珠道:「萬不能飲了,請年兄原諒。


  李、許二位他討情,劉公子那裡肯依?柏忠走過來道:「松大人酒量雖,我少爺情義方長,看門下薄面,乾一乾罷。

」寶珠道:「不要胡鬧,我是不能多飲。

」柏忠帽子一,取了酒杯,放在頭頂上,雙膝跪下道:「請吃我家酒,我家人了,大人快乾了罷,賞門下一個臉,願你老人家做大官,發大財,身藏大元寶,日進一條金罷。

」説著叩頭不止,引得眾人大笑,倒把寶珠粉面羞得通紅。

  翠紅不知利害,隨著取笑幾句。

李、許兩個心裡暗想,老劉為何欺負秀卿?看他挾制光景,動氣,見柏忠怪模,不言語,看他怎樣。

到是依仁説道:「舍弟年,受不得頑笑,你們不識他性格,鬧急了是要生氣。

」柏忠聽見,説道:「大人吃酒,門下跪穿此地了。


  寶珠,只得他頭上接了酒杯,放在面前。

柏忠道:「好了,救命王菩薩開恩了。

」起身拍一拍灰道:「男兒膝下有黃金,我門下幾個狗頭,值幾兩銀子呢。

」劉公子道:「你陪一杯。

」寶珠只得飲了一半,見他們鬧得不成體統,看看天,乃書童叫過來,咐耳説了幾句,書童匆匆出去。

劉公子執著杯,送到寶珠面前,深深一揖道:「一杯是實情酒,我要你高攀。

」送寶珠唇,翠紅笑道:「我來做媒。


  劉公子説著,臉兒笑著,身子偎寶珠一旁坐下,把酒送寶珠口邊。

寶珠手推開道:「實在量窄,囉嗦。

」劉公子他兩個秋葉捏了一捏,他臉上聞了一聞道:「粉花香,我少爺了。

」寶珠羞得一句話説不出來,要哭出來,翠紅姊妹一旁附和。

  此時書童各役傳到,寶珠見護伺候,發作,變臉。

誰知柏忠見寶珠可欺,不知好歹,走過來幫腔道:「松大人吃是喜酒,你我少爺才貌。

」寶珠藉此發作,怒道:「膽奴才,來胡説!你仗誰勢,來欺我?你這奴才可了得?我定要你腦袋,明日你主子面前講話。


  説罷杯撇地下,眾人,吩咐伺候,出來上車。

家人上馬,各役點了燈火把,簇擁而去。

此時劉公子沒趣,李、許二位道:「柏先生言太重了,不怪他有氣。

」劉公子一團高興,弄得冰冷。

眾人俱皆不歡而罷,劉公子謝過上車。

依仁周旋劉公子兩句話,去了。

劉公子送過客,一肚子脾氣發洩,柏忠叫到面前,怪他多嘴,説道:「才有點意思,要你來放屁,弄決裂了。

」氣一回,想一回,柏忠一頓罵,罵了四五場。

到三時候,放他回去,燈籠他點,人送他,叫他走,遇見巡城捱打。

不想話説巧了。

  説寶珠上車巡城,一路暗想,,他捏我腳,知道我是女孩子,所以敢調戲我,後各事,要小心。

想他既識破我,怎麼放得我過呢?罷了,從此他就是了,沒有實跡他拿了。

翠紅姊妹幫他取笑我,處置他們是易事。

有柏忠可惡,明日想個法子,重重的辦他。

  心中想著,到南小街口。

一對藤棍前開路,燈上是監察御史,巡視南城。

適值柏忠冒冒失失巷裡鑽出來,撞個滿著。

各役一把扯住道:「什麼人狂夜!」柏忠酒多了幾杯,回道:「是我,怎麼樣?」眾人他擁至車前道:「爺此,跪下?」柏忠不服,眾人推亂拉,柏忠地。

寶珠見是柏忠,怒道:「你這奴才是誰?敢於黑夜獨行直步,若直供,刑法伺候!」
  柏忠一望,見是寶珠,叫道:「松大人,你認識我了?方才你同席。

」寶珠道:「該死奴才!一派胡言,打嘴!」各役分説,兩三個服侍一個,柏忠打了二十個嘴巴,打得柏忠滿口流血,如殺豬叫。

寶珠問道:「你這奴才,姓什麼?」柏忠只得回道:「松大人既推認識,我姓柏,叫做柏忠,是劉相府。


  寶珠冷笑道:「你仗著宰相勢,你可知王侯犯法,我辦。

你既是相府,我打你了,明天你主子面前講話。

」吩咐帶著各役,取過鐵練套上。

可憐柏忠嶄新一身衣服,鎖車尾子上,著兒跑。

寶珠回到府中門首下車,吩咐將犯人鎖耳房裡,聽候發落,回身進去了。

  其時依仁房睡,他使説道:「柏先生少爺鎖回來了。

」依仁道:「所為何事?那裡呢?」使道:「耳房內。

」依仁道:「我去瞧一瞧。

」走到耳房,見是柏忠,問了原由,方知是犯夜。

這一夜倒虧依仁照應。

  且説寶珠入內,到母親姐姐房中走了一走,回自己房中,換了女裝,妝台悶坐,流下淚來。

紫雲問了備細,寶珠今日事,氣細述一遍,紫雲聽呆了。

説:「冤家路窄,我他打了二十,鎖回來了,依我氣,明早上一本連姓劉齊辦,你看好不好?」紫雲沉吟道:「小姐,不能你性兒。

劉家勢,如今做官省事,且緩一天,看他如何。

你打了柏忠,算得出氣了。

」寶珠以為然,談了一會,收什睡下。

  次日,起身,梳洗方畢,外面傳進一封書信,一張名帖,寶珠,是劉相名字。

將書取出,見是劉三公子信,前半説柏忠犯夜,感恩沒有重辦,後半説柏忠倚弟家勢,在外橫行,請年兄代為整治,責罰,釋放云云,
  寶珠看過,笑了一笑,遞紫雲,細看一遍,説道:「罷了,賣個人情罷! 説冤家宜解結。

」寶珠道:「原信內説他打了放,我氣他過,要看兩條狗腿呢。

」紫雲道:「別打人罷,我害怕呢。

」寶珠道:「只個人情不能講,那天我挨姐姐打了,?」紫雲道:「我你了。

」寶珠叫綠雲取衣冠來穿戴,吩咐出去伺候,自己踱出來,夫人煙炕上坐下。

一會兒,外面進來回説,各役,上堂伺候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出廳坐下,有人柏忠帶來,跪階前。

寶珠道:「柏忠,你這狗仗人勢奴才,可知罪嗎?」柏忠叩頭道:「求大人開恩,願大人朱衣萬代。

」寶珠道:「本辦你,看你主子面上,姑饒一次,後再犯我手裡,那要你腦袋了!」柏忠道:「大人恩典,小人無禮了。

」寶珠叫取大棍,打四十。

各役動手,柏忠拖翻,一五一十隻管數。

  柏忠跪地下,哭一回,説一回,求一回,可憐打得皮開肉綻,鮮血淋漓。

寶珠吩咐磝出去,眾人帶拖帶扯,趕出大門。

寶珠退堂,到內書房坐下,寫了一張諭帖,仰兵馬司翠紅姊妹逐出境外,房屋封鎖入官。

兵馬司接到爺諭帖,雷厲風行,下了一支火簽,了一名吏目,帶上十名番役,到南小街打進去,不分皂白,一個個逐出門外,將前後門上了封皮。

可憐翠紅一家,箱籠物件,一件沒有出來,存留,空身人出京去了。

  吏目到松府復令,適值寶珠姐姐房中閒談,僕婦進來説:「門上回説,兵馬司吏目在外回説,翠紅家房屋,封鎖,人逐出境外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去門上講,説我知道了,叫他回衙理事罷。

」寶林道:「什麼案件?」寶珠説出話,支吾道:「是個娼家,有人告發。

」寶林笑道:「娼家媚人,猶之乎和尚騙人。

京城甚,此輩,諒禁止不住,可以了事,過於頂。

」寶珠答應。

  不題姊妹談心,講柏忠一步一跌爬了回去,進相府,到書房見了公子,哭道:「門下了,求公子要我出氣呢!」劉公子道:「打得,打得,我少爺叫打。

昨日一天好事,你這奴才鬧掉了。

今日打了多少?」柏忠道:「瞞爺説,昨晚一見面,二十個透,夜間門下陷於縲絏之中,今日午堂四十大棍,門下敝臀上整整打了一會呢。


  劉公子道:「他説些麼來?」柏忠道:「他口口聲聲叫門下奴才,借你尊臀,打你主人薄面。

我拱拱手,説得罪得罪,借重大力,改日要陪禮。

我説敝上心領了,門下代為致意罷。

奈他不行,説不是打你,打你家主人。

少爺不知,可煞作怪,打身上,一些疼,不知少爺臉上?」
  劉公子聽罷,一口臭痰吐了柏忠一臉道:「放你媽狗臭屁!你謊撒脱節了。

小松兒是看我金面,重辦你,我少爺有情。

不然,你有命嗎?他打你,是怪你咋日鬧了我們好事。

你什麼,你挑唆,我拿帖送你到小松兒那裡,敲斷你狗腿。

」回頭道:「書房裡人那裡呢?我忠磝出去,我看見這副鬼臉,我怕他呢。

」柏忠原想主人出氣,誰知倒挨一場罵,只得跛了出去。

  劉公子吩咐套車,到松府傳進帖去,説是面謝大人,門上一會出來説:「少爺到都察院去了,改日到府謝步罷。

」劉公子興,到南小街翠紅家。

到了門首一看,兵馬司封皮橫上面,問問左右鄰舍,説兵馬司奉松爺諭帖,逐出境了。

劉公子,只得回去。

心裡痴想道:「是了,他見我翠紅好,是吃醋呢。

」回到書房悶坐,倒弄得糊思亂想,廢寢忘餐。

次日去,寶珠見。

數次,不是説有恙,説有事。

請過幾次酒,是辭謝。

劉公子無法可想,妄想道:「有氣,我怪了?」想到悶處,叫柏忠來罵一頓。

  説寶珠翠家生些悶氣,著了些,身子,告了十天假,房中靜養,足不出户。

許文卿到來要見,寶珠因是至交,不妨相會,請到內賬房坐下,自己改裝出來。

文卿見寶珠懨懨嬌態,不勝衣,笑道:「年兄玉體違和,怎樣麼?」寶珠道:「受了風了,無大事。

」文卿笑道:「秀卿薄情,月卿待你,你為何倚勢欺人?我們要不依你呢?」
  寶珠笑道:「你們不依麼?我辦,就説你們窩娼,要你們頂戴。

」文卿笑道:「利害。

打柏忠手段,誰知道?相府人,尚且如此,我們沒有勢力,敢麼?怪不得行人避撞馬御史呢。

」寶珠道:「既知道害怕,小心些,不可犯法。

」文卿笑道:「老劉只管犯法,害怕,個人敢辦他。

足見惡人有人怕,我們善人有人欺了。


  寶珠臉一道:「你忙,看罷了。

」文卿道:「前天劉想是發瘋病呢,你做女郎取笑,那些言談光景,令人不來,我墨卿動氣。

那個柏忠不是個東西,知道奉承主人,全不顧一些體面,打得,不但你可以出氣,我們心裡覺。

有見識是打了放,有許多處呢。

」寶珠道:「依我意思,連老劉上一本,紫雲勸我説。

次日,劉有書信求情,所以了事,沒有深究。

」文卿笑道:「是尊寵意思。

如夫人不但有貌,而且有才,才貌雙了。

你氣頭上,誰敢勸你?是如夫人一言,解勉不可。

見忱言語,是聽。


  寶珠回答,見進來一個女,若有十三、四歲。

一身,媚態動人,手裡拿著一件竹青洋皺長袖馬褂,笑嬉嬉道:「紫姐姐少爺涼,請少爺換件衣裳呢。

」寶珠道:「,你拿進去罷。

」文卿呵呵大笑道:「你進去請姐姐放心,房裡沒有風,這樣操心過。

你去他講,不要忘了。

」綠雲笑著點點頭。

文卿笑道:「你叫什麼?」綠雲道:「婢子叫雲。

」文卿道:「你少爺待你好不好?」
  綠雲臉一,頭進去了。

文卿道:「秀卿有香福,房中有兩個美人,怪不得你不想夫人呢。

但不知劉家那個玉簪如何。

」寶珠忍不住好笑。

文卿道﹔「他明日討來贈你呢,你二位如夫人個。

」寶珠道:「我你欺落夠了,你今日來有何話説,來盡説混張話?」文卿笑道:「話有一句,卻不要緊。

二十六,墨卿生日,你去不去?」寶珠道:「二十六我要消假了,是要去。


  説雲進去文卿言語雲説了一遍,紫雲暗想,小姐説許爺,今日此,我去瞧瞧,面貌如何。

走到屏風後,望了一會,心裡贊道:「風流年少,一團英氣逼人,李少爺要好些。

」賞鑒,聽他閒談。

文卿瞥見屏後有個金裝玉裹美人內窺視,不知是誰,是他姐姐,多説話。

聽內裡叫道:「紫姑娘,小姐叫你呢。

」見一個花蝴蝶一閃,聽得履聲細碎,一路進去了。

  文卿雖看明白,見他回頭一笑,百媚俱生,一團俊悄風流,幾秀卿相捋,想道:怎麼標緻人出在他家?他那姐姐聞名,美貌了,李墨卿可謂。

想我無配偶,如紫雲這種人物,罷了,那個綠雲可愛,過一、二年,同秀卿討來做。

我們如此深交,諒回我,但不知秀卿可歡喜他?同秀卿一房,佔去頭籌。

不語不言胡思想。

寶珠明白,他看見紫雲,好笑,文卿人物是好極了,但過於好色些,説破他。

二人談了一會,文卿辭去。

  説二十五,李府著家人僕婦到來請姑太太,小姐,以及三位少爺。

松府年例,有禮物,不過衣料玩器等件。

次日,夫人起身得,十二點鐘,裝束齊備。

寶珠起來道:「今日應酬,莊御史放浙江巡撫,是要送﹔劉通政五十壽﹔吳子梅生兒子,總是要去。

」紫雲送上蓮子一杯,寶珠吃了一半,遞紫雲吃了。

綠雲補褂取出,寶珠套上靴子,紮縛停,穿了襯衣,加上線皺開氣袍,束了玉帶,穿了元青緞外褂。

  紫雲道:「這個獬豸補服,口裡噴火通紅,配這掛蜜蠟珠子。

但是珊瑚紀念配了色了,換掛翡翠罷。

」寶珠道:「是,紅紀念不如茄楠翡翠紀念好。

」紫雲道:「太素了。

」寶珠道:「不妨,有金補服襯起來,怕什麼?」紫雲書架內取出來,他換上。

因為南城獲盜,寶珠新換一枝花翎,此時戴起來,如旁插一朵鮮花,天然。

綠雲先出去傳伺候。

  紫雲拿了漱盆、面盆、衣包、水煙袋件,交與內跟班。

寶珠出來上車,家人上馬,各處應酬畢,到李府交一點多鐘。

夫人堂後下轎,寶珠上來扶著母親,到二廳內裡,李夫人以及姨娘、小姐,迎出來。

到了內堂,大家見禮道喜。

眾女眷花團錦簇,翠繞珠圍。

李墨卿進來叩見姑母,寶珠平拜了,請寶珠外邊坐。

  到了花廳,見親友,寶珠有認識,有謀面,兩個兄弟在座。

墨卿道:「文卿大書房裡,你那邊坐罷。

」寶珠隨著墨卿,彎彎曲曲,到書房來,各人起身讓坐。

寶珠,總是一班同年交好。

依仁隨進來。

墨卿指著首座一個老者道:「此位是張先生。

」這老翁,張山人。

他本是一個老名士,今年九十六歲,精神,天文地理,三教九流,以及詩詞歌賦,書畫琴棋,無不。

中大臣,個個他來,是個鬧場中人。

  寶珠見張山人童顏鶴髮,如藹如春,不象個近百歲人,暗想名不虛傳,個有道士。

忙致敬道:「老先生名士班頭,騷壇牛耳,晚聞名嚮慕,覿面無,今企末塵,曷勝!」張山人笑道:「世兄蘭台清品,閬苑奇葩,今幸相逢,不勝起敬。

今日裙屐風流,英才會合,而寒臯野鶴,亦可翔翱其中乎?」
  張山人口中説著,寶珠看一番,暗想此人,早年發達。

但他是個風憲官,怎麼一點雄風英氣沒有,是一團態?看他體度,觀他氣色,好象是個女兒。

寶珠見張山人不轉睛看他,心裡倒有些疑懼,臉色通紅,轉回旁人講話去了。

張山人看他舉動,聽他聲音,心中俱猜透,暗贊道:「不意小小女郎,出人頭地,乾出這種大事業來,松仲康亞於蔡中郎矣!」老翁心裡羨慕。

  想他生出這一副美麗姿容,非有仙骨,不能如此事。

我雖看破,不可明言,若説出來,即有天大禍事了!況我是他祖輩,還是他包容。

此時席排齊,主人請客入座。

不知席間有何話説,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書房是墨卿幾個至交同年,張山人、文卿、寶珠、依仁之外,有四位,一個趙璞,是劉三公子妻舅﹔一個洪鼎臣,是同鄉﹔有兩個旗人,是弟兄兩個,一個叫桂榮,一個叫椿榮。

主賓是九人,席是兩桌。

張山人道:「我們是,繁文,個圓桌,大家談心。

」眾人齊聲説。

  讓山人首席,寶珠坐在張山人旁邊。

老翁他,談到當日他乃祖太傅公是,説令叔祖塚宰公徵苗匪,請我運籌帷幄。

寶珠一隻纖纖玉手看了一會,好笑,嬉嬉道:「這一道紋,將來必生貴子。


  寶珠一聽大驚,臉上羞得飛紅,心中,手縮回來。

文卿笑道:「敝年兄娶親,老先生怎麼説到生子?請老先生看他何時喜星照臨?」張山人笑道:「了,婚姻有幾年。

前推吾兄貴造,松世兄喜期,倒增差不多。

松世兄可造開明,待老夫效勞推算。

」寶珠他道著幾句,滿面,低頭不語。

  張山人見他,倒覺得,自悔失言,笑道:「世兄今年貴甲子了?」寶珠道:「十六歲了。

」張山人笑道:「芳春二八。

華誕是那天?」寶珠知道張山人算法,怕他算出他馬腳來,開口,文卿代答道:「八月十五日生,時辰知道。

」墨卿道:「他是亥時罷,我聽姑母講過。


  張山人手中推了一推,是個坤造,倒是個夫人局格,惜乎沒壽。

他同文卿八字合了一合,配得。

心裡喜道:「我原想他兩人作合,不意天生定。

罷了,我來做個撮合山,成就他郎才女貌罷。

但二人鸞,俱動,得兩年。


  吃了一巡酒,墨卿在外廳應酬一會,進來眾人面前敬了一杯,道:「我們行個令罷。

」文卿道:「還是飛觴罷,象那天。

」墨卿道:「今日沒有妙人,有何趣味呢?」眾人道:「請老先生出個令罷。

」張山人笑道:「諸兄太謙,老夫還是附驥尾。

」墨卿道:「我辦一副骰子,酒令是公子章台走馬,老僧方丈參禪,少婦閨閣刺繡,屠沽市井揮拳,妓女花街賣,乞兒古墓酣眠。

今日試他一試,看鬧出些什麼笑話來。


  張山人道:「我有個道理,我見人行過一次令,是骰子擲個骨牌名,有是什麼色樣,下面接一句五言詩,一句曲詞,一句曲牌名,一句《毛詩》,要關合骰子意思,要貫串押韻。

我們如今骨牌名丟開,這副骰子擲,照他格式,要説得湊拍,賀三杯。

」眾人道:「雖,些,請老先生説個子。


  張山人取過副骰盆來,擲了一擲,是妓女方丈酣眠,笑道:「這個妓女下流了,去偷和尚!」笑道:「諸兄莫笑話。

」念道:
  妓女方丈酣眠,春色房櫳,門掩重關,蕭寺中,花心動,甘與子夢。

  眾人大贊道:「接得一點痕跡沒有,我們是甘拜下風了。

」公賀三杯。

張山人骰子送到二席,是洪鼎臣,擲了個老僧市井參禪,倒想了一會,説:「曲詞要《西廂》麼?」張山人道:「只要是曲子可。

」洪鼎臣道:「捏了幾句,。

」眾人道:「願聞。

」洪鼎臣念道:
  老僧市井參禪,歸來每日斜,任俺芒鞋破衲,隨緣化,五供養,誰謂女無家?
  眾人贊了幾句,賀了酒。

以下是趙璞,趙璞道:「我這些雜學不能,曲牌名,一個知道,我吃三杯,求那位年兄代説罷!」眾人笑道:「我們,何能代庖?」趙璞求,文卿道:「你擲下看看。

」趙璞道:「擲得下來,説不出來。

」文卿道:「你怕,擲下就是了。

」趙璞道:「我擲,年兄代説。

」失三杯一口氣吃了,骰子擲下,看是妓女花街賣,眾人笑道:「骰子倒擲得呢!」文卿沒有思索,隨口説道:
  妓女花街賣,楊柳小蠻腰,翠裙鴛繡金蓮小,步步嬌,顧我笑。

  眾人大贊道:「了!我們賀三杯。

許年兄個風流人物!」李墨卿笑道:「他是慣風月,所以描寫得入情。

」骰子到桂榮面前,擲了個乞兒閨閣賣。

眾人道:「了不得了,花夫闖到房裡賣起來了!我們看桂年兄怎麼辦法。

」桂榮想了一想道:「我可施,讓他討點。

」説道:
  乞兒閨閣賣,春眠覺曉,想俺這貧人,有個時來到,玉美人,子偕老。

  眾人笑道:「是好極了,但這個他討去,尊夫人心中。

」一個個鬨然大笑。

桂榮笑道:「你們我留點地步。

」椿榮道:「我來擲個骰子。

」落盆是乞兒古墓酣眠,笑道:「我們弟兄怎麼撞見花夫!」眾人道:「花夫討了,來。

」椿榮道:「了,聽我獻罷!」念道:
  乞兒古墓酣眠,影迢迢,討得些剩酒餚,月兒,河上乎消遙。

  眾人道:「!令兄他討,你賞他酒餚,怪不得花夫跟著你賢崑玉。

」桂榮道:「一句話擱不下來,討厭。

」眾人笑。

骰子到了依仁,依仁道:「這是捉弄我了。

我一句不能,講詩詞,曲詞,沒有一句。

不然説句唱兒,還可以。

今天要死我了!」寶珠見他光景可醜,説道:「你擲,我説罷。

」依仁道:「好極了。

」取過骰子要擲,眾人道:「三杯酒是要罰。

」依仁道:「我家裡人代説,要罰麼?」眾人道:「。

」依仁吃了酒,擲妓女閨閣刺繡,寶珠順口念道:
  妓女閨閣刺繡,照見雙鴛鴦,紅袖鸞綃玉筍長,傍妝台,可以縫裳。

  眾人道:「端莊,不象個妓女身分。

這個妓女,了。

」寶珠任眾人取笑,開言。

依仁道:「你們賀酒吃呢!」眾人酒斟滿。

文卿骰子一擲,是公子閨閣酣眠,並思索,念道:
  公子閨閣酣眠,牀前明月光,我多情小姐鴛帳,蝶戀花,中心養養。

  眾人笑道:「年兄個趣人,怎麼説得如此入情?無怪乎墨卿説你慣風月。

」文卿道:「笑話,聊以塞責罷了!你們聽秀卿,呢!」骰盆送過來,寶珠不言語,擲了個少婦章台賣。

墨卿笑道:「這個少婦不是個東西,是個偷香妙手。

」眾人對著寶珠大笑。

寶珠臉上飛紅,倒弄得説不出來。

張山人看他羞得什麼,暗贊好個有女兒,他混男人隊裡,委曲他了。

憐愛心,而發,説道:「松世兄,你睬他,你説你!」寶珠含著嬌羞説道:
  少婦章台賣,是妾斷腸詩,這叫做才子佳人信有,惜奴嬌,螓首蛾眉。

  眾人贊不絕口,道:「五句如一句,風流豔,兼而有之。

」文卿笑道:「好個少婦,想佳人配才子,所以跑倒章台之上來賣。

」寶珠低著頭,回答。

文卿笑道:「你那個紫雲,為佳人,你個才子。

我那天見他半面,螓首蛾眉,嬌態可愛。

」墨卿笑道:「你怎麼看見?了,你看好不好?」文卿道:「怎麼?那時秀卿有恙,告假在家,我去會他,他請我內帳房坐著,見他尊寵屏後一閃,好個人!秀卿福享盡了,我愛煞了!到如今夜間閉上眼,想呢!」
  説罷,自己大笑。

寶珠道:「什麼話?使丫頭,你們來,沒意思了!説一回,説討厭了!」文卿笑道:「護小老婆,不可放在面子上,叫人笑話!」寶珠瞅了他一眼,低下頭去了。

墨卿笑道:「這種媚態,是學他如夫人。

」張山人見寶珠,道:「李世兄沒擲呢,講笑話了。

」墨卿笑著,擲了個老僧方丈酣眠,念道:
  老僧方丈酣眠,凝情思,將一座梵王宮,化作武陵源,禿廝兒,不醉無歸。

  眾人大笑,贊道:「李年兄説得有意思,和尚你罵盡了。

」眾人賀了酒道:「我們收令罷。

」數了數,是九個。

張山人道:「九個不成體段,李、松、許三位,每位説一個,湊成十二條,才是個編幅呢。

」文卿道:「。

」分説,取過骰子擲,看是屠沽花街揮拳,笑道:「這個屠沽了得!我不依他。

」説道:
  屠沽花街揮拳,波瀾動遠空,吉叮咚敲響簾櫳,姐姐,女!
  眾人大贊道:「兒是行去,這個姐姐有些志氣!」文卿骰子送到寶珠面前道:「請罷。

」寶珠道:「我説了,你們取笑我呢。

」文卿笑道:「你這話我説了,愛煞人!」寶珠道:「我有説,你倒鬧了。

」眾人道:「有我們,他鬧就是了。

」寶珠擲公子閨閣揮拳,念道:
  公子閨閣揮拳,鶯夢起鴛鴦,沒有半星兒惜玉憐香,罵玉郎,人無良!
  文卿大嚷,正色説道:「你罵!我們是惜玉憐香,有,不肯揮拳打你。

」眾人倒怔住了,既而大笑起來。

寶珠急了,道:「沒有趣味,頑笑兩句罷了。

」墨卿道:「翠紅月卿罵你有呢!」張山人笑道:「翠紅、月卿,是誰?」文卿道:「是他貴相知。

」寶珠兩頰通紅,道:「老先生別理他們,有話講麼?是拿我開心。

」文卿道:「誰教你生出這種美貌來?令人可愛呢!」眾人道:「別頑笑罷,天不早了,李年兄收令罷!」墨卿擲下一個公子章台走馬,大家説:「擲得!説罷。

」墨卿道:「我倒了,勉説兩句。

」道:
  公子章台走馬,誰表子心?我這裡颺去萬種風情,醉花陰,蕭蕭馬鳴。

  眾人道:「收得。

我們酒多了,吃麵罷。

」正在散席,見松府家人進來回道:「內閣有旨意下來,有人來送信,請少爺回去。

」寶珠不知何事,只得別過眾人,進去同母親説了,辭了舅舅、舅母,墨卿兄弟送出來,上車去了。

  回到家中,門上人上來叩喜,送上報條,並抄來上諭。

寶珠進廳坐下,看了一看:
  內閣奉上諭:
  莊廷棟升浙江巡撫,遺左副都御史缺,著松俊補授,欽此。

  同日奉上諭:
  大理寺正卿員缺,著侍讀學士許翰章升授。

大理寺卿趙洪達年老,才力不及,勒令休致,所遺之缺,著左庶子李文翰補授,欽此。

  這趙洪達劉三公子嶽翁,趙璞父親。

寶珠看罷,進去了。

次日早朝謝恩,三家賀客盈門,個個稱羨。

李、許二位做了同寅,歡喜説。

只有寶珠心中喜,想自己是個女兒家,官升了,罷手。

松夫人道:「想你父親當日仕途,並甚利,十九歲點翰林,四十歲外才升到三品,五十歲換上紅頂。

你小小年紀,是三品,不要二十歲,還怕不是極品麼!」歎口氣道:「但是﹍﹍可惜!」説著傷感起來。

寶珠不言語,寶林忙閒話岔開。

  從此,松府,有賀喜,有請酒,不計其數。

不知寶珠升了官怎麼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如今説到劉三公子在家思念寶珠,倒弄出相思病來,嶽翁休致,去老人家解個悶兒。

那天趙璞請到書房坐下,談了一回閒話,趙璞道:「爺子年來頑小老婆頑昏了,皇上説他,是。

但李兒我恨他了,我拿刀子砍他!他老人家個官,他奪了去,如今很少些出息呢!小李兒臉蛋子,皇帝老兒歡喜他呢!」劉公子道:「皇帝應了《隋唐》上兩句話:『惡老成,喜少年。

』」趙璞道:「怎麼不是!你看許兒,小松兒,是美貌,所以個個升官。

  這句話提起劉三公子心事來,説道:「小松兒愛煞人!他那種媚態,令人銷魂!你知他是誰?他是個女子!」趙璞道:「你如何知道呢?」劉公子眼笑了,説道:「你不要聲張,我告訴你。

那天我他們幾個南小街翠紅家吃酒,我他取笑,他那光景,了不得。

我踹他腳,他那神情好了,我形容不來。

  劉公子説到此處,笑得攏起口來。

笑了一會,説道:「我捏他腳,一雙瘦小金蓮,我他飲酒取樂,他倒有情於我。

有點意思,誰知我家柏忠這奴才上來説了幾句混話,弄決裂了,大約因人多,臉上下不來了。

我次日去會他,沒有會著,去過幾次,他總見我。

請他來,不知為著何事心裡惱了。

我想壞了!」趙璞道:「如此。

我看他一團姑娘腔,我疑心,你説破了,一點。

前天我他李兒家拜壽,我心裡想,帶相公,沒有這種人。

那天酒席,你要見他麼?」劉公子道:「怎麼不想他?心想空了!」趙璞道:「!我身上。

」劉公子道:「吾兄有何計?」

  趙璞附耳説了幾句,劉公子得了不得,道:「好計好計!全仗玉成。

事成後,報!」趙璞道:「你我,講套話。

」談了一會,劉三公子辭去。

  次日,趙璞坐車到松府拜會,沒有會見。

午後來,説有要話面見大人,門上傳進去,寶珠想:他有甚話説?著門子請了進來,到二廳坐下。

寶珠出來相見,趙璞先道了喜,笑嘻嘻恭維一番。

談到劉三公子,趙璞佛然道:「年兄不知,我們雖是,卻不是調。

不知什麼緣故,性氣大合不來。

而且他行,小弟看入眼,所以往來。

」道:「年兄高升,小弟盡情。

明日姑蘇會館備一兩樣小菜,萬望賜光。

日間年兄有公幹,申刻候教罷!」寶珠道:「你我不拘俗套,明日家母舅約定了,吾兄盛意,心領罷。

」趙璞道:「年兄説那裡話!弟知道年兄賞臉,所以奉請,成全薄面。

明日不得閒,後日。

  説著,打了兩恭。

寶珠見他出於至誠,説他是巴結意思,況且面情,問道:「同席有何人?」趙璞道:「另請外人,致撓。

」寶珠問這句,是怕席上有劉三公子。

今見他説有一個外人,允了道:「年兄既勉諭諄諄,後來叨擾。

」趙璞心裡歡喜,打一恭,告別而去。

  隔了一日,趙璞有帖來邀過兩次,午後有人來。

五點鐘,寶珠上車,到姑蘇會館,趙璞遠接出來,邀了進去,直到後一個玻璃房裡敍禮坐下。

寶珠道:「此地倒。

」趙璞道:「在外有客闖進來,所以內裡覺得些。

」有家人送上茶來,二人寒温幾句,排上酒來。

趙璞定席,喜孜孜一團和氣,不住説説,想出些話來恭維。

有上燈時候,聽外面一陣腳步進來,喊道:「那一處尋到,此請客呢!」

  寶珠,見是劉三公子,心中驚,只得起身讓坐。

劉公子道:「松年兄,你我想煞了!」説著,送上一杯酒來,道:「年兄飲此杯,不枉我一番情意!」寶珠動氣,明知兩人同謀作祟,暗想:「今日落他圈套,如何是好呢?」

  劉公子吩咐家人一壺酒來,説:「你們眾人退出去,不奉呼喚,進來!有人來偷瞧,我少爺是不依!」家人答應,出去。

寶珠見他喝退家丁,心中害怕,粉面上一陣,一陣,低頭不語,轉一念道:「不可了方寸!著胸中謀略,對付他就是了。

  劉公子見無人面前,笑道:「前天柏忠不知,得罪了你,我倒過去。

你打過他了,可以出氣。

你千萬要怪我,你我是!」寶珠笑了一笑,道:「他孟浪了,不怪我惱他,人稠眾廣,象個什麼意思呢!」劉公子心花開了,笑道:「我人兒!我説你惱我,我知道你心。

」寶珠道:「我惱你幹什麼?」

  斟杯酒,送到劉三公子面前,笑道:「你飲了罷!」劉公子心裡喜歡,接過來一口飲盡,杯照了一照,道:「乾!」寶珠送一杯趙璞,趙璞道:「我量,半杯不能。

」劉公子道:「人家好意,你不能下人面子!」逼著他飲乾。

劉公子道:「你吃一杯。

」寶珠道:「我吃,你要陪我吃呢!」劉公子道:「。

」自己斟上一杯,代趙璞斟酒,催趙璞吃乾,自己吃盡。

寶珠酒吃了一口,遞劉公子道:「你吃我這杯殘酒。

」説著,嘻嘻笑了一笑。

  劉公子得不得,吃盡了。

寶珠送上杯道:「你這杯吃了,我有話你講。

」劉公子道:「你講。

」寶珠眼睛一笑道:「我不依。

」劉公子見他媚態橫生,見見,身子如提在雲端裡,心裡醉了,加上四大杯急酒,心內有些,説道:「該吃,該吃。

」倒把壺酒,抱懷裡,不要人灌,左一杯,右一盞,只管吃了不住,大叫:「來人!送上十壺暖酒進來!你們就出去,房裡伺候!」家人送酒,走開,劉公子叫門閉上。

  此時,劉公子已有八九分酒意,説道:「我人兒,你有話,可以講了。

」寶珠劉三公子耳説道:「我怕趙年兄聽見呢,你進他兩鐘酒,我講了。

」趙璞見他兩人頑得,呆呆望著。

劉公子執著杯酒過來道:「你吃一杯。

」趙璞道:「萬萬不能!」劉公子多言,送到他唇一灌。

趙璞這杯酒下去,頃刻天旋地轉,癱椅上。

寶珠笑道:「他酒量不如你,你量,我倒要瞧你能吃多少!」

  酒壺取在手中,走了幾個步,到劉公子身邊坐下。

劉公子喜得骨筋,笑攏口。

寶珠撒嬌撒,酒壺套他嘴上,下灌。

劉公子道:「也好。

」寶珠道:「我喜歡看人吃,看你不吃,我惱了!」劉公子骨骨一口氣吃下大半壺去,已有十分醉,説道:「我﹍﹍人兒,愛你﹍﹍我﹍﹍」一把寶珠扯到膝頭上坐下。

  寶珠,掙扎不得,心裡,反笑道:「你趙年兄送上牀去睡,我們。

他睜著眼看我呢,我喜歡他。

」劉公子聽見寶珠説話,如父命,賣了若干力氣,趙璞拖上炕去,他拉了靴。

寶珠道:「我你他蓋上衣服,叫涼著。

」劉公子爬上去,寶珠後用力一推,劉公子一個頭眩,滾進去了,不得起來,倒反睡著了。

  寶珠看見好笑,説道:「如此!我得罪了,讓你二位同上陽台罷!」走出來,將門閉上,到外邊,吩咐套車,劉、趙家人道:「你們奉呼喚,進去不得。

我有正事,一會子來呢!」眾家人答應,多問,不知他們什麼意思,只得在外伺候。

寶珠上車回去,進房此事述紫雲聽,心裡氣極,倒反笑了一回。

紫雲道:「你後處處要留神,不是耍!」寶珠道:「這些庸才,何足懼!」紫雲道:「不是這講,惡人有造禍,外邊物議是聽。

  不題寶珠回家,説劉、趙二人,睡到二後,家人進來,燭滅了,一盞殘燈,半明半暗。

劉公子,坐起身來,呆呆想,不知什麼地方。

要撒尿,下牀來摸夜壺,摸了半日,摸著趙璞一隻靴,撒了一泡黃尿,倒上炕來坐下,心裡模模糊糊,記不得何處吃酒。

看旁邊有個人睡著,看了一會,認不出誰來。

想想看,看看想,倒他想起來了:「我今日用計賺小松兒,我弄上了手,這睡是--是小松兒了。

  此時心裡,趙璞抱住,口口聲聲:「我人兒,我少爺樂得受不得了!」手去扯他衣服,扯扯不下來。

用力,趙璞一件衣裳,撕得粉碎,一片片掛下來。

劉公子見尋不出門户,把住趙璞只管抖,舌頭伸他嘴裡,倒把趙璞抖醒了,酒氣上擁,嘴一張,一陣醃醬東西口吐出來。

劉公子舌頭伸他嘴裡,準吐了一臉,滿滿敬人一個皮杯,花花綠綠,堆有半寸多,一股臭味,聞不下去。

  劉公子頭兩邊搖,口裡吐道:「這個丫頭,了不得!倒了馬桶了。

」此刻趙璞己醒,見人摟著他,罵道:「誰少爺炕上!」劉公子道:「你假充少爺呢!你這作怪丫頭,我識破你了,你敢麼?」趙璞聽見人口口聲聲叫丫頭,心中怒,道:「誰是丫頭!你這王八蛋是誰?」劉公子道:「你賴呢,些我少爺,我回去做!」

  趙璞怒,一手打去,打劉公子臉上,倒把手沾得濕搭搭,聞了一聞道:「這王八羔子,好個臉蛋子!」劉公子笑道:「你這丫頭,怎麼打起少爺來?我少爺想升官發財呢!」趙璞急了,手一推,劉公子提防,一跤跌下炕來,坐在地下罵。

趙璞喊道:「我人那裡呢?放這王八羔子爺炕上胡鬧,些我打出去!」

  眾家人在外,聽見主人叫喚,大家進來,見這兩個模樣,忍不住好笑。

將燭台點起,見地下坐著一個花臉,指手畫腳,那裡罵人。

炕上一個花子,身上披一片,掛一片,那裡罵。

眾家人不知是何緣故,只得站立一旁。

趙璞道:「你們進來,他磝出去!」家人回道:「奴才們。

」趙璞問道:「他是誰?」家人道:「姑老爺。

」趙璞道:「他怎麼來?只怕,你們細看看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我少爺誰認不得?你裝認識,才好打我呢!你這怪丫頭,不要支吾罷。

」家人道:「沒有什麼丫頭,這是我們少爺。

」劉公子道:「那個少爺?」家人道:「趙二少爺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我不信!你們充他來嚇我麼?」

  爬起來,趙璞臉上一認,趙璞劉公子臉上細望,這副臉,看不下去,七孔堆平了,見兩個眼睛裡頭翻來翻去,二人好笑起來,問家人道:「松大人呢?」家人道:「一晚去了,説有正事,一會來。

少爺吩咐進來,在外伺候。

不是我家少爺叫,來呢。

」劉、趙二人説不出苦來,只有會意。

家人送上水來,劉公子洗了臉。

  趙璞見炕上糟踏毛廁,看看身上,撕得不成人形,開口。

坐在炕邊,將靴子取來一蹬,聽咕吱一聲,套褲襪子浸透了,一股騷氣,衝得人要嘔了。

趙璞恨道:「這是怎麼!糟了糕子了!」家人上來,褪下,見腳上濕淋淋。

  劉公子想了一想,大笑。

趙璞好笑,氣,説道:「我你坑死了!」劉公子道:「我怪你呢,是你計!」彼此埋怨一番,不免好笑起來。

家人同看會館一雙靴襪,趙璞換了。

趙璞道:「諒來不得成,丟了這條腸子罷!」劉公子道:「今日怪我了。

這個冤家,他上我手,我見你!」看錶上已有兩點多鐘,二人只得上車回去。

乘興而來,敗興而返。

不知劉三公子可肯罷休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且説寶珠受了這番,到處留心,寶林商議,將家中小廝做了親。

是個家生子,他母親是夫人陪房。

松勇今年十九歲,有四五百筋蠻力,保家教習學了幾年武藝,手腳,而且飛牆走壁,如履平地﹔雖則一團俠氣,作事,寶珠他作為護衞。

  寶珠昨日劉三公子事,姐姐面前,説一遍。

寶林道:「外邊人多,你生得美麗了,令人動疑,你自己覺得,你走路步法,身段體態,全現了女孩子相了,我看還宜收斂是,倘有點子,見人是小事,你是三品大員,亂子鬧呢,不是耍。


  談著,彩霞進來道:「舅老爺來了。

」寶林雖同表兄結親,並迴避,姊妹二人,即出房,到前進來見了舅舅。

李榮書見他兩人,笑迷迷問長問,道:「你舅母想你們了不得,大姑娘不肯到我家去走走了,家裡老親怕什麼?」寶珠掩著口兒,只是笑。

  李公夫人道:「我你幾家兒女,出色。

前天許月庵家,見有兩三個女孩子,個個,我問他,總説是他女公子。

第二個是他夫人所生,那兩個是庶出,但是起來,總不如我們大姑娘。

」松夫人道:「承舅舅謬贊。

我前天在家,見紅鸞、翠鳳出落得標緻了。

」李公道:「紅鸞性氣,翠鳳他娘慣得不成樣子了。

」松夫人道:「十三、四歲孩子,呢。

」李公道:「秀卿明天會見文卿,探探他口氣,我要他家一個女孩子,配你二哥呢。


  李公兩個兒子,李墨卿之下,有一個兄弟,叫做文彬,十六歲,是妾所生,家中讀書,捐過一個部郎。

寶珠見李公託他執柯意思,滿口應承道:「一有音,即來舅舅處報命。

」少刻,松筠、松蕃來見舅舅,作了揖,一旁坐下。

李公,是翩翩少年,彬彬儒雅。

李公道:「兩個孩子也好了,有大人氣了。

」松夫人道:「無用東西,一個十四歲,一個十三歲,一點功名沒有﹔他哥哥十三歲倒中了經魁了。

」李公道:「功名有,要如我們秀卿,天下那有第二個?」寶林道:「功名倒不在乎,但不肯讀書,那來功名呢?蕃兒好些,我看詩賦文章,可得下去﹔筠兒這下流東西,我嘴説他。


  李公愛這個媳婦,而且鬧慣,笑道:「還了得,這個姐姐娘利害,日後出了閣,是接他回家。

」寶林臉一笑,道:「這是個舅舅講話?」李公大笑。

松夫人道:「舅舅是知道,我家不是有個林兒,笤帚要舞呢!」李公笑道:「如此説,你家他不得了。

」松夫人道:「怎麼不是,萬不可。

」李公道:「我家要人,怎麼呢?」松夫人笑道:「那要商量商量,多告幾年呢。

」李公笑道:「我文翰送上門來,大姑娘願意麼?」寶林瞅了一眼,起身入房。

  李公笑著一把扯住道:「走罷,舅舅老了,言語有些顛倒,大姑娘惱罷。

我有句話你講,我翠兒你蕃兒,要不要?」寶林道:「問我幹什麼?有娘呢。

」李公笑道:「問他不中用,家裡是你作主,不要推辭罷。

」寶林道:「舅舅既肯俯允,定了。

」李公笑道:「我大姑娘扯過謊?我不要鬍子?」松夫人道:「怕我們孩子配不過二姑娘。

」李公道:「沒有話。


  説著,寶林扯到膝上坐下,拉著一隻纖手,聞了一聞道:「舅舅幾根鬍子,戳手呢。

」寶林半睡李公懷裡,笑道:「舅舅是美髯公。

」李公笑道:「戒指上好長鏈子,借舅舅,明天出門會客,觀也好。

」寶林笑道:「一嘴的鬍子,好象個老妖精。

」李公笑道:「你覷我。

我鬍子掩起來,能妝呢。

」説得個個大笑。

  松夫人笑道:「你孩子慣成了,明日你人相,可別生氣。

」李公道:「我家人,不干你事。

」松夫人笑道:「那就是了。

」寶珠道:「舅舅今天此吃了下頓去罷。

」李公道:「今天不得閒,改日罷。

」寶林道:「我知道舅舅賞臉,我不留。

」李公笑道:「姑奶奶別挖苦罷,舅舅不起。

」適值紫雲送水煙袋出來,看見李公,忙上前來叫道:「舅老爺。

」李公道:「姨奶奶。


  紫雲羞得飛紅,支水煙袋寶珠手裡一遞,轉身進房去了。

李公大笑不止。

寶林笑道:「舅舅沒意思,不拘什麼人,耍耍鬧鬧。

」李公道:「承教了。

你問你娘,舅舅時候討嫌呢。

」寶林道:「年紀了,該好些。

」李公笑道:「舅舅是下愚不移。

」説著大笑,推開寶林起身,夫人作辭。

夫人、寶林送穿堂,寶珠兩個小公子直送上車。

  次日寶珠到都察院,見無甚事,同些屬下御史談了幾件公事,吩咐伺候,到許府來。

他是來慣,通報,下車進書房來坐下。

書童見是寶珠,送茶,陪笑道:「少爺沒下衙門呢。

」寶珠道:「該回來了,我坐一會子。

你二老爺呢?」書童道:「沒有在家。

」寶珠書架上取了一本書消遣。

小喜兒裝了幾袋水煙。

正值許月庵在家,沒有到部,屏後踱出來,寶珠忙趨上前請安。

  許公看見,推下笑來道:「年兄今日沒進衙門麼?」寶珠道:「小姪從衙門裡來,要會文卿談談。

」許公道:「小兒回來,我陪年兄談談,但是頭兒不入時了。

」説罷,笑嘻嘻扯寶珠坐下道:「這幾天見令母舅沒有?」寶珠道:「昨日午後舍下。

」許公道:「你二位令弟?」寶珠道:「不肯用心讀書。

」許公道:「聞得你令姊有乾,家中事件,是他料理。

」寶珠道:「是。

兩個舍弟,虧家姊督責。

」許公道:「不意世間有這種有才志閨女,聽説模兒,是美極,李君真可謂佳兒佳婦矣。

你令母舅處兩位表兄,我知道了,有幾位表姊妹?」寶珠道:「兩個表妹。

」許公道:「多少歲數了?」寶珠回道:「一個十五歲,是舅母生﹔一個十四歲,二表兄一母所生。

」許公道:「許人家沒有?」寶珠道:「沒有。


  寶珠談著,心中暗想舅舅託我做媒,探探此口氣?問道:「年伯有幾位世姊?」許公道:「我倒有三個,今年十六歲,有十四,十二兩個。

第二個是老妻所生,那兩個是妾生。

」寶珠道:「有幾位受聘了?」許公道:「婚姻大事,,失身匪人,抱恨。

」搖搖頭歎道:「俗子多,英才難選!」
  寶珠見他一團書氣,暗想好個人,我舅舅大不相同,怎麼生出個文卿來,倒是個風流人物呢?笑了一笑道:「姪,有句話,求年伯切莫推託。

」許公道:「説。

你我通家,我當日尊翁,道義交呢!」寶珠道:「家母舅那二位表兄,年伯是,、二兩位世妹,年歲相配,門第,姪意欲多件事,如蒙年伯俯允,姪致意家母舅,過來相求。


  許公聽了,沉吟不語,只是點頭,半晌方説道:「年兄不知,第二個小女才貌兼優,口舌利,愚夫婦是鐘愛,不肯許人。

我意中有個心許人,中選,小女一雙兩,我此時不便明言,少不得年兄日後自知。

至於你二表兄,人品還可取,我大小女許他,商量。

但他沒有發過科第,不中我意思。

」寶珠道:「家表兄文才是,科第是囊中之物,年伯下了,俟登科後,再為小登科,,況年紀。

家姊,家母不放他過門呢,舍下他不得。

」許公道:「待我妻輩商量停當了,有報命。

」不住問:「你二表兄學何如?」寶珠答應一個。

  説説談談,文卿衙門了,墨卿踱進來。

見寶珠正公講得,走上來見過,墨卿見了許公,許公扯他們坐下。

許公不藏隱,開口墨卿道:「你令表弟此你令弟説親,我瞧各事,我你令弟發過科第,所以遊移。

令表弟説俟登科再娶,可使得,你令弟文才何如,不妨直言。

」弄得個李墨卿不是,回答不出。

  許公文卿説:「你是見過二世兄文學,可配得過你姊丈?」文卿道:「二哥品行文才,我們素來佩服。

」許公道:「我要你母親商量商量。

」低著頭道:「要如我意中人,無可推敲矣。

」文卿抿著嘴,寶珠笑個不住。

寶珠暗想,覺好笑,我代人做媒,倒反要人纏住了。

他那個意中人,非我其誰?許公寶珠拱拱手道:「另奉復。

」墨卿哈一哈腰,搖大擺進去了。

墨卿道:「適年伯問我舍弟文才,叫我如何回答呢?」寶珠笑道:「我年伯面前力保。

」文卿笑道:「還是我家母面前力保,方有成意。


  墨卿深深一揖道:「全仗玉成。

」文卿問道:「可會見劉?」墨卿道:「聽説病著呢。

」寶珠話支吾道:「你們今日回來得,衙門裡事多麼?」墨卿道:「桂柏華那邊談了一會子呢。

」寶珠道:「他令弟椿仲翁,後日壽期,你們去不去?」文卿道:「生日彼此有往來,萬去。


  談談笑笑,許府了午膳,話了一回閒話,二人辭了文卿,出來上車。

寶珠道:「舅舅不知可在家,我你一搭兒走罷。

」墨卿道:「。

」二人進了金牌樓,到李宅下車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寶珠到了李府,墨卿邀請入內,到上房,見了舅母問,談了幾件家事。

李夫人道:「我得一個戒指花樣,倒好看,上邊金鏈子有一尺多呢。

還有些墜腳,是翡翠瑪瑙洗,頑意兒,我寶和樓打了十幾對,明日著人來送大姑娘兩對,送你紫雲。

」寶珠起身謝道:「要舅母費心。

  談著,李公踱進來,寶珠忙上前相見。

李公笑道:「來了一會子了?」寶珠道:「適大哥來。

」李公道:「你家來麼?」寶珠道:「許文卿處吃了飯來。

」李公道:「見許月庵沒有?」寶珠道:「談了一會子呢。

」李公笑道:「那個書呆子談心,你頭該疼了。

」寶珠笑道:「有點子腐氣。

我倒二哥喜事提了一句,老人家有許多推敲,好容易説得有點意思,説世姊可,要二哥發過科甲,許過門。

二世妹個天仙化人,世界上少有,不肯許人家。

  李夫人道:「我們大姑娘嗎?」李公笑道:「那個書呆子講什麼?秀卿、文翰明天託文卿內裡周旋,只要他夫人肯了,不怕此老作。

」墨卿笑道:「同文卿説過了。

」李公道:「我明日請張山人去走一趟。

我家翠兒昨日你姐姐面訂過了,請張山人媒罷。

要請幾位,即如詹事吳子梅,內閣學上週伯敬,左都御史趙硯農,是幾代世交,可以到。

  寶珠答應,李夫人留寶珠吃晚膳,寶珠道:「回去了,姐姐講話呢。

」李夫人道:「不妨,有我呢。

」寶珠道:「舅母留我,著人回去説一聲。

」李夫人笑道:「你膽子太小,怕他幹什麼,他怎麼利害?」寶珠笑道:「打得利害呢。

」李夫人道:「你倒做了官,他打你麼?你他打!」寶珠道:「敢嗎?記得那天二後,到房裡打我,衣服脱了,留個褂子,拿藤條子打。

我揚著袖子,讓了下子,他倒説我回手,捆我起來,打了要跪半會子呢。

」李公笑道:「看他一個女郎,怎麼倒有這些,文翰明日小心是,聽聽可怕不怕?」李夫人道:「男人個女人收管,要上天呢。

」李公大笑。

  閒談一會,堂前用了晚飯。

李公道:「送他回去罷,他姐姐講話,他母親放心呢。

」寶珠謝了舅舅、舅母,墨卿送出來上車,跟班上馬,李府派了幾名家丁送去。

  寶珠回府,進了宅門,見內賬房裡燈燭,到房門首一望,兩旁丫環僕婦,手中執著家法,排列兩行,寶林俊眼圓睜,長眉倒豎,恨恨坐在中間,松筠發,兩淚交流,淒淒跪地下。

松筠日依仁勾引在外頑耍,寶林知道了,正在問口供呢。

  寶珠看見,嚇得心驚膽碎,多問,插口,只得進來叫了一聲姐姐。

寶林道:「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呢?」寶珠面如土色,回答不來。

寶林知他害怕,見他低頭而立,倒心裡憐惜起來,反和著一分顏色,問了一句:「怎麼不言語?」寶珠戰兢兢答道:「舅母留吃晚飯,扯住不放我,著人回來告訴姐姐。

」寶林點點頭。

  寶珠退了出去,到後夫人房中來,見夫人正在落淚,寶珠不知頭緒,只得呆呆站一旁。

夫人命他坐下,一一,説依仁引誘筠兒出去頑笑,帳房裡私用五十多兩銀子,你姐姐盤帳知道,起來,筠兒有話講,只得招認,你姐姐他帶到內帳房去了,打死了倒乾些,你去姐姐講去。

寶珠道:「筠兒原是,要管教,萬一打出事來,怎麼得起爹爹呢?」説著,帕子拭淚。

  夫人歎道:「這種下流東西,丟爹臉,還累你姊妹兩個呢。

」寶珠勸了兩句,進去請他生母到來,勸寶林筠兒講情,自己就回房去了。

改了妝,坐在案上看看公事,紫雲閒談,下了兩盤棋。

有三時候,著紫雲先出去探看,眾人可睡。

紫雲進來説:「睡熟了。

  寶珠輕移蓮步,踱出房來,紫雲提著絳紅燈、水煙袋隨後。

到夫人房內,見丫 金子正替夫人燒煙,寶珠並迴避他們,夫人見寶珠出來,道:「好孩子,此時睡麼?」寶珠道:「還同姐姐説話兒去。

」夫人道:「不早了,去罷。

」寶珠答應。

  走到後面,見兩邊房裡幾支大燭,照得滿室光明,一人見。

寶珠到房帳桌上坐下,帳看了一看,書一翻,見有幾幅花箋,寶珠取過,是詞句,吟道:

  可憐我水晶簾下懶梳妝,算盡風流帳。

撇了金釵,換了羅衣,解了 ,背了銀缸。

但見那光分寶鏡花容,不道響振金鈴錦帳。

香陽台上,撩人夜色涼。

只怕夢魂中,何處見檀郎。

  右調《傾杯玉芙蓉》

  凝妝上翠樓,春光半收。

笑解金翠裘,催鸚鵡喚梳頭。

任綃遺恨,綠窗掩羞。

曾記得揹人隱語躡蓮鈎,鏡啟菱花怕見容顏瘦,可憐春來綠水流,春歸碧草愁,淚濕了咱衫袖。

  右調《楚江羅帶》

  落款龍紋女史戲筆。

  寶珠看罷,口中言,心裡暗笑,好個人!那天我做了兩首詩,打得那麼利害,我今日拿他起來,他臉。

想使不得,他是得罪不得,多事罷,紫雲道:「你瞧!」紫雲看了一遍,而笑道:「惹他罷,沒有處。

  寶珠反覆觀玩,暗道姐姐學,我們雖會做詩、填詞,總不如他説得有意味。

他如妝個男人,要勝我幾倍呢!看得出神,聽見外間腳步,進房來,寶珠忙花箋藏過。

起身見彩雲前,提一盞明角燈,寶林淡妝素服,著一件藕白色羅衫,玉色百摺綢裙,瞖瞖婷婷走來。

寶珠道:「姐姐那裡去?」寶林坐下道:「內帳房查帳。

你來麼?」寶珠道:「進來。

  彩雲送上茶來,紫雲裝煙,寶林道:「你煙袋他自己吃罷。

你彩雲到那邊坐去罷。

」紫雲知道他姊妹有要話商量,扯了彩雲出房。

這裡姊妹兩個上炕,面盤腿坐下,寶林道:「你今天何處去?」寶珠道:「早間許年伯那邊,舅舅家二哥説媒。

」寶林道:「允沒有?」寶珠道:「有允意,呢。

午後墨卿回去見舅舅復命,舅舅説請張山人去再説呢。

我講蕃兒親事,請張山人媒。

  寶林點點頭,沉吟半晌道:「筠兒全不要,你看如何呢?詩書是頭,愛掄槍使,隨著幾個保家教習,同松勇圈子裡亂舞亂跳,五房大哥引誘出去,私用帳房裡五十八兩銀子。

我看帳知道了,我打一頓,知會帳房裡,一文私付。

門上老頭兒松順,叫進來罵一場,發出去叫總管打了四十。

從此門口出入號簿,吩咐,晚間上鎖時交進來,再著總管內外查點人數,一點子疏防沒有。

家裡這些帳房、管事,以及家丁人,有幾個當,我得暇總來著實整飭一番。

你明天五房大哥面前要説幾句。

」寶珠道:「他本來不是人,雖説有用,他愛臉。

」寶林道:「我倒替你愁,沒有個接手,你如何收場呢?」寶珠低著頭,説一句話。

  寶林又歎口氣道:「妹妹,我捨不得你,提心吊膽,受人戲侮,誰來?」説著眼眶一。

寶珠一陣心酸,淚珠點點道:「姐姐我操心,我顧一天是一天,各盡其心,得住爹爹罷了。

姐姐,不可灰心,照應他們,歲數了,該好些,萬一到那顧不住時候,付之無可如何了。

」寶林道:「你事總有我,你放心就是了。

你心事,除我之外,連娘知道。

你今年十六歲,呢。

」寶珠一句總回答。

  寶林叫道:「彩雲,擰手巾來。

」彩雲、彩霞進來,送手巾,送茶,紫雲來裝煙。

寶林道:「我們南小街那個銀號管事,甚不安分,明日換一個罷。

」寶珠道:「那個管事名叫蔡殿臣,是我們保定當鋪裡姓劉薦,我聽他聲名,想説,卻姐姐面前多嘴,倒崇年伯説過兩次。

  寶林道:「你是甚麼話,道我一個人事麼?我看出他光景來,你既如此説,便宜行事罷了。

如沒有人,可著父親權管幾天。

第一叫蔡殿臣交明白了帳要。

至於崇年伯,年紀有了,我們家裡事多,他倒有些忙不來,是鹽務這許多當鋪,夠他忙了。

他個總辦,奉行故事罷了,離不了我操心,疏忽一點子,有亂子鬧。

前天老人家交鹽務總帳進來,碰我個大釘子呢,他一句沒有敢言語。

」寶珠道:「崇年伯告訴我,他年來多病,不要事,委他令郎了。

  談了一會,寶林留他吃了蓮子。

見金子笑嘻嘻進來道:「太太説:二小姐有話明天講罷,天不早了,請回房睡呢,小姐,請安歇罷。

」寶林道:「不早了,你去罷。

」寶珠起身,紫雲點上紗燈,金子隨後,彩雲要送,寶珠止住。

走到夫人房內,夫人笑道:「打過三點鐘,別坐了,睡去罷。

」寶珠答應,走進自己卧室,少不得還有些鎖事,盡言。

次日早間,進衙門辦事提。

  説依仁府中,一住半年,原擬進京發財,不料畫餅,寶珠總是淡淡的,三餐米飯,一枕甜鄉,遊手閒,得意。

見李、許二位可以巴結,刻刻恭維,此時冷落了。

後有個劉三公子,聲勢,如今寶珠,無階可進。

兩日引誘松筠出去,不想家裡知道了,昨晚打松筠、松順,這些事鬧得沸反盈天,他有不知理?今早起來,無顏,怕寶珠來請教他,心想出去走走,到何處去呢?想起柏忠我,是調,訪他一訪?出門到金魚衚衕來。

  尋到雜貨店間壁一個小門,敲了兩下,內裡出來一個老嫗,問是什麼人,來尋誰,依仁道:「柏先生可在家?」老婆子道:「出去一刻工夫,到相府裡去了。

」依仁少興,只得一步步踱回來,想想不如聽戲法罷。

走了半箭多路,見柏忠一家子門首站著,同個老者説話。

依仁忙上前問了,道:「適在尊府奉拜。

」柏忠道:「失迎了,到舍下坐坐去罷。

」依仁道:「。

  柏忠回頭,對老者説,「我此刻朋友回去,晚間來討信。

公子是回不去,你估量估量。

」那兒歎了口氣,答應。

依仁看那老者有五十多歲年紀,衣裳破損,光景。

瞥見門裡一個十五六歲女子,有幾分姿色,是旗妝,眉心有個痣,有豆子大小,如胭脂。

依仁問道:「什麼人家?」

  柏忠寶珠事,劉三公子惱他,一見罵。

柏忠可施,人急計生,見他巷口一家姓英旗人,夫妻兩口,只有一個女兒,叫做寶玉,有八分姿容。

柏忠以為可欺,劉三公子面前極力保薦,要討他做。

老夫妻女兒相依命,不行。

劉三公子原是個色鬼,此事委柏忠包辦。

柏忠討好贖罪,全不顧他人骨肉分離。

  今見依仁問他,一一説出來。

此事別人面前,説些不妨,依仁面前説了,有一場大禍。

未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看了帖,是張守禮,知道張山人來拜,吩咐請,別了依仁,迎出來。

到了左首正廳,見引著張山人,笑嘻嘻走進來。

寶珠上前相見,分賓主而坐。

家人獻茶,寒温數語,寶珠道:「今日如此大雨,老先生年人蒙光降,負罪良多。

」張山人笑道:「老夫今日出來,專為幾件正事,要兄談。

」寶珠道:「請教。


  張山人道:「令母舅託老夫替令表執柯,適在許大司寇那裡,諸位今日他那裡吃飯,費了許多唇舌,好容易説成了。

他大令嫂你貴表兄,年歲,才貌是相配,明日請令母舅訂個日子送聘,要借重吾兄呢。

」寶珠道:「奉陪老先生。

」張山人道:「有一事,令母舅説他一位千金,面許了二令弟,託老夫媒,吾兄擇個日子,拉令親同去走遭。


  寶珠起身一揖道:「全仗老先生玉成,厚報。

」張山人稱。

笑道:「許公有位二令愛,説得天上無雙,人間第一,他屬意於你。

此意思,不是他令愛,足下婦,不是足下,他令愛亦不得其夫,一雙兩。

叮囑,要老夫成全此事,諒世兄無可推敲,請稟令堂,定了。


  寶珠聽罷,春山半蹙,秋水無顰,,低頭無語。

暗想那有個女孩兒家,自己講親事?了。

心裡發急,無可如何,只得帶愧道:「老先生此事休題。

」説了半句説了。

張山人道:「世兄是何尊意?不妨談談。

」寶珠道:「老先生雖是幾代通家,怎知晚?先君去世,兄弟年紀,晚,要候兩個舍弟訂親後議。

許年伯處,還望老先生善為我辭。

」説罷,淒然歎息。

  張山人看出光景,憐愛,反悔來得,忙陪笑道:「世兄如此居心,足見孝友,許司寇是個人,不能直言,待老夫他回復。

世兄,老夫復知,你我通家,斷無不關顧,世兄只管安心。

」寶珠謝了。

坐談一會,起身作辭,寶珠送出儀門,看著上車。

  回到房上,張山人來做媒話,母親、姐姐説了,夫人覺歡喜。

寶林見妹子,問道:「張山人話講麼?」寶珠道:「沒講什麼。

」呆呆坐了一回,進自己房裡,叫紫雲泡了一杯茶,吃了半杯放下,妝台改妝,紫雲張山人言語,他講了,紫雲覺。

梳妝畢,紫雲道:「你我做那件藕色夾羅小袖衫子,你穿罷。

」寶珠點點頭。

  紫雲取出來,他披身上,笑道:「配大紅褲子好看,穿上玉色百褶裙罷。

」寶珠道:「也好。

」紫雲忙送上來。

寶珠繫,走了幾步,顯得國色天香,十分。

穿衣鏡一照,自己覺得可愛,看了一看,反起來,上牀去悶睡。

紫雲怕他受涼,道:「雖是氣候和暖,下雨天,可別著了涼,起來頑頑罷。

」寶珠道:「全無意興。

」紫雲道:「今天閒著無事,洗洗腳罷。

」寶珠道:「沒有精神。

」紫雲道:「我你洗呢,那一回要你費過事。

」笑著扯他起來,吩咐綠雲去取水。

  紫雲個盆放在自己面前,自己杌子坐在旁邊,寶珠解了羅褲,椅上坐下,綠雲伺候傾水。

寶珠脱去玉色繡鞋,褪去一鈎羅襪,帶一層層抽出,露出一條玉筍,紫雲替他那隻脱了,洗濯。

寶珠道:「我腳算了,還不如姐姐苗條。

」紫雲道:「什麼話,他是小裹,不過些,你腳他半寸,腳心是平呢。

」寶珠道:「我瞧姐姐底平指斂,是我。


  紫雲笑道:「你好明白,這麼説他五六歲裹了。

告訴你,小裹腳,疼,你趕得上他麼?你算了,不是他,你不信,穿他鞋,知道了。

我一隻手捏著兩隻腳,沒有一握呢了。

」寶珠道:「得看,你我裹些嗎?」紫雲道:「走路了,你在家兩個月,進衙門,我你裹,但明日走來路,可別怪我。

」笑道:「有了喜信,講究小腳。


  寶珠啐了兩口,雲打了兩下,紫雲笑了一會,寶珠道:「你手太重,些也好。

」紫雲道:「是我手裡裹慣,麼?這想腳呢!」寶珠道:「我麼?怎樣裹?」紫雲道:「該謝謝我才是。

我看你此刻倒反忍痛起了。

」説著,紫雲他纏裹,穿上襪套,跋上花鞋,綢帶子捆好。

寶珠起身上炕,盤腿坐下。

綠雲房中收拾乾,天晚了。

  少刻晚膳擺,寶珠呆呆坐著不動,紫雲請了兩遍,寶珠道:「我得吃,收過了罷。

我頭痛,要去睡呢!」紫雲道:「怎麼樣?」服侍他睡下,覺得滿身火炭起來,紫雲摸了一會,説道:「怎麼呢?」張山人來説親,寶珠,説不出苦來,怕許家歪纏,心裡急,剛才吃了飯,停住食,如今洗腳,受了涼,身子本來,此刻發作起來。

  紫雲擔不起,忙出去稟知夫人、小姐。

夫人一聽,吃驚,寶林進來,一路道:「阿彌陀佛!怎麼?」到了牀前,綠雲掀開了帳子,鈴聲鏘然。

夫人道:「好孩子,那裡?娘這裡呢。

」寶珠道:「娘放心,無大事。

」夫人手他頭上摸了一下,覺得炙手,夫人驚,回身寶林道:「了不得了,你瞧瞧看。


  寶林上前,靠下子頭,摸他身上,其熱如火,見他面色通紅,眼波帶赤,心裡知道有幾分病症,卻安慰夫人道:「娘,妹子不過著了涼,請王大夫來瞧瞧,吃一兩劑藥。

」夫人傳出去,叫請王大夫,總管派人去請。

紫雲道:「小姐月事到了,總是燒人。

」夫人道:「你講?」恨了一聲。

紫雲道:「丸藥膏滋,道不是天天吃?無如沒有用處。

」夫人不言語,房中坐立不安,一刻兒去牀上看看面色,一會兒中摸摸身體。

  少刻大夫請到,金子進來回了説:「王大夫出門,請了一位張大夫來,説是。

」夫人吩咐請。

有總管大夫引至穿堂,有小丫環掌燈來接,走到夫人房門首,換了金子,紫雲捧了玻璃罩子照著大夫入內房。

  這大夫留心看,暗想人間天上,富貴神仙,這兩個丫環,是目中創見。

此刻大夫心裡,倒有些迷迷糊糊起來。

及至轉過書架入去,卧室一看,錦天繡地,耀目爭光,。

寶林見大夫來,避入牀巷玻璃格子裡去了,夫人心急如焚,顧不得迴避,站玻璃屏外。

紫雲大夫道:「這是我們太太。

」大夫忙上前請安。

夫人道:「倒勞駕了,全仗妙手回春,我改日自有重謝。

」大夫連稱。

  紫雲取個杌子牀前放下,帳子裡取出寶珠一隻手來,擱幾本書上。

大夫見這春纖玉手,如脂,心裡動情。

診了一回脈,大夫閉了眼,凝了一會子神,診那一隻,倒他摩弄一番,紫雲道:「要帳子掛起來。

」大夫燈燭一照,看見寶珠這副絕代花容,如痴如醉。

見他耳上有秋葉金圈,賞鑒一會,卻久留,只得轉身夫人道:「小姐貴恙,還不妨事,天癸可調不調?」
  夫人聽罷,驚失色,回不出話來。

倒是紫雲笑道:「尊駕休得胡言,這是我們少爺。

」個大夫狗臉,羞得通紅,説道:「是松大人爺麼?」紫雲道:「我們大人。

」嚇得大夫一身冷汗,多言,對夫人道:「侍晚生外去,擬個方子,請太夫人定奪。

」金子掌燈送出房外,自有環送出宅門。

  少刻,方子開了進來,夫人寶林商量吃不吃話,紫雲道:「我看這個大夫,沒有本事,連人認錯了。

」寶林道:「那不然,他原是個女孩子,該説破他,他作女孩兒治,倒可以投門呢。

」夫人道:「我看他藥到是補藥多,他身子,吃下去,諒不妨事。

」紫雲道:「是。

」前去火爐上,煎,捧著銀弔子,傾在杯中,到牀前來。

  夫人掀開錦帳,寶林接過藥碗,叫道:「妹妹,吃藥罷。

」寶珠答應,寶林藥湊他口邊,吃下去。

誰知補藥太多了,惡露補住,睡了片刻,下面天癸倒乾了,口內胡説,心火上升,夫人上來看他,認不出,嘴裡言道:「要人願意呢!他女兒人要了,不能纏住我。

」冷笑兩聲道:「有此理,奇事了。


  此話只有紫雲心中明白,夫人、寶林不知他説些什麼。

夫人慌極了,淚珠落,回身椅子上一坐,哭出「苦命兒來」。

寶林忙勸道:「娘不要急,妹子不過是虛火,一會兒好了。

」勸住夫人,大家守牀前,晚飯無心去吃。

少刻姨娘進來了,夫人心緒,姨娘晦氣,説出話來,得咎。

兩個小公子是要進來問候,託金子進內致意,夫人回道:「知道了,叫他們滾出去罷。


  紫雲忙金子道:「請你去説一句,兩位少爺。

」夫人道:「好些,吃下藥去,倒反了,不省人事,怎麼呢?那個大夫,個殺人庸醫。

我們著人請王太醫去。

」寶林道:「明天去請,。


  誰知到了下半夜,寶珠,發起喘來。

夫人害怕,説,寶林、紫雲有些,對夫人道:「我看妹子,著人請王太醫來瞧瞧放心。

」夫人發,只是流淚。

寶林著彩雲傳出去:「些,我們備車去接罷。

」夫人掀開帳子,見寶珠半邊嘴歪枕上,粉面通紅,朱唇反白,輾轉反側,氣短聲嘶。

夫人叫了兩聲:「好孩子,你要可憐娘呢!」
  寶珠總答應,倒轉過臉去冷笑,及至問他,不言語。

夫人回身倒走出房外,寶林跟出來。

夫人垂淚,蹬了幾腳,放出聲來。

一會兒説:「著人催王太醫,家裡人這般無用,連太醫請不來,怎麼會吃飯?」一會兒吩咐:「著人去回聲舅老爺,請大姑爺張大夫那個王八羔子,鎖衙門裡,他溜走了。


  眾人見夫人發急,一一答應。

夫人坐在外間,飲食進,煙吸,呆呆流淚。

寶林怕夫人急出事來,出來解勸,夫人倒反咽咽嗚嗚哭個不住。

寶林道:「娘心裡難受,不如出去哭兩聲,悶著,要過癮了。

」好容易勸了夫人出去,金子扶著,寶林放心,隨後。

夫人回房,炕上一坐,放聲大哭,口口聲聲「我,你若有點子長短,我要這老命幹什麼呢?」
  寶林,帕子拭淚,金子勸了一會,住聲。

金子上了一口煙,夫人吃過,倒哭了。

寶林正色道:「娘不要傷心,叫人了方寸。

妹子是年災月晦,一兩天,只管哭,吉祥。

」夫人道:「我看孩子這麼樣,心裡,他再有個別緣故,姓松拉倒了。

你看筠小子兩個,趕得上他嗎?這個家,靠你掌不住!」
  寶林道:「娘放心,如此?」小丫環來回王太醫請到了。

不知看了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夫人聽得王太醫請到,吩咐請,煙一擲,起身入內。

金子王太醫引進來。

他是來慣熟人,一路恭維姑娘長,姑娘,説個不了。

進房見過夫人,見紫雲、彩雲周旋兩句,診脈,望聞問切,。

夫人問道:「還不妨事麼?」王太醫躬身答道:「大人貴恙,至於不妨事話,晚生説,多請兩位高明,商量商量也好。


  夫人聽罷,心裡一酸,淚如雨下道:「適著人去請尊駕,説是出門去了,請了一個張大夫來,吃他藥,倒反不知人事起來,他誤盡了。

小兒身體怯怯,好象個女孩子,受得起他那狼虎藥嗎?請尊駕想個方子,治好了他,要多少謝禮,我吝惜。

我這個孩子,金子打起來。

」王太醫欠身道:「晚生無不盡心,看這劑藥下去若好些,那無慮了。

」辭了出去,天大明。

  開方配進藥來,煎灌下去,。

叫人去請王太醫,太醫去開方,總叫多請幾位斟酌要緊。

夫人無法,請李榮書來商議。

李公要進去看看,寶林引路,李公進房,暗想:「華麗地方,我是初到,這些孩子享福盡了。

」到了牀前,紫雲掀開帳幔,李公看過,沒有開口,走出來,對夫人道:「我看外甥有幾分病,不是要事。

西河沿有個太醫,名叫泰伯和,我有交,是個院使,醫理,且是我輩出身,請他來瞧瞧看,怎樣?」夫人道:「我此刻有主見嗎?舅舅諒不得錯。


  李公吩咐跟班拿自己片子,著松府家人,取了寶珠帖,去請。

李公夫人房中等候。

此時許文卿知道,了墨卿來候問,堂前坐下,兩個小公子陪著。

外邊親友來候,以及僚屬請安,門上辭謝。

少刻泰伯和到,李公出去迎接進來,陪他入房。

細診了脈出來,李公陪上東廳,分賓而坐。

  茶罷,李公道:「舍外甥病症,吾兄看怎麼?」泰伯和道:「貴恙雖,看來大事無妨。

令外甥受了,著了,氣裹住食,胸次,加之吃了補劑,虛陽上升,所以不省人事,言。

要散了外感,消去痰滯,減。

」李公拱手道:「全仗高明。

」伯和。

開方送李公看過,告辭而去。

  李公著人配藥,煎,是寶林、紫雲灌下去。

外邊李公同寶林勸夫人飯,夫人勉強吃了點子。

李公放心,兒子回去。

寶珠睡到將晚,覺得了。

夫人摸他頭上熱,退了許多,説話明白,總覺心裡,悶得受。

此刻大家放心。

李公到晚飯時,催著人煎了二和藥,叫藥渣揉揉胸口,李公墨卿回去。

  且説雲藥渣布包,掀開錦,揉了一回,寶珠道:「揉罷,肚子疼呢。

」紫雲道:「那個怎樣?趁人這裡,你收拾下子。

」寶珠道:「也好,我倒知道了。

」紫雲看了一看,半點全無,駭然道:「怎麼倒乾?」寶珠道:「去掉他罷。


  紫雲正收拾,夫人、寶林走進房,夫人坐上牀道:「好孩子,你此時可了。

」説著笑起來。

寶珠道:「娘同姐姐操心了。

」夫人道:「好了是大家福。

」寶林道:「你如今身子些麼?」寶珠道:「心悶得慌,還有些喘,肚子痛了。

」寶林勸夫人歇息,夫人不肯,著金子將煙具移在外間炕上,寶林吸了兩口提提神。

夫人要取被褥,炕上住宿,寶林勸道:「娘不要著了涼,如放心,我今夜進來歇罷。

」夫人肯回房。

  紫雲自己鋪蓋移雲牀上,取了兩牀錦繡被褥疊,請小姐安歇。

寶林吩咐彩雲、綠雲守上半夜,紫雲、彩霞守下半夜,自己起來照應幾次。

夫人不住進來探看。

次日請泰伯和來看,服了藥,外感痰滯雖,腹脹胸悶,總不得,人不知他經水不調,何能見功?延了幾日,夫人起來,請李公商議。

  李公想了半日,道:「這姓泰醫道算了,其餘信。

不然,請了張山人來瞧瞧,他是九流三教,醫卜星相,無不,年紀,或者有些見識。

」夫人無可無不就,催李公去請。

李公著跟班松府家人拿帖去了。

候將晚,張山人才到,李公接上廳,坐片刻,即邀請入內。

  張山人走著,賞鑒,好個閨繡閣,不是這個金屋,不能貯這個出色美人。

小姐見他年老,是幾代通家,迴避。

大家見禮,夫人道:「倒勞老先生駕,改日著小兒登門叩謝。

」張山人道:「。

」看看寶林,是個夫人品格,但覺得太重,蛾眉,眉欲語而含情,鳳眼斜睃,眼乍離而合,姿容絕世,華光射人,一段風流,從骨髓裡露出來。

張山人暗想光景,雖他妹子,標緻他妹子一樣。

  轉眼看見幾個侍兒,站立,個個,,心裡稱奇。

到牀前坐下,寶珠謝了幾句,看了脈,著人日前吃幾個藥方取來,心中猜著八分,但出口,笑道:「小便通?」紫雲低頭答道:「見得。

」張山人瞭然明白,起身告辭,李公出去開方,專用調經藥,如阿膠、牡蠣、川芎、歸、有桔紅、木香,化痰降氣,開了出來,藕節做引子。

倒坐了一會,兩個小公子談談。

暗想兩個孩子,是極品相貌,是個科甲,臉上氣色,今秋有望,要異路出身,方能顯達。

問了一回學業,贊了幾句,去。

  李公送進方子,對夫人道:「這方子症,好象給女人吃。

」寶林過來,心裡倒吃一驚,措辭,只得笑道:「老人家是有見識,有用意,是吃不壞藥。

」吩咐人煎起來。

寶珠吃下,到半夜裡,下路,淋淋漓漓,行得,腹痛止,胸口,嚷餓要吃。

夫人以下,個個歡喜。

  次日請張山人加減。

但凡看病,如鑰匙開鎖,投了門,一兩劑可奏功。

寶珠吃了張山人三劑藥,病。

夫人放心,請張山人來他調理,養歇半個多月,夫人許出房。

擇了一個吉日,清早公服出來,在家神祖先堂上進香,來謝了母親、姐姐。

兩個小公子,見哥子道喜。

  寶珠出門到李府,談了半日,李府留飯。

飯後到張山人以及許府各親友、同年處走了一遍,回來不早了,下大帳房坐了一坐,有許多門管事人進來,趨蹌陪待。

寶珠應,起身入內。

從此進衙門理事不題。

  説劉三公子受了寶珠那番捉弄,該死心塌地。

無如好色人本性,況寶珠這副勾人魂、攝人魄絕代花容,任你鐵石人見了他,要意惹情牽,有惜玉憐香如劉三公子,倒放他得過?劉三公子吃了,不怪寶珠毒,反怪自己。

此時柏忠用計,搶了個美人回來,功折罪,劉公子了。

如今坐在書房,空想無聊,著人叫他進來,要他想想法。

  柏忠思索一會,附劉公子耳説了幾句道:「門下此計,不怕他飛上天去,可驗出他真假來。

」劉公子道:「這個美人計雖,但我他沒有仇恨,不過想頑他,並不想害他,要這毒計幹什麼?你想個法子,只要弄他上手就是了。


  柏忠抓耳搔腮想了半會,笑道:「有計了。

」劉公子道:「怎麼説?」柏忠道:「門下這個計成了,求公子多多賞些喜錢呢。

」劉三公子道:「那。

」柏忠道:「我聽他哥子講,小松兒病了半個月呢。

」劉公子喝道:「小松兒是你叫?我不依!」柏忠忙陪笑道:「少奶奶好不好?不然叫姨奶奶。


  劉三公子大笑,樂不可支。

柏忠道:「公子説知他有病,沒有盡情,著人請他吃酒。

」劉三公子道:「不行,他斷來。

」柏忠道:「門下原知道他來,公子著人挑了酒席,到他家移樽就教,他回嗎?而且他家裡,他疑心。

公子到半酣時候,著家人送上酒去,兩把鴛鴦壺,認了暗號,一壺酒,一壺酒母,只要他醉倒了,此時天,衣衫,好驗呢。

公子是捏過他腳,知道是一雙蓮瓣,上去拉掉他靴子,露出真贓來。

」一面做手勢道:「公子走了,拍起令牌來,問他官了?私休?他是三品大員,女扮男妝,是個欺君罪,不怕他不服服貼貼,讓你老人家受用。

後,門下喜酒是萬不可。


  劉三公子聽得眉歡眼笑,得受不得,叫,大笑道:「你我個孝順兒子,我依卿奏,照樣而行。

」吩咐家人,帖去請,不來。

次日,劉三公子叫廚房內備辦上酒餚,柏忠酒壺認定,一對鴛鴦自斟壺,大紅頂子是酒,粉紅頂子是酒母,安排停當,心想此事晚間才好行呢。

到了申刻,自己坐了車,著人挑了酒席,到松府來。

家人傳進帖去,少刻門上出來擋駕説:「少爺進衙門去了。


  劉三公子不理會,下了車,向內走,門上阻擋,只得後面。

劉三公子一路説道:「我昨日請你們大人,不賞我臉,我勞駕,今日潔治一樽,前來教,諒你大人外我。

在家,我有事,坐一會兒,等到二三,我要盡情。


  説著,走上廳來坐下。

家人沒法,只得送茶上來,劉府跟班廚役,邀進門房坐。

寶珠在家,不過怕那劉三公子,不肯相見,今見門上來回了這番話,心裡,半晌言。

夫人説道:「他既來了,回他,你就出去見見,妨事嗎?」寶珠點點頭,進房紫雲商議幾句,道:「他既來送死,怪不得我了。

」紫雲道:「凡事不可任性,要小心,見機而作。

」寶珠答應,捱到上燈後時候才出來相會。

不知寶珠可中計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劉三公子見寶珠出來,一身羅綺,顯得衣香人影,流,搶步上前,兩個問了。

劉三公子道:「知道吾兄貴恙,勞尊,今天治了幾個小菜,來同年兄暢談。

」寶珠道:「多承美情,,何以克當?」劉三公子道:「你我至交,客套。

」談談説説,公子裝做面孔道:「我們飲一杯罷。

  寶珠凝神一想道:「,但此地,不如花廳裡,我們裡邊坐罷。

」二人起身,寶珠引他上花廳來。

劉公子一看,下懷,笑道:「此地。

」家人排齊酒席,寶珠請劉三公子上坐,劉三公子道:「有此理,小弟此來做主人。

」寶珠道:「舍下何能有僭?序齒年兄坐。

」劉公子不行,寶珠他讓,坐了首席。

劉三公子送過酒,二人酌。

  劉三公子一對黃眼珠子凸出來,對著寶珠,只管賞鑒,見寶珠臉色雖清減了些,反覺得世外仙人,總不及他淡妝飛燕。

劉三公子看愛,故態復萌,有些捏手捏腳囉唣。

寶珠芳心,惡念頓生:我索性叫家人退出去,看他怎麼樣?兩邊跟班道:「你們送兩壺酒來,走了出去,我有話劉少爺講呢!」家人答應,酒送桌上,到外面去了。

  劉三公子不歡喜,心撓,絮絮叨叨,肉肉麻麻,説個不了。

寶珠實厭他,想灌醉他了事。

誰知他主意,不肯吃酒。

寶珠,笑道:「你想怎樣?」劉三公子道:「你想罷,你害死我了。

我那天,想到如今,晚間做夢,倒是親親,有個趣兒,弄下遺精病症!」寶珠心中生氣,開言。

  劉三公子道:「你怎麼不言語了?我瞧你陌生生,不肯我拉個交情。

那天姑蘇會館吃了你虧,整整趙老二鬧了半夜,你倒走了。

你如今説罷,肯同我呢,你我兩個倒是個對子。

不然,你害我性命呢?我死了,魂靈兒是隨著你。

」説著,裝出許多樣子來,討人嫌。

  寶珠怒,倒反笑了一笑。

劉三公子只道他有意了,骨頭沒有四兩,鬼張鬼致做作一番,伸出硬錚錚一隻而且手,扯住寶珠尖鬆鬆的一隻雪白粉嫩手,臉上擦一擦,聞一聞,道:「我送你一對金戒指罷。

」寶珠急於要縮手,無奈劉三公子男人力大,縮轉來。

劉三公子見他纖纖春筍,如綿,心裡火動,兩腿一夾,這隻手握得死,叫道:「哎呀!算得春風一度!是劉三公子稱得起,是緣分。

  寶珠看他這種鬼形,有些懂得,粉面羞得通紅。

正在無可如何之際,聽腳步進來,寶珠忙道:「有人來了,撒手,我惱你!」劉三公子只得放手。

見是劉府家人送上兩把自斟壺來,一把送寶珠,一把送劉三公子,本來在家吩咐過,到半酣送上來。

寶珠處處留心,見他壺來,疑惑,暗想:「吃了半會,為何酒分開?其中有緣故。

」看壺頂子,有。

想:「他不論有意無意,我些!」心裡躊躇,聽見劉三公子道:「你我談談心事,不便著人進來斟酒。

我你各執一壺,省得費事,你道好不好?」寶珠道:「!我敬你一杯。

」將自己壺裡酒斟了一杯,送到劉三公子面前,劉三公子那裡肯吃?笑推道:「你請!」

  寶珠見他推得什麼,心裡明白,倒不強他,笑道:「罷罷,送進暖酒來,你一杯飲,我倒想酒吃呢!」劉三公子道:「我敬你!」寶珠道:「我不要人敬,自己會斟,總得你陪我一杯。

」劉三公子酒壺取在手裡,取一個空杯,趁劉三公子起身謙讓,轉眼將壺蓋換個轉兒,斟了一杯,先將酒壺送過去,使他生疑,走過去,笑迷迷將酒送到劉三公子唇,道:「哥哥,你飲了這杯酒,我呢!」

  劉三公子見他這個樣子,口聲,一杯毒藥,不肯回不吃。

況見他大紅頂子壺裡斟下來,一點,清水流流,張著嘴,等了酒到口邊,一吸乾。

寶珠壺內斟滿,灌一杯。

這酒母是酒,杯煉成一滴,劉公子兩杯,有六七癬酒,饒到劉三公子大量,支持不住,癱下來,兩個白眼,紅絲縷縷睜了,望著寶珠發喘。

寶珠笑道:「自作自受,今日叫你認得我就是了。

」走出廳來,將門反閉起來。

  到了東廳,著家人傳進劉府跟班來道:「你少爺醉了,得動,我留他住下,有話講呢,你們先回去罷。

」家人,經寶珠催迫,有違,只得回去。

寶珠叫來,吩咐了幾句,松勇答應去了。

寶珠踱進廳來坐下,看看劉三公子,醉得不省人事。

  少刻松勇兩個心腹家人進來,手裡取著衣服、繩索、顏料件。

松勇領頭,劉三公子扯起來,戲房裡取來一件藍袍他穿上,腰裡帶子束,把手扣了,衣袖底下穿兩個孔,扣手繩子透出來,綁腰帶上,叫他抬上來。

臉上五彩顏色,畫了一副鬼臉,頭髮散開,梳了一個髻,戴上許多紙花,背上馱捆紙錢箔錠,妝束起來,分明一個活鬼,不怕人!眾人看見,個個發笑。

  守到半夜,他扛進一輛破車,還怕他説話,個麻彈子塞口裡。

松勇點起燈火,送到劉府。

時四,松勇叫取一塊石頭,大門敲。

老門公聽見,不知何事,起身出來,隔著門問是誰,外面説:「內閣有事來回中堂。

」門上怠慢,説:「請少待,我去取鑰匙來。

」松勇叫道:「些!」説著,劉三公子扶下車來,站門首,帶眾人一溜煙走了。

  這裡門上開了大門,問是那個。

見一個活鬼踱進來,老門公一嚇,跌了一跤,個燭台摔了一丈多,大聲喊道:「兄弟們起來!不好了!」門房裡有人聽見,穿衣起來,見老人家坐在地下揉腿,口裡喘噓噓説明白,只把個手望裡指。

有幾個人進去,見一個藍袍活鬼前跌跌踉踉撞,大廳。

眾人大驚,發一聲喊,內外人驚醒了。

出頭,走。

內裡傳出話來,著火夫廚子會輪班人役捉鬼,各執棍棒,趕進廳來。

  有個大膽轎夫,上前一棍,打得活鬼跳了一跳。

眾人上,棍棒交下,活鬼倒。

轎班上來壓住,取繩索過來,想要他背剪,扯他膀子,那裡扯得動?眾人道:「這個鬼力氣呢!」來脱他袍服,知他手捆腰帶上,他解下來。

劉三公子捱打之時,酒醒了,但是口不能言,手不能動。

如今鬆下手來,忙將口內麻彈子摘掉,喝道:「你們這些瞎眼奴才,連人認識!」眾人見活鬼説話,吃一驚。

有個家人,聽出口音,問道:「是少爺嗎?」劉三公子道:「我!」

  眾人慌了,扶起,攙進上房。

劉相夫人聽説話鬼是兒子裝,,起身來問。

見了這個模樣,嚇呆了。

討水洗臉,脱去破藍衫,摘去頭上紙花﹔紙錢錁錠,打掉了。

劉三公子頭面青腫,已有八分傷,扶他上牀睡了,哼聲不止。

劉相夫婦來問備細,公子只得一一,將前後事説出來。

  劉相大怒,不怪兒子尋苦吃,反怪別人使毒計,口裡説:「東西,自取其辱!」歎一聲,進去了,心內深恨寶珠,想害他,捉他錯處。

想他聖眷正隆,害他不到,留意,少不得有個狹路相逢。

做了兩句口號,在外傳揚道:

  「願到天上蕊珠宮,但願人間大小松。

  著人四處傳説,他聲名。

人面前,説他是個女兒,諷科道奏明參劾。

無如松府人好似劉府,交情甚,闊親多,寶珠謙謙自守,人愛他。

知他聖眷隆,誰敢影響事,來混讀天聽?從此松、劉兩家,成為水火。

  説松筠寶珠有病,之中,無人理論,他幾個小朋友,在外。

如今寶珠病,只得在家閒坐,心裡。

連日寶珠因衙門公事回來得,他捉了空兒,想出去閒走走,師父面前撒了謊,叫了兩名書童,馬房裡牽了一匹劣馬,出後門上馬。

心裡躊躇,不如到櫻桃巷月仙家去。

加上一鞭,綠兒、壽兒跟著,飛來到了櫻桃巷門口。

綠兒接馬,壽兒敲門,有人開了,松筠進去,匆匆進月仙房,撒開門簾,跨進去一隻腳,抬頭見有人內,倒弄得進退兩。

  月仙看見,笑道:「二少爺麼?」松筠笑一笑。

那人問道:「那個二少爺?」月仙道:「松大人家二少爺。

」那人起身道:「是世交,進來同樂?」月仙來扯,松筠只得房彎一彎腰,道:「貴姓?」那人道:「坐!我講。

  松筠坐下,看那人,生得一個圓臉,濃眉近視,身材闊而且,倒是一臉書氣,問道:「請教!」那人道:「小弟姓劉,行四,賦字雨三。

尊姓是松,秀卿先生是令兄麼?」松筠道:「家兄。

」劉四公子道:「沒有請教雅篆。

」松筠道:「草字友梅。

」劉四公子道:「高雅矣!尋花問柳事,吾兄還時興者乎?」松筠心裡好笑,答道:「閒時來過兩次。

」月仙接口道:「二少爺是貴人,地。

」松筠道:「我在家讀書,不能出門。

煙花之中,不過逢場作戲,安能如雨三先生鍾情嬌豔,慣作風月中?」

  劉四公子此時揚揚得意,一副眼鏡下來,視眼擦了一擦,道:「兄弟喜歡訪翠,愛眠,家君性,加管束。

所以風月事,得其願者!」二人談了一會,劉四公子咬文嚼字一回,松筠只是笑來不住。

劉四公子道:「今日天朗氣,惠風和,可無酒吾兄歡者乎?」吩咐擺酒。

停了片刻,有人進來排席,劉四公子推松筠上座,松筠推辭不得,只得坐了,劉四公子文縐縐説説,松筠聽他口胡訾,大理他,倒同月仙談笑取樂。

  月仙見松筠風流,劉四公子來,戲台上岑彭馬武,神色之間,顯出來了,待劉四公子冷冷的,同松筠調得火熱。

劉四公子,他原是個廢物,那有度量藏得住句話?拂然道:「吾今者費其錢鈔,請吾兄吃其酒而賞其花,而兄反爭其風,割其靴靿。

斯人也,可以矣!今日錢,吾其認!」説罷,起身走。

不知劉四公子去了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劉四公子起身走,月仙上來扯他,那裡扯得住?袖子一摔,匆匆去了。

月仙道:「這不是沒意思嗎?」松筠道:「這個厭物,走了。

」二人坐下,談飲。

松筠此,月仙雖然愛他,鴇兒不歡喜。

來説粉頭愛俏,鴇兒愛鈔。

松筠出來,身邊並無銀錢,來過三次,過分文,鴇兒為厭他。

  今見劉四公子他走了,惱去一個財神爺,雪上加霜,加恨,進來發話,罵月仙道:「你人鬼認識,瞎眼東西!好端端個劉四少爺,你身上錢少了?你反去得罪他!他是相府裡公子,明日惹出禍來,那我可吃不起,而且一家子,開門七件事,雖是孃承管,總要出在你身上,那裡有人頑?我滾進去罷!希罕你接客了。

  松筠聽他七夾八夾,心裡生氣,冷笑一聲道:「你嘴裡放乾些,這些講誰聽?」京都開窯子,總是市井無賴,這鴇兒是出名母老虎,那裡怕你小孩子?説道:「我們門户人家,將父母遺體,幾個錢,接客要吃飽了接,打來,罵來,使錢是不來。

莫見惱,都象你少爺,我們這碗飯吃不成了,喝西北風罷。

松筠正在狼狽,一見松勇,心中大喜,合攏了殺出。

進來兩條狗,地下搶吃,咬叫,打成一處。

母老虎見打翻桌子,急了,嚷道:「錢,打我東西嗎?」話説完,一張椅子頭上過去,打窗格上,脱脱落落,這一聲響得。

  母老虎怒,大叫道:「殺人了!」一頭撞過來。

松筠身子一,順手一個嘴巴,一個狗吃屎,跌有一丈多,松筠一張木炕一摔,炕癱下來。

房中這些器用物件,那裡經得他動?功夫,打得落花流水。

打出來,索性外邊桌椅陳設,以及板壁類,打個乾,只剩房子沒有拖坍,那個月仙躲得不知去向。

有幾個撈毛火夫人等來解勸,上來一個,跌一個,上來兩個,倒跌一雙。

  兩個小書童雖,碰碗盞、掀桌椅是會。

松筠是打個,出門上馬,回頭指道:「你家小心些,坊裡你講話。

」打著馬去了。

  母老虎見松筠去,爬起來,頭擦破,睛鼻,血淋淋,手一抹,塗成一個鬼臉,坐在地上,放聲大哭道:「我你這個雜種拼命!著人去請劉少爺來,他商量話呢!」打雜去了。

  少刻,劉四公子到來,見打得這般光景,聽母老虎哭訴一番,心裡大動其氣,叫道:「汝力不能肆松筠於市朝,偕亡。

你到兵馬司裡告他一狀,他哥子官沒有了!」母老虎道:「要請人寫狀子呢。

」劉四公子道:「請人,有硯台筆墨,我來寫罷。

」有人送上筆硯,搖頭閉目,咋嘴動腮,寫一兩句,抹去重寫,整整半日工夫,寫。

念一遍與母老虎聽道:

  今有棍松筠,專門花柳陶情,沒有錢使,而且打人。

老身名母老虎,其實並不吃人,只想餬口,京開了堂名,但接王孫公子,接下賤愚民。

誰知松筠太毒,打得不成人形,頭上打個大洞,可憐鮮血淋淋。

伏望老爺做主,其活捉來臨,他狗頭打破,辦他一個罪名,老身方得心,敢求遵行。

  劉四公子唸了念,得意道:「你去告他,見了我這狀辭,。

我寫封書到他哥子呢。

」劉相公回去寫信不題。

母老虎到兵馬司去告,兵馬司知道松府勢大,見狀辭不成模樣,白字連天,趕出衙去不肯收。

母老虎到府尹、九門提督兩處,是不準。

母老虎無法,只得到那部裡去叫冤,卻正值司寇李公部知道,狀詞權且收下,著人調處,半哄半嚇,帶帶,説得了事,賞了一二百金,狀詞退回。

李公抄成一個底稿,改日寶珠看。

  那天寶珠花廳許文卿閒談,門上傳進一封書信,劉相府送來。

寶珠取過來,文卿起身看,見信面上寫道:「秀卿世兄大人升」,下款是「劉相府拜託」。

寫著「酒資照例」。

二人見字跡歪斜,好笑。

看到酒資照例,大笑起來,「家人來信,酒錢嗎?」寶珠道﹔「且看信上寫什麼,知道多少笑話呢。

」取出信來,二人念道:

  秀卿世兄大人閣下:敬稟者,三品大員副都御史,赫赫戚然,福祿壽財喜﹔矯矯虎臣,做公侯伯子男。

至於百僚,才貌雙全,其餘事耳。

弟象君作宰,童子何知,府中無事,去名妓月仙家,尋花問柳者。

誰知令弟友梅,有同心焉矣!弟看事交情義,待他。

孔子雲:「獨樂樂,不如人樂樂。

」此天之公心者,弟則大公無我焉。

豈料令弟不念世交情義,待他反情無義者乎?行其炕氣,其真風,是可忍,弟則茲。

無餘他何,只得趨而避之可。

他娼家,竟揮其拳而打其人,衝其房而砸其破。

此等惡棍,。

萬望吾兄開天高地厚恩,施濟扶術,言加管束,令彼不得其門而出,庶幾哉真豆無人,而弟者。

者,其家,治其國矣!肅此,敬請坤安。

伏乞。

萱幃朗照。

  世愚弟劉沐百叩首淚並書

  二人看罷,哈哈大笑。

文卿道:「這是劉孽弟,天下有這種廢物,他乃兄兄弟。

白字,講了,怎麼用起『坤安』『萱幃』來了?他令尊到處説你是個女子,他如今你做娘子,豈不是件奇事?」説著,大笑不止。

寶珠笑得如花枝顫,聽得文卿話,笑得伏桌上,羞得抬不起頭來。

  停了半晌,手帕子擦了臉,歎口氣道:「不料舍弟作狎邪之遊,鬧出禍來,不是耍處。

」文卿道:「頑笑原不要緊,但是劉氏崑玉,萬可以。

況且他尊翁願意你,看他那神情,想捉你空兒。

得小心些,不可授隙。

令弟年,不知利害。

」寶珠點頭,深服其論,二人談論一回,文卿辭去。

  寶珠回房,信紫雲看,紫雲笑得了不得。

寶珠道:「姐姐面前,還是告訴告訴呢?倒住我了。

」紫雲道:「説罷,小姐知道那個亂子,呢。

不能這麼問,你背後他書信瞧,看他怎麼説。

你脾氣我知道,斷教訓兄弟,不如勸勸他罷。

」寶珠道:「他劉氏兄弟來,總無益處。

」紫雲道:「笑你好東西,這封札到你,從此有來?」寶珠笑道:「説得是,但札兩字,切貼不移。

」二人笑了一回。

  隔一日,李公請寶珠到家,狀詞底稿寶珠看,告訴他如何了事話。

寶珠謝了謝,説改日奉還銀子。

回家躊躇,還是姐姐面前題起,背後倒著實勸了幾回兄弟。

誰知寶林耳朵甚,有風聞,叫寶珠、松筠兩個去問明白了,打了一頓,鏈子松筠鎖起來,早間牽進書房讀書,晚間牽進卧房睡覺。

連寶珠是罵了一場,打幾下。

  如今且説張山人生日,寶珠去拜壽。

因為那天是他表叔慶宗丞家有事,張山人款留不住,放他去了,定午刻。

這裡李墨卿、許文卿人留住了。

日過午,寶珠才到,眾人等了一會,主人吩咐排席。

論張山人交遊廣,來祝壽闊人數。

李墨卿敍了一桌相宜,小書房內是七人,李、許、松三位之外,有桂榮,椿榮,內閣中書潘蘭湘,右贊善雲竹林,大家推潘蘭湘年,坐了首席﹔次席原該桂榮,桂、椿二位張府關點親,讓墨卿,許、松、坐對席,桂榮兄弟坐上橫頭,雲竹林是張山人孫婿,坐在末位。

是少年英雄,談談笑笑,。

  還有些老朋友,如司寇許月庵,司寇李竹真,詹事吳子梅,光祿司卿朱祝三,閣讀學士周伯聲,九門提督晉康,都統吶興阿、兀裡木諸人,總花廳上坐。

  且説書房裡眾人,吃了一回酒,桂榮道:「那天李年兄處祝壽,行那個令,些,我你們取笑夠了。

今天行一行?」潘蘭湘問是什麼令,墨卿一一説。

潘蘭湘笑道:「是,過於費心些。

我有個令,直捷了當。

」諸人道:「請教。

」蘭湘遂飲了門杯道:「我是一口一杯,諸君各説唐詩二句。

」眾人道:「你説兩句,我們聽聽。

  蘭湘想了一想道:「美人捲珠簾,坐顰蛾眉。

」眾道:「底下人那個説呢?是敍次了。

」蘭湘道:「不拘,有卷先交。

」寶珠道:「他説五言,君故鄉來,應知故鄉事。

」雲竹林道:「我來日窗前,寒梅著花?」桂榮道:「賢崑玉説罷。

」桂榮道:「我説什麼呢?我説功蓋三分國,名成八陣圖。

好不好?」椿榮道:「我你們,説兩句七言:二十四橋明月夜,玉人教吹蕭。

」文卿道:「我看説幾個字,令官是五言,我們不可違背。

夫子何為者,棲棲一代中。

」墨卿道:「你這話是。

我是席上生風,醅蟻酒,紅泥小火爐。

  眾人説完,蘭湘手一算道:「松大哥四杯,雲年兄只有一杯,桂老太苦了,是七杯。

」桂榮嚷道:「什麼話,我吃這許多酒幹什麼?」蘭湘道:「你忙什麼?我説你聽,你圖字四杯呢。

」文卿道:「哦,我知道了,有個口字,一杯酒,他所以説一口一杯。

」將自己詩句念一遍道:「我只有何字,一杯。

  蘭湘數過椿榮四杯,墨卿一杯。

椿榮道:「不來,你們弄鬆我。

」蘭湘道:「我原説一口一杯,誰叫你們不晤出來呢?就算是我捉弄你們,令是你們自己説。

酒令嚴於軍令,諒你賴去!」逼著他飲乾,眾人飲盡。

  寶珠笑桂榮弟兄道:「我們吃虧。

」桂榮道:「這個令,公道,我是不行了。

」雲竹林道:「有個令,我們老泰山人行令,有點意思。

」對家人道:「你進去向老太説,那副新酒令取出來。

」家人答應。

少刻取到,見筒牙籌。

不知籌上是什麼兒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雲竹林接過籌筒來,搖了一搖道:「這一筒,是一百根,是《紅樓夢》目錄以及故事。

吃酒法子,是我們老泰山化出來,各抽一根,照籌上注法飲酒,是公道。

」桂榮,來抽。

竹林道:「你,敍次來才是。

」籌送到首席來。

  潘蘭湘抽了一枝,上面一行隸字,是史湘雲醉眠芍藥圃﹔下一行行書,是坐力睛雯,搳三拳,湘雲鴨頭兩字飛觴,睛雯桂花兩字飛觴。

大家看過,説。

竹林笑道:「有幾個內,抽到了有笑話了。

」蘭湘看對席坐是許文卿,轄了三拳,勝了兩拳,輸了一拳,飛了一句:「鴨頭春水綠。

」順衣領數去,該是自己一杯,墨卿一杯。

文卿飛一句道:「冷露濕。

」桂榮、雲松二人各一杯。

榮道﹔「敍了,逆行罷。

」搶了一技,賈寶玉品茶攏翠庵,下注杯酒。

  眾人笑道:「好個出家人,戒酒。

」桂榮道:「勝者寶玉,負者妙玉,寶玉吃茶,妙玉吃酒。

」措了三拳,桂榮輸了,吃了三杯酒,竹林陪了三杯茶。

眾人笑道:「好個出家人,戒酒,只怕要走火入邪魔了。

」竹林道:「這故事裡面有。

」椿榮道:「我來了。

」抽出籌來,是猜燈謎,賈政悲讖語,下注説謎一個,合席猜,猜得著,飲一杯,猜不著,合席飲一杯。

椿榮道:「叫我説什麼?」眾人笑道:「聽憑你説。

」椿榮想了一會:「我有一首七絕,打件物事。

」念道:

  彈指韶華即夢鄉,茹毛飲血風光。

  煤生慣作依人計,一曲琵琶隱鳳陽。

  眾人想,寶珠笑道:「我猜著了。

心思。

椿二哥吃酒,我説你聽。

」椿榮回答。

文卿笑道:「好象是蝨字。

」寶珠道:「一點,令人測摸不著。

」椿榮一笑,吃了一杯,許文卿道:「請抽罷。

」文卿道:「我。

」取來,自己笑了,眾人看時,一行大字,賈寶玉通靈會金鎖。

下注一行,是並者寶釵,坐者黛玉,寶玉吃令酒。

寶釵使個眼色,叫他不吃,寶玉酒送到寶釵唇,手摸著寶釵金鎖。

寶釵裝著羞態,黛玉要裝作怒色。

眾人笑道:「要神情裝得象呢。

」寶珠赬頰無言,俯頭手捻衣角。

  眾人笑道:「令沒有行,秀卿倒裝羞態了。

」墨卿笑道:「這是他故態,不消裝得。

巧得很,他戴著金鎖呢。

」竹林道:「我見別人行這個令,解開鈕釦就算,他有金鎖,那了。

」寶珠粉臉低垂,人説笑。

文卿道:「借重了。

  寶珠開口。

眾人道:「剛才講,酒令嚴於軍令,萬不能更改。

」墨卿道:「秀卿,怎樣?只得委屈些兒。

」寶珠搖搖頭。

眾人見他光景,笑起來,你一言,我一語,寶珠逼不過,肯了。

眾人説要做作得呢,文卿取杯,飲了一口,寶珠頭抬一抬,秋波轉,眾人道:「!」文卿酒送到寶珠唇,笑道:「寶姐姐吃酒。

」寶珠才要吃,聽他叫一聲,反頭低下去,臉上起了一層紅暈。

文卿湊進些,笑嘻嘻道:「不要,你飲了罷。

」寶珠勉強吃了一口。

眾人道:「勁兒,這個交杯吃得。

」道:「取出鎖來才算呢。

  文卿伸手來取,寶珠心想,倒強,摸到胸前,不是要處,頭來抬起,讓他來取。

文卿他項下,理出金練子來,掏出一把二三寸金鎖,倒細看了一會。

眾人個個羨慕,道:「,豔,羞態有,不消妝了。

」對席潘蘭湘道:「我來裝怒容。

」臉沉了,令完了。

眾人,只有寶珠帶愧,頭無言。

文卿籌筒送過來道:「這回抽支罷。

」寶珠只得抽了一支,看了一看道:「不來了。

」起身要走。

竹林一把扯住道:「是什麼?」

  眾人,大笑起來。

是蔣玉菡情贈茜香羅,下書一行,是並肩寶玉,下首薛幡,薛蟠搳一拳,無論勝負是薛蟠吃酒,玉菡敬寶玉一杯,寶玉手扯著玉菡褲帶。

眾人笑道:「是薛蟠呢?」文卿道:「是雲竹翁。

」竹林道:「總是我吃酒,搳拳了。

」眾人道:「那不能,令是一點不得。

」竹林寶珠搳拳,是竹林輸了。

眾人道:「敬酒。

」斟了一杯,遞到寶珠手裡,寶珠,來敬文卿,怕他要掀衣服,褂下掛縧子,送出來。

  文卿一手扯住帶,一手杯飲酒,看見寶珠露出紅洋縐褲子,正在偷瞧,聞一陣甜香,從鼻子裡透人心坎裡去,蕩魂消魄,倒覺得迷迷糊糊了,握住縧子,意不忍釋手。

寶珠一扯,低低的道:「難星過了。

」引得眾人笑。

雲竹林抽了一支慶生辰羣芳開夜宴,下注合席滿飲雙杯。

眾人道:「,即景,象個做主人。

  竹林眾人面前,敬了兩杯。

寶珠道:「怎麼人家這樣,我們這樣累贅呢!」桂榮道:「別人陪。

」寶珠不言語了。

竹林道:「李大哥抽一支收令罷。

」墨卿抽出一支,寶珠道:「你今天運氣。

」籌遞過來。

寶珠看大字,是熙風賈瑞起,下注對席是王熙鳳,賈瑞過來一斟,敬一杯酒,扯出手來道:「嫂子戴什麼戒指?」鳳姐姐道:「放些。

」賈瑞捏鳳姐姐鞋尖,熙風道:「別胡鬧,人瞧見成個什麼模樣!」寶珠見要捏他腳尖,不肯行這個令。

大家逼著,七言八嘴。

墨卿道:「眾怒難犯,過來送酒。

」寶珠飲了。

  墨卿扯住寶珠手笑道:「嫂子你戴什麼戒指?」寶珠滿面通紅,羞得一字説出口。

文卿笑道:「你叫我哥哥,他如何肯答應?」寶珠瞅了他一眼。

眾人大笑道:「説罷!」寶珠心裡想叫姐夫,只管扯手,不成意思,不如説了罷!低低的道:「放些。

」墨卿彎下腰去,捏著寶珠腳尖,寶珠縮起來,口裡又説不出來。

眾人道:「怎麼開口,就算了嗎?」

  寶珠是不言語。

墨卿道:「你不是個女孩子,做風姐兒麼?説,料想是過去。

」眾人道:「如其説,重來,這回不算。

」寶珠羞得無地自容,嚷出來道:「鬧罷,人瞧見不成模樣。

説過了,有什麼説呢?」

  眾人大笑道:「今日實在,瞧遊戲百倍呢!秀卿吃虧了,怎麼今天是他上當?」桂榮笑道:「別人裝不出來這種樣子來。

」竹林道:「秀卿怎麼這樣,我不怕得罪你,你倒有些姑娘腔。

要是我,起臉來,他們笑話,待如何?」

  寶珠聽眾人議論,嬌嗔,起身道:「今日有點小事,不能陪了。

」説著想走。

竹林拉住道:「秀卿有氣了,這過頑意兒,你這樣倒是惱我了。

你走了,我們老泰山豈不怪我?」眾人道:「從此許説笑話,一句,罰他。

」「天不早了,再行令,倒是談談。

」你一言,我一語苦留。

  寶珠站著不肯坐。

墨卿道:「要走候吃了面走,你教張老先生面上過得去嗎?鬧孩子脾氣了。

」寶珠只得坐下,還是不言不語。

眾人解釋一番,寶珠勉強吃了半碗麵。

  竹林心中過去,想出話來他周旋。

散席,寶珠吩咐套車,大家留他不住,竹林送出來,李、許二位,跟著送寶珠到花廳上。

張山人面前謝了一聲,見了舅舅同些前輩。

張山人留了一會,見他不肯,只得説晚間候駕,寶珠答應,張山人送出來。

李、許、雲三位是諄囑晚間話,寶珠帶理不理,點點頭。

看他上車,盤腿,人彎了彎腰,家人上了馬,風馳電閃去了。

  如今要説那劉三公子在家養傷,睡了半月,方能出來走動。

到了今日,方知寶珠是賺他,心裡恨,反愛仇,想報復,無如個計。

同柏忠商量幾次,只得仍行前計。

安排定,著人去請松大人,有要事面議。

寶珠見劉府來請,是中堂片子説請議事,酉刻候駕,寶珠雖然疑慮,既是中堂傳請,個不去理,只得答應。

  到了酉刻,喚到,吩咐幾句,教他總不可離,上車到相府裡來。

門上傳進去,説請,寶珠下車,隨著傳事進去,到廳後一座垂花門入內,花廳。

上台階,劉相笑迷迷接下來,寶珠搶步上前請安,劉相雙手扶定,拉了手,請寶珠上坐。

寶珠不肯,師生禮坐了。

家人送茶,劉相殷慇懃,敍了一番寒温,談了許多閒話。

劉相道:「有件要事,年兄談,請裡面坐罷。

」寶珠道:「到了中堂,有言不妨明示。

」劉相道:「內裡些。

」站起身,讓寶珠道:「老夫引道罷。

  寶珠,只得隨後進來。

松勇跟定,曲曲彎彎,走了許多路,到了底處院落,洞房曲檻,好象內室光景。

左首隔著一間,門帛垂下,陳設,酒席業己擺齊,劉相上席,寶珠推辭道:「姪前來,中堂有事見教,萬叨擾盛筵。

如有什麼使令,請中堂明言,姪有點小事,不能陪。

」劉相道:「年兄説那裡話?老夫尊府幾代世交,幾個小菜,笑話死人了。

況且今日有件要事面議,藉此談,請坐罷。

  寶珠不便辭,説道:「既蒙盛意,只得領情。

」劉相大喜,推寶珠上坐。

寶珠道:「姪僭?中堂謙。

」劉相道:「年兄是客,老夫是主人,況且老夫舍下,堂敍爵,年兄但坐何妨?」帶推帶拉,寶珠捺首席上,寶珠説聲「有罪了」。

劉相送過酒來,面坐下,笑寶珠道:「老夫尊府幾代通家,年兄剛才這個稱呼,是世俗見待我了,要罰三杯才是。

」説罷大笑,不住恭維。

  寶珠看神情,總有些疑惑,看不出破綻來,但是處處留心。

吃了一巡酒,左首門簾,有個女子門邊張望,他笑了一笑,使個眼色,一閃進去了。

寶珠看那女子,有幾分姿色,雖看,眉心裡這個痣,刷目。

寶珠沉吟一會,心裡徹底明白,暗笑道:「使美人計來害我。

劉家父子,個蠢才。

我若怕他,叫個寶珠了!」

  聽劉相家人道:「請少爺出來。

」家人答應去了。

劉相瞥見站立窗外,問家人道:「這是誰,放他此?」寶珠起身道:「這是小價。

中堂如有要言,不妨著他退去。

」出來,松勇耳畔説了幾句,吩咐道:「你聽我咳嗽號,你下來﹔不然,總伏著,別動手。

」松勇一一答應,出去行事。

不知寶珠怎得脱身,且看下文。

  話説松勇出相府,到李、許兩處,請墨卿、文卿柏忠拿赴法司。

李、許兩人不知頭緒,只得依他,人前去鎖拿。

柏忠相府來家,一個捉定,差人交簽。

二人心裡放不下,坐車到松府來問信,見寶珠相府回,知道鬧出亂子來了,只得坐候消息。

  松勇回來,情節稟小姐,寶林,著實放心。

知道夫人,告訴,同紫雲商議了一會,著松勇多帶幾個家丁去,將金魚衚衕英家老夫妻拿來,交與總管鎖閒房裡,驚嚇他。

松勇領令前去,事畢後,已有更鼓,到相府圍牆邊,飛身上屋,過了幾處,到後進面屋上,見燈燭,觥籌交錯,寶珠劉相父子,正在勸酒,伏著不動。

  且説劉相陪寶珠吃酒,想著些不要緊言語,他支吾。

寶珠告辭,劉相那裡肯放?看看時刻,有二後,劉相起身更衣。

飲幾杯,劉三公子道:「,小弟肚腹疼痛,意欲告辭,進去解手,年兄坐,來奉陪。

」寶珠微笑道:「年兄只管請。

  劉三公子起身。

寶珠見人走了,連家人不見了一個,站起來,前後走了幾步,望了一會,見門户閉得鐵桶,心裡有些懼怕﹔但是騎虎勢,他。

他進來坐下,吃了兩袋水煙,見房裡走出一個人來,婷娉嬝嬝,走路風騷,望著寶珠含笑而立,賞鑒一番,是情不自禁,寶珠身邊坐下了,格格笑。

寶珠心裡明白,並,他一隻纖手扯過來,笑道:「你是誰,來幹什麼?」

  那女子開口,只是笑個不住。

寶珠他温存一番,那女子拉寶珠進房。

寶珠拒,他進來,二人炕沿上同坐。

寶珠看房裡,雖然,覺得不堪,笑道:「你我今日有緣,是三生定數,你不要嫌我,你我睡罷。

」那女子,反低下頭來。

寶珠道:「沒有別人,什麼?我要吃茶呢。

  那女子去泡杯茶來,遞寶珠,寶珠笑道:「你拿著我吃,我吃呢。

」那女子送到寶珠口邊,笑道:「吃罷。

」寶珠吃了兩口,女子扯到懷裡,臉上聞了一聞,做出多少肉麻樣子來﹔又將他一隻金蓮,握在手裡,倒有五六寸長,裝著,捏了一把。

那女子,一縮。

寶珠笑道:「如今旗人有許多裹腳了。

」那女子道:「我是到這裡來裹。

  寶珠看他腳雖,倒是瘦瘦的,輕輕握住,道:「多時呢,倒虧你裹好了,你想著你父母麼?」那女子見寶珠,萬種,迷人人倒人迷住了。

聽他問話,答出來道:「怎麼不想?要得出去呢?」寶珠道:「你我出去罷,見著你父母了。

你進來一段故事我知道,我倒見你可憐。

  那女子歎了口氣,寶珠也就歎道:「我不但憐你,而且愛你,我有娶少奶奶,房裡有個得用人,要像你這種人有一個好了,可惜我有劉年兄福氣。

」説著伸手他袖子裡摸了一會,那女子見他這副尊容,聽他這番説話,焉得不入其?主意定,反推開一句道:「只怕大人敵不過相府勢頭。

」寶珠道:「那倒不妨,他是搶你進來,這種事,他怕我們官知道呢!怕你心上願意,那談了。

總怪我緣,這段好事,結在來生罷!」

  説罷歎一聲,眼睛看那女子,見他顏色慘淡,沉吟一會,跪下來,欲言又止。

寶珠作,扶起,摟到膝上坐下,陪笑道:「我是你取笑話,不要作惱。

」那女子感激到十二分,淚流滿面,説道:「大人,我此刻你家人了。

」寶珠道:「不要折壞我罷。

」那女子道:「大人説那裡話來?他家父子請你吃酒是好意嗎?」寶珠笑道:「酒勸人無惡意。

」女子道:「無惡意呢,公子你有仇,想要害你,教我引誘你進房,明天早上,説你姦他妹子,你面聖。

你説毒毒?」

  寶珠聽他言語,一點,笑道:「我你得其願,教我死是甘心!」那女子歎道:「你心我知道了,但我怎麼忍於累你?我放你出去,你想法子來救我。

」寶珠道:「那反不便,而且我舍你不得。

我出去,他你,我心何安?倒有個兩法子,你我總可無事,反能成全美事。

」那女子道:「好極了。

」寶珠道:「總要你依我。

」那女子道:「我既是你人,有什麼不依你話呢?」寶珠道:「那就好了,明天早上,我他辨白,只要你到三法司裡,説出來,我包管你無事。

」女子道:「那個。

」寶珠教了他幾句活。

  二人倒反,坐談一刻,那女子忍不住求歡,寶珠推辭起來,笑道:「,我們日子呢!今天有利害內,許多不便,而且有了實事,那説了。

我那麼急呢,此時一想,萬萬使不得。

你話,倒是我人了。

日後乾,夜裡話,不可忘卻了呢!」那女子纏擾。

談談笑笑,天大明,寶珠笑道:「來了--」

  話説完,聽後門一響,劉三公子進來,見寶珠那女子坐下一處,裝作怒,罵道:「我好意請你吃酒,你闖到妹子房裡來幹什麼!」寶珠他笑一笑,不言語。

劉三公子急得暴跳,道:「還了得嗎?著人請老爺進來!」此刻,前門開,有人答應去了。

  劉三公子氣得仰椅上搖頭,道:「反﹍﹍反﹍﹍反了,交接不得人了!」説著,手胸口捶了兩下。

雖然做作得象那木瓜腦袋嚇人,雞肋身材不動。

  少刻,劉相入來,喘噓噓嚷道:「膽東西!我這個寡女,在家貞節,你今日他名節,我你怎肯干休!你面聖去!」來扯,寶珠道:「中堂何鬚生氣?真假到聖前自有辨白。

」劉相道:「我知你聖眷,老夫拚著這個宰相不要,總不肯折這口氣!」寶珠喝道:「多言,你去!」起身前走,劉相隨出來,外邊轎馬已備。

松勇帶了眾跟班,車套來伺候。

  二人進朝上殿,劉相哭奏一番,總説寶珠仗著聖眷,只説乞見欺負他,好意請他吃酒,他趁醉闖進寡女房子強姦云云。

及至皇上問到寶珠,寶珠無別話,奏道:「此事發下法司,問他寡女,自知,如果是,臣情甘認罪。

」皇上看劉相神情,倒象是,寶珠理屈詞,是個情光景,倒代他耽驚。

沉吟半晌,無可如何,發下埋寺推問回奏,二人各歸府。

  卻再説寶林、紫雲,見寶珠一夜回,著實牽掛,睡覺,今見寶珠道他告狀,大理寺接到聖旨,大家來問,寶珠説一遍,二人,專候大理寺信息。

老夫妻叫出來,安慰一番。

著李、許二位,坐堂審問。

  二人人到相府請小姐,劉府只得寶玉妝束起來,坐了車,奔大理寺衙門。

寶玉真情供出,説怎麼公子同松大人有仇,怎麼使美人計,想法害他。

説:「我並不是他女兒,父母姓英,住金魚衚衕,是他搶回來,總是柏忠奸計。

」一一説得分明,有人錄了口供。

許、李二人回奏,英老夫妻告狀,二人只得狀詞夾奏章內,呈上去了。

  皇上震怒,傳旨劉浩先行下獄,女子著伊父母領回,柏忠嚴加拷問,得循情。

大理寺奉旨,鎖了劉三公子,下在獄中。

晚間審了一堂,柏忠矯辯,不肯招認。

上了些刑具,無供。

李、許二位,只得退堂,明日審。

看看天色,文卿道:「我們該瞧瞧秀卿去。

」墨卿上車。

到松府來,門上通報,引進花廳。

  少刻,寶珠出來,二人道了喜,寶珠也向二人道謝。

文卿口詞以及回奏底稿,遞寶珠看了一遍,寶珠起身道:「費了心,凡事要仰仗。

」二位齊道:「什麼話,我們,作客套嗎?」墨卿笑道:「我不解那個女子,怎麼順你呢?」文卿笑道:「那沾美貌光了。

」寶珠臉一,而笑。

墨卿道:「這件事美貌,也好美貌。

」寶珠笑道:「我倒是沾家兄光。

  二人,忙問道:「怎麼説?」寶珠柏忠同依仁,依仁知道他用計搶親,如何回來告訴我,説女子怎麼甚美,眉心裡有個痣話,頭説一遍。

笑道:「昨日我進去,見他門簾裡,我徹底明白,所以晚間著松勇出來,將情節稟家姊,英老兒夫婦接來家,安排定,才敢他家過夜。

  二人嘖嘖歎服。

墨卿笑道:「你記得魏忠賢贊王尚書話?看你娬媚如閨人,有此種陰謀詭計!我今日聽你的説話,成竹在胸,並僥倖。

」文卿笑道:「你這一夜,了?」寶珠如今回頭一想,倒羞得桃花滿面,回答不來。

  二人鼓掌大笑道:「這叫做周郎計安天下,陪了夫人折兵。

」文卿道:「那女子可人,他你好,我當堂斷你罷。

」墨卿道:「有個人不依。

」寶珠瞅了一眼道:「什麼話,頑笑得沒趣了。

」二人大笑不止。

墨卿道:「鬧罷,講經話了。

柏忠那個奴才不肯招供,如何定罪呢?」文卿道:「奴才這張,我們辯他過。

」寶珠道:「這奴才供問不出來,還做官呢!」文卿笑道:「承教了!但不能白白受你教訓,有什麼主見,教教我們也好。

  寶珠想了想,笑道:「我倒有個主見,兩兄商議。

」二人耳説了幾句,二人拍案叫絕。

文卿道:「教訓得冤,你有才有貌。

」寶珠道:「我好意教導你,來説混話了。

」墨卿進內去見姑母,夫人囑託説。

出來談一會,天,辭去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次日晚堂,提出柏忠,當堂跪下。

才要審時,遙看見個家人上來,文卿耳畔説了幾句話,在外説:「送機密信要面見大人。

」見文卿道:「既有要緊,領他進來就是了。

」家人出去,帶進一人來。

柏忠地下偷瞧,見他背著臉,看見是個甚麼人,見他旁邊轉上去,向文卿請了安,説話聽。

見他貼肉取出一封文書送上,文卿看過,遞墨卿。

  聽家人説:「我們相府人,還怕甚麼?有誰來做頭!」聽墨卿道:「立斃死這囚徒就是了!」見文卿道:「你回去,請中堂放心。

」家人道:「我老爺改日面謝。

」這幾句説得些。

見那來人,匆匆出去了。

  柏忠心裡暗想,府裡有人來説情了。

聽得上面問道:「柏忠,你招招?」柏忠道:「實在不知,實情冤枉!英家是街鄰,不能做這種沒天理事!或者家下有人,言語之間,得罪了他,他有意來害我,未可知。

敝上公子,從來並做法事。

求大人施恩,願大人朱衣萬代!」説罷,叩頭不止。

  墨卿喝道:「問他講什麼!」飛下簽來道:「作實重打,計數!」各役上來動手,柏忠叫道:「大人天恩!」文卿上面説道:「柏忠你這奴才!你招了可有命,如其招,杖下鬼!看你枉自熬刑受苦,我倒憐你無辜,我教你死得心服就是了!」書信下一擲,吩咐道:「他看過,動刑。


  柏忠地下,拾起書信,嚇得面如土色。

原來信上是請許、李二位,柏忠處死滅口,相府做主,沒得人要人活。

柏忠此時,冷汗淋身,暗想:「我他受刑招,他倒要害我性命!怪不得我了。

」主意定,叫道:「二位大人上,人情願直供!」墨卿怒道:「你休得多言!」文卿道:「你且説來。

」柏忠前後事情,一一,招出來,所有自己主謀,推在劉三公子身上。

  文卿叫他畫了供,道:「你既直招出來,我總開活了你。

況你不犯死罪,是你主人指使。

」柏忠叩謝,跪一旁。

提出劉三公子,審問一番,柏忠口詞他看過,劉三公子得説,招認,畫了口供。

許、李同回奏,旨意下來,大略説劉捷縱子,擅搶良家女子,不法!復冒認女,設計陷害大臣。

柏忠助紂為虐,倚勢橫行,深堪痛恨!劉捷罰俸一年,降三級,留內閣辦事。

劉浩革去舉人,發往黑龍江效力。

柏忠重責枷號,期滿遞解回籍。

  大理寺點瞭解差,押劉三公子上路。

柏忠重打四十,頭號一面枷,許、李二位恭維,他發在松府頭門外示眾。

劉府了幾兩銀子,讓劉三公子回去一走,父母妻妾,哭得解。

奉旨欽犯,解差久留?推他上路。

劉松、李、許三家,更添仇恨,不共戴天了!氣到無可發洩之處,著人外放風説:「松御史委實是個女兒,我家飲酒,飲醉了,我們識破,我家公子帶進內室,還睡了一夜呢!他惱羞成怒,公子有仇!」誇他腳怎麼、得可愛,你們不信,看他走路,還有些女相呢!一個傳十個,十個傳百個。

做新聞談起來,弄得人人疑惑,個個傳揚。

  寶珠心裡有許多,朝臣之中,雖戲侮,寶珠於心,倒人來。

即如寶珠親好友,許、李幾家聽人傳説,心裡總不肯信。

説劉家他有仇,見他年貌美,生出些混話來糟踏他,倒反付之一笑。

有相信,説是個女人,男人那有這種?有相信,説是個男人,女人那有這種作為?疑者半,信者半。

  只有張山人知道寶珠是女子,聽得物議難堪,倒替他捏一把汗,暗想:「如人手裡,反為,倒不如成就他們姻緣。

」主意想定,坐車到許府來。

那一天許公部,只有文卿在家,接進書房,談了幾句,張山人道:「老夫有件要事面商。

」説著,目視左右,文卿會意,屏退家丁。

  張山人起身一揖,道:「老夫今日討杯喜酒吃吃,不知世兄尊意如何。

」文卿道:「不知老先生説那家?容晚稟家君議。

」張山人道:「此事吾兄。

」文卿道:「請教是誰家,述求明示。

」張山人道:「松家小姐。

」文卿道:「松家小姐許了李墨卿,沒有小姐了。

」張山人笑道:「虧你天天同人往來,知道人家是個小姐!」
  文卿,站起身來,笑道:「秀卿個女兒嗎?那就好了!只怕。

」張山人道:「怎麼?老夫生辰九十餘年,眼睛錯看過人麼?我見他,識透,但是輕言。

如今物議難堪,不能隱,成全世兄。

倘為他人識破,捷足者先得之矣!況我推你們八字,是。

世兄不可失此機會!」
  文卿喜得説不出話來,只是歡笑,張山人道:「我明日請老先生媒,去走一趟。

如其得成,容晚效犬馬。

」説罷,作揖。

張山人道:「不是老夫推辭,去説,他認,而且出口。

」文卿道:「怎麼呢?那害死我了!」抓耳搔腮道:「有什麼法想呢?有什麼計較呢?」張山人道:「世兄不要,老夫倒有個章程。

」文卿耳邊,説了幾句。

文卿笑著,只是點頭,茶几一拍道:「非此不可!」張山人作了兩個揖。

張山人笑道:「要懵住了,事成,不可聲張。

」文卿答應。

  張山人告辭而去,文卿坐在書房,想一回,笑一回,弄得象呆子。

事有,門上來回:松大人到了。

文卿這一喜,似寒懦乍第,窮漢發財,從天上掉下一個寶貝來,叫請,自己迎出來,接上花廳。

文卿並開言,忍不住對著寶珠只是傻笑。

寶珠道:「我今天有可笑之處?你這般見哂!」文卿回答,笑個不住,寶珠笑了。

  文卿見他這一笑,眉舒楊柳,唇縮櫻桃,傾國傾城,千嬌百媚,身子癱了!掙扎一會,起身道:「我想出一句要話來問你,裡面坐罷。

」寶珠心裡算計一番,隨進來,到內書房坐下。

文卿自己出去,門鎖了進來,他傻笑。

寶珠疑惑,問道:「你今天笑得有因。

」文卿笑道:「我心裡得受不得!」寶珠道:「你什麼事?」
  文卿不言語,只是發笑,寶珠道:「説半句留半句,是悶人。

」文卿道:「我説了,你要作惱呢。

其實,你該歡喜呢!」寶珠道:「什麼鬼話?我懂得!説,我走了。

」文卿道:「只怕你今日走呢!我門上了鎖了。

」寶珠知道話裡有話,桃花臉上兩朵紅雲,現出。

  文卿忍不住,寶珠身邊坐下來,笑道:「妹妹,我愛煞你了!」寶珠忙起身道:「你今酒吃醉了!」文卿道:「我酒倒沒有醉,色倒迷住了。

」寶珠驚得無話可説,只得冷笑道:「,。

」文卿正色道:「誰你口?我著人來驗你,看你臉面何存!」
  寶珠嚇得半晌無言,低低的道:「你瘋了!」文卿道:「你賴,你隱事,我知道,不如認了,於你有益多著呢!」寶珠道:「認什麼?」文卿道:「你,要我説明白嗎?你放心,我你傳揚。

」寶珠此刻著頭,言語。

文卿道:「怎麼樣?你認是認?」問了幾聲,寶珠總回言,淚珠滿面。

  文卿心裡,倒安慰道:「你要傷心!你我是至交,我你嗎?」説著,走到旁邊坐下,他拭淚。

寶珠嗚嗚咽咽哭起來,文卿扯他坐在懷裡,言撫慰。

見寶珠推開文卿,站起身來道:「我行藏,你識破,我強。

但我是苦衷,求你要原諒我一點臉,你交情。

你今日要逼我,於你無,來呢!」説罷,流下淚來。

文卿道:「我並逼你,不過是愛你!你如果依我,一點不向人説,連墨卿,我告訴。

」寶珠道:「依什麼?」文卿笑道:「你是明人,懂嗎?」寶珠怒道:「那個話頭,可以砍頭!你這事,是斷不行!」
  文卿那裡肯聽,笑嘻嘻挨過來,要想摟他。

寶珠急道:「你我當準!你見沒人此,可以所欲嗎?今天若有半點苟且,我這幾年,付之東洋大海了!」文卿是歪纏,寶珠哭道:「罷了,今天是我死期了!」説著,將頭望柱子上撞去,文卿嚇,一把扯住,叫出來,喊道:「我!我乾!聽你使,隨你意思!」寶珠坐下,還是哭個不休。

  文卿坐在椅上喘氣,停了一會,歎道:「人非草木,不能無情。

今日你身立其境,見這等絕世無雙人物,也不動心嗎?你這樣貞烈性子,諒我你。

我不自量,意思要你訂下百年之好,還肯不肯呢?」問了幾十遍,寶珠總答應,文卿發急道:「肯也説一句,不肯説一句,教我放心。

」寶珠,只得回道:「我做不得主,要問娘同姐姐呢。

」文卿道:「你心裡願願?」
  寶珠粉頸,秋波慵盼,發,雙頰飛紅,那欲言又止神情,令人可憐可愛。

文卿道:「説是不肯,你下頭可以。

」寶珠捱了一挨,點頭。

文卿大喜,笑起來,酣酣道:「我件件如意,只有一件放心,你腳是裹過麼?」寶珠點了點頭,文卿挨過來道:「我瞧瞧,好不好?」伸手來拉他靴子,寶珠紅泛桃腮,手攔,文卿道:「你。


  將靴子裡帶子他解下,脱下來,露出瘦瘦、追魂奪命小金蓮,繡鞋翹然,纖不盈指,握手中,玉軟香温,一番,不忍釋手,心裡起來。

無如見他性子,惹他,靴子他穿。

寶珠道:「你可放我回去了。

」文卿道:「那不能,話沒有講定呢!你請到我家母房裡坐坐,包你沒有外人,我有要言你相商。

」寶珠無法,依他,進去。

不知進去有何説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話説文卿寶珠領進內室,許夫人一見,,意欲迴避,文卿扯住道:「!」邀進房,直到套間坐下。

夫人不解其故,隨進來。

寶珠倒官樣,起身一揖,叫道:「伯母,常禮了。

」夫人禮道:「這是松少爺,請他坐了。

」夫人多問,看看二人神情,見兒子一團和氣,滿面春風,只是要笑,松少爺是俊眼含顰,眉蹙黛,帶點淚痕。

心裡疑惑,忍不住問道:「你請松少爺進來幹什麼?」文卿笑道:「娘問,請你看樣東西。

」走來脱寶珠靴子。

  寶珠此時呆了,轉側人,他靴子拉掉,一金蓮,露外面,寶珠盤起腿來。

夫人笑倒,吃一驚,只管對著寶珠細看,憐愛心,隨感而發。

文卿道:「娘看見沒有?」夫人笑道:「看見了。

外人話,嗎?你怎麼知道?松少爺怎麼肯告訴你?」文卿道:「他肯告訴我呢,費了許多事,我識破,好容易問出口供來。

」夫人道:「你説我聽。

」文卿説一遍,説他如何貞烈,我過講了一句頑話,他尋死覓活,嚇煞我!説我娶他,他之外,天仙不要。

  夫人聽得喜笑顏開,贊不絕口道:「要人家願意呢!」文卿道:「他是願意,作主,要問他令堂令姊。

我想:放他回去,有推託,不如留他在家,著人去請他令堂令姊過來,面求親,方可定準。

」夫人笑道:「痴兒,你倒來了。

」文卿笑道:「如此。

」就出來吩咐家人幾句話,著他松府跟來人,回去請夫人、小姐。

  自己忙走進來,寶珠身旁坐下,賞鑒。

見他如海棠帶雨,墮,心裡暗喜。

這種美人,説他做夫妻,牀枕,他坐一坐,他面前站一站,有許多香福,只怕幾生修不到呢!想喜,前日中狀元,沒有這種樂法!
  寶珠心裡,另有一段心意,思想從前光景,做夢,總怪父親死得,我造作起來,弄得罷不能,今日人識破,出乖露醜,女兒家面目何存?有個地洞鑽進去。

著頭,流淚不止。

文卿倒不住問長問,不是餓了吃些點心,涼了説加件衣裳。

寶珠那裡睬他?他捏手捏腳囉唣。

  且説許府家人,出來寶珠跟班道:「你們大人內書房裡,談得,平空嚷心痛,坐不住了,我們太太都出來看過,你大人扶炕上躺下,此刻人事不知。

我們太太擔不起,吩咐我請你們前去,請你家太太、小姐。

」跟班嚇,問情由,跨上馬,隨他走到家,進去,找著僕婦説,稟夫人、小姐。

  夫人一聽,心裡一陣抖,倒説不出來。

寶林他背上拍了幾下,夫人噎了一口氣,呆呆流下淚來。

寶林道:「娘忙,我看,另有情節。

妹子出去,斷不至於如此!是要去,娘去看看,知道了。

」夫人道:「要你同去,我才好呢!」寶林道:「。

」忙吩咐打轎套車,著紫雲、彩雲跟去。

紫雲、彩雲慌忙出來,扶夫人上轎,寶林上車。

紫雲、彩雲領著一羣丫環僕婦坐車,隨後派了一名老年管家,騎頂馬,有許多跟班,上馬到許府來。

  母女兩個到穿堂下車,許夫人接上來,拉手問,寶林來相見。

松夫人寒温,問道:「小兒何處呢?」許夫人道:「後面,待妹子領路。

」松夫人寶林進來,帶了紫雲、彩雲兩個。

引進套房,夫人心裡疑惑,及至到裡邊,見寶珠盤腿坐著,粉頰慘淡,珠淚縱橫,蹙蹙春山,尚壓盈盈秋水。

  夫人,問時,文卿上來作揖,夫人還禮。

文卿寶林見了,寶林此刻迴避,只得回禮,心裡徹底明白。

紫雲、彩雲叩見許夫人。

松夫人走到寶珠面前道:「你好了?心裡怎樣麼?」寶珠不答,淚流滿面。

夫人問個不住。

許夫人看説母女,見夫人是個慈善模樣,寶林是個國色,他妹子,體態,淺淡梳妝,明月梨花,一身縞素,看他豔如桃李,凜若冰霜,一種英明光景,令人可愛可畏。

這兩個侍兒,是千中挑一,愛得目本轉睛賞鑒。

文卿是説,上了山陰道了。

  許夫人見寶珠總開口,笑道:「太太小姐請坐,待妹子奉申。

」大家入坐,許夫人情節説了一遍。

夫人驚得面如土色,不覺兩淚交流。

許夫人道:「太太,我們一團美意,傳揚。

不過,二小姐人了,來總有個葉落歸。

小兒沒有訂親,他們同年,平時。

所以不揣冒昧,想要高攀,只得扯了謊,請太太、小姐到舍下面訂下來,做個親戚來,求太太、小姐賞個臉面。

」説罷,福了兩福。

  松夫人答不來,寶林沉吟一會,只得説道:「伯母倒肯賞臉,我們有個不識抬舉。

但先君去世得,兩個舍弟年紀,我這個妹妹妝出來支持家務。

如今既尊府識破,了不得。

但既然尊府手裡,允親?料想出不去。

然而有句話要講明瞭,告幾年,要娶,是萬萬不能!」
  許夫人聽他這幾句話,,大笑道:「小姐話,教我們如何起?既然這麼説,我們無不遵命,為定了!」寶林道:「那有什麼反悔呢?只求伯母多些限,凡事些。

」松夫人道:「我這孩子,今年十六歲,了三、五年,不要緊。

」許夫人道:「是了,兩位少爺得了官,再娶罷!」寶林道:「伯母作主,問年伯了?」許夫人道:「可以不消。

這種好孩子,誰滿意嗎?求一件物信。


  寶林冷笑道:「伯母放心麼?那!」走過來,寶珠手上一隻金釧下來,望許夫人手裡一遞。

許夫人大喜,金鐲子送寶林,各人收。

許夫人他母女拜了幾拜,著文卿過來,叩見岳母。

話説定,許夫人留他母女三人坐便飯。

松夫人推卻,寶珠要走,許夫人苦留不住。

寶林道:「我這妹子有些孩子氣,逆不得。

伯母倒勉強他。


  許夫人一笑,放他走了,文卿送出來,寶珠頭回,匆匆上車而去。

夫人放心,吩咐紫雲趕了回去,換金子來伺候。

許夫人請他母女坐下,吩咐喜紅換了一道茶,擺了十六盤緻點,許夫人陪著。

坐了一會,松夫人道:「家門,太太不要笑話!」許夫人道:「如今是一家人了,説套話嗎?這種出色小姐,古往今來,能有幾個?只怕黃崇嘏算他。

我怕黃崇嘏沒有他這樣模樣兒呢!我們面上有光輝。

妹子有三個小女,第二個是叫銀屏,是妹子生物,我們鐘愛了不得,以為好了,比起兩位令愛來,上腳跟上泥呢!」
  松夫人道:「太太過謙了!」許夫人道:「有句話要太太商量定了,我們外邊坐罷。

」松夫人道:「請教。

」許夫人喜孜孜道:「這位二小姐,我心愛得什麼,要他到我面前來走走,做我個乾兒、我家銀屏太太做乾女兒,彼此做個乾親,起來嗎?太太以為如何?」松夫人道:「太太意思好極了!這麼説。

」許夫人讓他母女們出來,笑道:「這事提起了。


  大家到堂前讓坐,請出三位小姐來見禮。

許夫人指道:「這個大小女,叫做金鈴,太太內姪媳婦了。

」松夫人道:「幾位小姐!」許夫人教銀屏拜了乾娘。

松寶林吩咐家人飛馬回去,取了八色禮來,是珠寶綢緞。

松夫人道:「物,小姐留著賞人罷!」許夫人、銀屏起身來道謝,少刻擺酒,眾人入席,談談説説,到晚才散。

  許夫人送過客,兒子整整議論幾個時辰,説寶珠怎,他姐姐怎樣標緻。

夫人笑道:「那個大姑娘説出話來,刀子利,我有些怕他。

」文卿道:「可不是!貌是娥嵋中帶些威光殺氣,令人可畏可愛,明日李墨卿罪受不了呢!」夫人笑道:「這位二姑娘,我見他説話,劉家就算是模樣,你留點子神。

」文卿道:「我從此振作些就是了。

」夫人道:「現在愛得什麼,捨得他嗎?」文卿道:「賞是賞,罰是罰,雖然愛他,總不能他性子胡鬧!」夫人笑道:「怕到那時不中用。

」文卿笑道:「看罷了。

」母子大笑。

  公走進房,坐下來道:「有何事可笑?」夫人日間事,以及訂親話,告訴一遍。

許公嚇得站起身道:「奇哉,奇哉!女子如此,男人不足道矣!」不住擊節贊歎,拍案道:「訂親話,可以免言。

此人文章經濟,我。

而且品格清奇,姿容,作有仙骨,不能如斯。

兒子有何德何能,可以相配?」夫人道:「我看你呆了,這種好孩子,那裡去選?況是送上門來交易,何能錯過?你意思,到三家尋個黃毛丫頭配兒子,你呢!這件事,我做主了,不怕你不依!」許公道:「嬌揉造作,真令寒鴉配鸞鳳矣!」
  夫人發急道:「文縐縐,討人嫌死了!我有閒工夫你咬文嚼字呢。

桂兒,睡覺去罷。

」文卿回房,歡喜一夜,閤眼,細想寶珠模樣,頭,想到了個全壁,無一處。

有個紫雲,是美人,總是我修來的豔福。

從前他家看見紫雲、綠雲,那樣羨慕,誰知總是我口中食,令人煞!
  説這樂,説那愁煩。

夫人、寶林回府,見寶珠卧牀上,哭得如醉如痴。

紫雲説他回來哭到此刻,一點子飲食進。

夫人一番,勸解幾句,覺傷心。

寶林道:「哭什麼呢!事已如此,付之無可無何了。

還是他家,要落在外人手裡,為情了。

我瞧這位許少爺,人物,我知道你們合得來,他家太太慈善。

至於門第,復,今日這罷了,倒成就了百年大事。

他家傳揚,你做你官,兩年兄弟了,你個嫁理。

」寶林整整勸了半日,勸住了。

  寶珠在家,病了十多天,方出門走動。

一日,門上進來回話説:「英老兒來過五六次,我們知道少爺見人,回他去了,今日來求見。

」寶珠沉吟道:「著他進來。

」門上忙去領了進來,跪地下叩頭。

寶珠命他起身,老兒謝了一聲,站立一旁。

  寶珠道:「你來見我,有甚話講?」老兒道:「大人,奴才劉府做了頭,城裡不能存身,想到保定投個親戚,不意我女兒主意,不肯出京,進來服侍大人,總是大人允定他,尋死覓活,鬧得奴才可施,求大人做主。

」寶珠道:「當日你女兒原有這句話,但是耳目要緊,有許多不便。

你回去,還是勸勸你女兒,不可執意。


  老兒雙眼流淚,跪下求道:「大人恩典,奴才只有這個女兒。

大人如其允,個死!奴才老夫妻沒有倚靠,是沒有性命。

大人積點,收留下來奴婢,成全奴才一家性命了。

」説罷,叩頭不止。

  寶珠想了一會,道:「你先回去,明天來候信就是了。

」老兒求了多少話,走出去。

不知寶珠可肯要他女兒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回後,踱進夫人房中,寶林房內,寶珠道:「有件奇事,英頭兒今日來説他女兒,要進來伺候,在家尋死覓活。

老兒無法,求求我,豈不是件笑話?」夫人道:「那個英老頭?」寶珠道:「劉三家搶親那個人,美人計害我。

」寶林道:「他是愛你標緻了,你當日賺他,允過他。


  寶珠臉一,道:「那個何能作準呢?」寶林道:「他當真了。

你如何處置呢?」寶珠道:「我教他進來誤他一世?」寶林道:「那不然。

但此刻尋了死,你不住他。

他大理寺裡,你出過力,而且是你他,不可失信。

教他進來,我自有處置,日後總有個受主罷了。

」寶珠低頭不語。

夫人道:「姐姐話,一點。


  次日,英老兒來候信,寶珠他説定,今晚悄悄來接,不可聲張,老頭叩謝而去。

到晚,寶珠吩咐總管,派人套車去接了回來,他母親要送,後門入內,叩見夫人、小姐,母女們哭了一場,去保定不題。

  紫雲、綠雲領了寶玉進房,教了他許多規矩。

少刻寶珠回房,到鏡台改換女妝,個寶玉嚇呆了。

寶珠笑道:「你愛我愛?枉辜負你心了!不然,送你回去。

」寶玉道:「大人説什麼話?奴才受大人厚恩,提出火炕,粉身難報!今日既進來,個再出去理,請隨著紫姐姐服恃大人。

」寶珠道:「你既願意,住下罷了。

但你名字,我們倒象姊妹,姐姐講話,我你改做紅玉罷。

」紫雲教他道謝。

從此紅玉府裡,各事倒體心。

  此刻夏令,天氣,寶珠起身,家人報李公到來,寶珠忙到夫人房中,見了舅舅,談了幾句。

寶林進來相見。

李公道:「我們幾家孩子,要下場,日期近了,但試差沒有定準,我們如點了主考,誤了孩子功名。

我昨日月庵商議,想著孩子回去。

下場定了日期,坐輪船動身,。

筠兒、蕃兒,去罷。

」寶林道:「舅舅説話錯,我這麼想。

」寶珠道:「二哥那天去?知會一聲兒就是了。

」夫人道:「兩個小孩子,何能去呢?」寶林道:「不妨,著父親跟去放心了。

」李公坐了一會才去。

  天熱,寶珠衣衫,甚不便當,而且他身上淌汗,撲鼻芬芳,有疑惑要取笑他,非公事從不出門,在家料理兩個小公子起身鄉試。

有多少親友送行預賀,請寶珠,有領情,有辭謝。

  那天李府請酒,萬不能回,席上會見許文卿,寶珠羞面,口多開,如見了上司,不知心裡怕他。

文卿待他,有些裝模做樣。

墨卿疑心,多問。

有些同年,如桂、潘人,是寶珠取笑慣,文卿神色之間,,有時教訓寶珠幾句。

寶珠低著頭,臉,回話。

  次日潘、桂諸同年公請,寶珠意欲去,過人家情面,赴。

姑蘇會館,寶珠領著兩個兄弟,到午刻才來。

客到,叫了許多相公,唱一出佔鼇頭,放過了賞,大家入席,有相公來陪酒。

桂榮一個頂叫翠寶,是春台班,推在寶珠懷裡,笑道:「你們配個兒。


  寶珠一手推住,回頭文卿,見他秋霜,一團殺氣,目不轉睛看著,自己心裡有些怕,臉上羞了,翠寶推開。

起桂榮不依,翠寶撒嬌撒痴倚懷裡,不肯起身。

寶珠,他,抬起頭來看看文卿氣色。

無如翠寶不識時務,纏個,文卿氣得什麼,推腹痛起身出席,到後一間玻璃房內,躺下燒煙。

著人來請寶珠説話,請過兩次。

寶珠怕他,去,文卿來喚,寶珠有違?只得隨他入內。

  文卿怒不可遏,坐下來道:「我跪下!」寶珠那裡睬他,一手扶著椅子,站立不動。

文卿道:「你忘了本來面目了?你個男人摟懷裡,不顧體面!依我性兒,打你幾下,才出氣呢!我是留你面子,你開口就算了嗎?我著人請你兩次,還不肯來,你象意了!」
  罵得寶珠粉面通紅,回答。

文卿道:「什麼不言語,候打呢!」寶珠道:「桂兄他們推我,教我無法。

」文卿怒,站起身指定寶珠:「放屁!你可認得自己了,我明日去告訴你母親、姐姐,看你可過得去?」寶珠嚇得倒退兩步,,不免流下淚來。

文卿道:「哭怕你嗎?你怎説!」寶珠是低頭不語。

文卿桌案一拍,道:「你説説?」
  寶珠嚇了一跳,道:「我祖太爺!你教我説什麼?人家聽見,成何體統?你我留點臉。

」文卿道:「不怕人聽見,不是這樣兒待你了。

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你同人!」寶珠道:「什麼話!我就回去,好不好?」文卿道:「使得,我走」。

寶珠拭淚轉身,文卿道:「慢著。

你走,那可怪我!」寶珠只得點點頭,出來上席,家人耳邊吩咐幾句。

那個翠寶來伺候,可憐寶珠那裡敢理他!
  少刻,家人來回:「衙門裡請少爺有事。

」眾人不肯放,寶珠要走,眾人出來送上車去。

寶珠進房,此事説雲知道,紫雲笑道:「醋勁兒!怪不得他,他沒有受用,倒人佔去頭水,作忙。

」寶珠啐了一口。

到日兩個小公子動身日期,夫人、小姐叮囑,寶珠騎送出城。

過了一日,浙江主考官放了桂伯華,寶珠心裡歡喜。

連日李公有些小恙,寶珠去請安。

  那天回來,門口下車,見多少人擁門首,問時,有幾個人上來叩頭,道:「大人,欽點順天大主考!」寶珠教人賞了報子,母親、姐姐賀喜。

夫人大喜:「你舅舅有見識,不然,要遵什麼例迴避了。

」寶珠收拾進貢院,全副執事,迎進去,好不威風!轉眼三場完畢,中了多少英才,放榜復命。

回府有些舉人來見座師,寶珠自歡喜,暗想:我一個女孩兒家,得了多少門牆桃李,笑!此時浙江榜放了,有人送報到來,四人俱皆中式:
  松筠撞見寶林當日窗課,竟中了第一名解元,李、許二位是經魁,松蕃中二十名之外。

各家,如花似錦。

惟有寶珠,自己中舉百倍。

夫人、寶林,是喜氣洋洋,賀客盈門,忙個不了。

門上報許府二小姐來了,寶珠,躲了進去。

寶林接進堂內,銀屏見夫人道喜請安,寶林平拜了。

夫人問了他母親,銀屏道:「家母本要自己過來,乾娘請安,日有些,天氣,起居。

如今氣候涼,先著女兒來乾娘、姐姐道喜。


  夫人道:「説。

我想你太太,你談談,要請過來聚一兩天。

幾個小兒,動身動身,放差放差,鬧得我不得了。

今日小姐來,這裡多住幾天,可別嫌否。

」銀屏笑道:「承乾娘美意,女兒在家同母親説過,意思要乾娘多頑幾天,還要領領大姐姐教呢!」寶林旁邊,看他,言詞,容貌,風流,有大家氣度,聽他説到領教話,忙答道:「不嫌輕讀,妹子陪姐姐作個平原十日歡。

」銀屏笑道:「乾娘,聽姐姐這個稱呼,可是外我了。

我他得三歲,怎麼叫我姐姐呢!」寶林道:「我不能坐家欺人。

」銀屏道:「名分不可。


  夫人聽他丫頭俐,笑道:「你們過謙,兩個個兒!」少刻,排上點心,寶林陪他坐下。

這位小姐大方,拘束,在家進房來替夫人燒煙,乾娘長、乾娘,談個不住,有説有笑,灑脱。

飯後,侍女、老婆子教回去,他們此不便,所以不留一個。

到寶林房裡坐了一坐,問道:「我家二姐姐呢?」
  寶林笑道:「他知道你來,躲著去了。

」銀屏道:「怕我幹什麼?家裡姊妹,見面了?姐姐,我你去見見他,躲那裡呢?」寶林笑道:「我知道。

」銀屏道:「姐姐,告訴我罷!」寶林道:「娘套房裡。

」銀屏扯住寶林,要他同去,寶林道:「我去不便,他要怪我呢。

不如你自去見他,我隨後來。

」銀屏笑著,來到夫人房裡,推開小格子要進去,夫人道:「他呢,你進去罷!」銀屏笑道:「家裡姊妹,怕什麼?」走裡邊。

過了屏風,走天井繞欄杆,一路賞簽,輕移蓮步,踱進雕窗,見琴書排列,稱贊,是個雅人。

  望了半天,尋不出門户來,好容易摸到書架,過去,一架鏡屏掩著,推了幾下,巧巧推著關棙,閃開。

銀屏,三個女郎,金妝玉裹,一色打扮,圍著擲升官圖。

三人見他進內,忙站起身。

銀屏看那三個,個個美貌,不知那個是。

寶珠雖去過許府套房,許夫人作事,不容別人偷瞧,所以銀屏並見過寶珠,認識。

紫雲是寶珠走。

是見過,只得問道:「誰是二姐姐?」紫雲笑道:「我們小姐房裡呢!小姐裡邊坐罷。


  綠雲打起大紅縐門簾,銀屏入內,見錦天繡地,翠羽珠簾,金碧交輝,説盡十分華麗。

寶珠坐在窗前,手裡拿著閒書消遣,見進來一個女郎,知道銀屏,書放下,徐徐起身,粉頸,垂頭而立。

銀屏,心裡贊好,眾,無雙絕世!笑迷迷走到面前道:「我嫂子,你躲我什麼?我尋著了!」
  寶珠羞得回答不來。

紫雲進來送茶,笑道:「小姐請坐,我們小姐得呢。

」銀屏道:「那我不管,誰教他躲我呢?我哥哥特地教我來瞧瞧。

」説著,大笑不止。

紫雲請他坐下,寶珠坐下來,還是低頭不語。

倒是紫雲陪他談談,銀屏夾七夾八,説笑不住。

寶林進來,請他出去坐罷。

不知銀屏走是走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寶林來請銀屏出房去坐,他那裡肯走?倒把寶林扯了坐下來閒談。

桌上有一副玉棋子,拉寶珠他下棋,寶珠不肯,他央告道:「嫂子,你雖是我家人,但我到你家是個客,你不要嫌我才好,不然,你要看我哥哥面子。

」哈哈笑起來。

  寶珠此刻覺熟識些,起身,聽他這一番話,臉一,坐下來。

寶林笑道:「你儘管他鬧笑話,他怎麼好意思呢?你倒個趣人。

」銀屏道:「戲耶?嫂子,來罷!」寶珠扯過來,坐下道:「我今天哥哥代印,來點你這隻眼!」紫雲止不住個個大笑,寶林笑道:「我不怕唐突你,他沒有改妝,你同個男人拉拉扯扯,不成模樣。

我妹子口,他要拿你開句心,你下不去了。

」銀屏道:「吾有什麼下不去?這種男人,怕他幹什麼!」寶林笑道:「妹妹總講。

」紫雲大笑起來。

  銀屏自知失言,臉了,道:「是個姐姐。

我是你妹子,幫幫我,佩服你。

」寶林笑道:「我是濟鋤,你要人幫嗎!」寶珠銀屏下了兩盤棋,勝負。

天晚了,房中上燈,但見銀缸斐幾,生輝,靈蓋朱纓,燈彩無數。

外邊金子進來説:「太太備了幾樣小菜,請小姐坐坐。

」銀屏道:「嫂子出去陪我。

」寶林道:「他你一桌吃酒,你雖然不得實濟,外觀了。

」銀屏道:「,你只管拿我取笑,我會嫂子算賬。

將酒席取進來吃,大家有些興?」寶珠道:「我這房裡,不容外人進來。

」銀屏道:「擺前邊嗎?」
  寶林只得吩咐前邊擺席,著寶珠乳母屏後接酒遞茶。

席擺,三人入席,説説談談,高興,寶珠不是從前。

吃了幾巡酒,猜了一回拳,銀屏道:「我們行個令罷。

」寶林道,「悉聽尊意。

」銀屏道:「我見《紅樓夢》上寶玉行那個《女兒》令,倒,我們説幾個頑頑?」寶林道:「。

」銀屏道:「他是四字,我想仄聲念在口裡,不如喜樂換做嬌痴,添上女兒顰、女兒羞,是,念起來鏗鏗鏘鏘,入調呢!姐姐以為如何?」寶林道:「妹妹見解,請説罷!」銀屏道:「是要序齒。


  寶林道:「妹妹是客,我們有僭?」銀屏道:「家裡姊妹,什麼誰賓誰主?」門杯送到寶林口邊,寶林只得一飲而盡,笑道:「要我獻,你們可別笑話!」銀屏道:「姐姐些,別謙虛罷!」寶林笑了笑,説道:
  女兒,良辰美景奈何天!
  女兒愁,抱得衾上玉摟。

  銀屏道:「好極了!傳神筆。

」寶林道:
  女兒,殘妝和淚濕紅綃。

  女兒痴,才子佳人信有。

  女兒顰,從此蕭郎是路人!
  寶珠他而笑,銀屏轉身,冒冒失失問寶珠道:「你知道李墨卿悔親了嗎?」寶珠嘻嘻一笑。

寶林故作聽見,説道:
  女兒羞,煙花三月下揚州。

  銀屏道:「那急得了得!使不得。

」寶林道:「你是沒有話講,留點神了,這是有報復!」銀屏道:「要一句,席上生風,唱一個小曲,完令了。

」寶林道:「那來這些累贅東西?」銀屏道:「你不信?翻出《紅樓夢》來瞧瞧。

」説看起身,書架上翻,見有一支笛子上,取下來,笑道:「你們有這種技,今天請教。

姐姐説句詩,唱曲子。

」寶林道:「詩可以,曲子會。


  銀屏那裡肯依,鬧得什麼。

寶林他纏得沒法,道:「姑太太,你請坐下罷,我唱是了。

」夾了一箸燕窩道:「海燕雙棲玳瑁梁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彈套琵琶,我唱個小曲罷。

」銀屏道:「不行!姐姐唱麴,嫂子唱小曲。

」寶林逼不過,只得教寶珠吹起笛來,唱了一支《樓會》上《楚江情》,銀屏贊絕口。

  寶林道:「別挖苦人,你要。

」銀屏道:「那。

嫂子先來,我是附驥。

」寶林道:「你這稱呼,當,可以請你更改更改。

」銀屏道:「名分所關。

」寶林笑道:「你改口,他是説。

」銀屏只得叫聲二姐姐,寶珠道:「我不得僭你。

」寶林道:「你引他多講罷!」寶珠道:
  女兒,玉堂春洞房。

  寶林瞅了他一眼。

銀屏道:「切貼不移,現身説法,換不到第二個女兒身上去。

」寶珠道:
  女兒愁,春日凝妝上翠樓。

  女兒,辜負香衾是早朝。

  寶林、銀屏贊道:「只有你合用這句子,別人不配!」寶珠道:
  女兒痴,半夜無人私語時。

  銀屏微笑,咳了一聲。

寶珠想到女兒顰,思索一會,是情不自禁,説道:
  女兒顰,聖主朝朝暮暮情!
  寶林冷笑道:「你有説了!」寶珠臉一,不言不語。

銀屏那裡放得過?笑道:「你官這麼做,我今天知道。

怪不得我哥哥常説你聖眷呢,誰知有個隱情內!你雖願意,有些顰蹙,無如回不過去事,委屈些兒。

」寶林笑道:「你顧説得,你令兄留點地步。

」寶珠紅泛桃腮,手拈衣角。

寶林説:「索性説完它了事!」寶珠隨口道:
  女兒羞,蜻蜒飛上玉搔頭。

  寶林道:「吃酒,説一句詩罷。

」寶珠門杯飲乾,拿了一顆蓮子道:「露蓮房墜粉紅。

」銀屏一笑,才要開口,寶林道:「我來彈琵琶,你自己做那個《紅樓夢》《滿江紅》唱來。

」寶珠違他,唱道:
  可歎奴,生辰,家運多。

到如今,寄人籬下,。

瀟湘館鳥啼花落春無恙,罩茜紗窗。

金玉良緣知,木石前盟。

詳菱花鏡,可憐辜負妝台上,斜抱羅衾,悶對著銀缸。

玉容嬌不起,鸚鵡無言,暗泣斜陽。

那,紅滿地誰人葬?春光玉生香。

記得春困那幽情發,綠竹生涼離恨天。

折盡風流賬,空教我金釵十二,撩落人間!海棠菊花標詩句,半窗風雨助秋光。

相思病三夢紅紅綃帳,旅夢兒繞家鄉。

焚詩槁,空留一片痴情況。

寶玉呀,知你是鐵石心腸!
  唱得響遏行雲,風回氣轉。

這面琵琶,如風吟簷馬,沙擊晨鐘,叮噹。

和叫起來,一回兒象盡是唱,一會兒象盡是琵琶,個銀屏愛得笑攏口,贊。

寶林道:「我們要請教令官了。

」銀屏笑道:「饒了我罷,我是會!」寶林道:「沒有這種事兒,些罷!要抱上轎嗎?」銀屏道:「不過笑話罷了,我放個屁兒你們聽聽。

」念道:
  女兒,樓上花枝笑獨眠。

  寶珠笑道:「這是姻伯母不是,耽誤你青春了。

」銀屏道:「麼,你取笑我,那可怪不得我了!」道:
  女兒愁,悔教夫婿覓封侯!
  寶林道:「賈寶玉這句,同!」銀屏笑道:「『嫁得蕭郎愛遊』。

」眾人大笑。

銀屏取笑,他忙道:
  女兒,芙蓉帳度春宵。

  寶珠道:「這句,豔!」寶林寶珠一笑,做聲。

銀屏道:
  女兒痴,勸君惜取少年時。

  女兒顰,楚腰一捻掌中輕。

  女兒羞,細草春香小洞幽。

  寶珠低著頭,只是笑,紫雲一個個含笑而立。

寶林道:「我這個妹子,顛狂欲死,教我們倒取笑你了。

請唱罷!」銀屏飲過門杯,説道:「明月橋人釣魚。

唱是不能,沒有學過。

」寶林道:「唱,罰十大杯!」銀屏道:「那不要醉死了!」寶林道:「我們姐妹兩個,灌灌你下去!」銀屏道:「如此説,我落你們手裡了,還要我纏死了呢!」寶林道:「不消開心,唱是過去!」銀屏道:「既要小生唱曲,請二位美人代板。

」寶林道:「要理他,不怕他唱!」
  寶珠、紫雲兩個吹起笛來,銀屏唱了一支《小宴》,是香温玉,婉轉可聽。

眾人贊了幾句,吃了幾樣菜。

銀屏道:「我們才是陳句,大家自出心裁,這六個做詩題,做幾首詩,每人分兩個。

」寶林道:「你怎麼這樣?你倒不怕費神麼?」銀屏道:「閒著,藉此消消遣,吃下飲食消化。

」寶珠道:「依我是集他幾句。

」銀屏道:「也好,自己做兩首七絕,大家見見心思。

」寶珠道:「明天交卷罷。

我可想不出來,而且。

」銀屏道:「我們今日定了題目,嗎?」
  隨喚紫雲六個題目寫起來,圓成紙團兒,三個各拈兩個。

寶珠道:「此刻且看,做出詩來,看。

」三人各看一看,燈上燒了。

寶林道:「依我,不如女兒兩個字改作美人,有生發些。

」銀屏道:「你過想個男人,要他裡邊,你説得些。

就任你扯兩個男人來説説,。

」寶林急了,道:「銀丫頭,看我來撕你嘴!」
  銀屏央告,寶珠他討饒。

銀屏道:「還是我家人,真象個嫂子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只有欺我,感激我罷了,來取笑我,人心問!」銀屏道:「我這麼説你好,還要怎樣?」寶林勸他兩杯酒,談談笑笑。

銀屏逼著寶林合唱了一出《尋夢》,雲三人唱了幾支小曲,方才能得用飯散席。

銀屏道:「我今日嫂子睡罷。

」寶珠不言語,寶林道:「妹妹我套間裡住,寬展些。

」銀屏道:「那不能,我今日原説替哥哥代印。

」寶珠道:「你教人看,誰是個男人?」銀屏道:「我説落點,好不好?」寶林出來,夫人房中談了一會。

  回房見寶珠正在改妝,紫雲、綠雲兩旁侍立,他來幫忙,寶珠笑道:「姑太太饒了我罷,我可當不起!」銀屏笑道:「我來做個畫眉人,停回要索口脂呢!」寶珠道:「鬧罷,請那邊坐坐。

」銀屏笑道:「我這個風流張敞,你女貌郎才。

」寶珠笑道:「你該知道年伯託張山人説媒,要你送上門來我,我不要。

誰知你倒會自薦,不消年伯費心。

」銀屏道:「我原會自薦,坐在人家套房裡起身,候成了肯走呢,不然放心。


  寶珠道:「頑笑得了!」銀屏道:「誰教你惹我!」寶珠妝束畢,換了一身豔服,銀屏賞鑒,是花貌雪膚,天姿國色,正如五雀六燕,﹔燕環肥,纖濃合度。

絕勝青娥降世,恍疑綠珠之返魂。

這一金蓮,那幾個步,好似春雲冉冉,飛來離恨天邊﹔垂柳纖纖,到處。

銀屏愛得目不轉眼看,自知不及,羨慕。

想我哥哥,風流香福!
  寶珠見他看得出神,笑道:「你認得我麼?」銀屏道:「我看你側媚旁妍,變態百出,如花光寶氣,映日迎風,教人眼光捉,看越不得。

」寶珠啐了一口。

二人煮茗談,直到三睡。

銀屏要寶珠衾,寶珠不肯。

紫雲拿了一牀棉被鋪裡邊,銀屏道:「你明日我哥哥睡呢?」寶珠不理他,二人上牀,一宿無話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前回説寶珠、銀屏同榻,一覺醒來,天大明。

紅玉送上兩盞冰燕湯,二人吃過,停了一會,起身梳妝。

銀屏梳頭勻面,寶珠是男妝,教紫雲取出袍服來,要上衙門。

銀屏道:「今日陪我談談。

」寶珠道:「一會功夫就回來。

」寶林起身,妝飾進來,大家讓他坐。

銀屏道:「大姐起得這麼?」寶林道:「妹妹。

」寶珠道:「姐姐,吃過點心沒有?」寶林道:「吃過了。

」寶珠道:「天不早了,拿蓮子進來吃罷。

」綠雲兩碗蓮子送了上來。

  寶林道:「娘吩咐廚房裡,你們下面了。

」寶珠道:「教他們些,我吃了要進衙門呢!」銀屏道:「我教嫂子陪陪我,他要出去。

停回我們去逛逛園子。

」寶林道:「一刻就回來。

至於逛園,,外人瞧見,成個什麼意思?我紫雲陪你罷。

」三人到前邊吃了面。

寶珠教外邊傳伺候,辭了銀屏、姐姐出去。

銀屏拉了紫雲、寶林出房,到夫人面前,談了片刻,寶林道:「我到姐姐房裡細看看。

」寶林道:「沒有看頭,蝸居!」
  銀屏走,寶林、紫雲隨著到後進來,寶林道:「那是賬房,這邊坐坐罷。

」銀屏進內,是明三暗五,有兩個套房,收拾得十分富麗。

中間一帶玻璃屏,隔著外間,窗,排著琴棋書畫。

轉進裡間去,上面一個擅落地罩,一張玻璃牀,錫帳金鈎,繡帶,牀上羅衾鴛被,疊有二三尺,五彩絢目,香氣襲人,衣櫃書架,陳設得。

推開一扇鏡屏,內裡有個小天井,玻璃篷罩,作向套房裡,一張炕,擺著玉瓶,一枝孔雀翎,有五尺多﹔寶鏡妝台,其精工華麗,寶珠房裡小異。

  銀屏看一回,贊了幾句,轉身正房坐下,見處處房裡掛著寶劍,問:「這許多劍,有處?」紫雲道:「這是小姐東西。

」銀屏道:「姐姐會舞劍?」寶林道:「會。

」銀屏不信,紫雲道:「是會舞。

」銀屏道:「這些劍可有?真寶劍想來是尋不出。

」寶林道:「我牀欄杆掛,壁上是一對。

這支雖不是寶,削鐵如泥,吹毛可過。

」銀屏道:「取下來瞧瞧。


  寶林壁上一支劍取手中,遞過來。

銀屏細看,見鞘子是金鑲玉嵌,七寶裝成,卻拔不出來,道:「怎麼不得出來呢?」寶林道:「我來。

」掣出,其亮如雪,其利如風。

銀屏有些害怕,忙道:「套起來罷!」寶林一笑,將劍入鞘。

銀屏道:「倒沒有人敢闖進來做混帳事呢。

」寶林啐道:「你狗口裡生不出象牙來!」彩雲送過茶,銀屏道:「我們逛園去罷。


  寶林吩咐彩霞出去傳話,著花兒匠以及各處院中執事人,齊教出來,只留老園丁內﹔傳幾個老婆子進園伺候茶水,帶了紫雲有五、六個小,由明巷踱進園門。

過了幾層亭園,狂花撲鼻,香草勾衣,一帶疏籬花障,委委曲曲。

順著走了一會,到一座小亭,看一看,那邊一帶長堤,桃柳相間,河面並,隔岸綠竹叢叢、看見那岸景緻。

沿堤走著,過一座小紅橋,接連一株松樹,密密層層。

轉出松林,假山隔住,好象沒有路逕。

山洞入去,一條石路,仰視上邊,露著天﹔俯視石池,中有幾個金色鯉魚,穿來穿去,深處有張石桌石牀。

  寶林道:「轉彎罷,那裡上月台,沒有什麼意思。

」銀屏道:「我們瞧瞧再回來。

」上了月台,一望看見並不是來這條路,但見長廊曲檻,畫棟雕樑,鳥醍醐,名花搖曳,猶如身入畫圖。

下了台階,出了石洞,一帶畫廊,進一個月亮門,是座花廳,三面五色玻璃窗,當中掛個猩紅夾紗金線簾子。

  彩雲簾子打起,弔個點翠銀蝴蝶上面,裡邊陳設雅緻,懸著匾額,是「松風館」,四人坐下歇息,有老婆子送茶進來,丫接了獻上。

四人坐了一會,起身踱,穿過花廳,見一面峭壁,一面是水,而且河面甚。

銀屏道:「沒有船,如何得過去呢?」寶林道:「那不妨,紫雲,你引路罷。

」紫雲前走,眾人隨後,順著峭壁,走有幾,有個花柵遮住,繞過山腳,現出一條羊腸小路,曲曲折折,看見水了。

多,到一處,是個船室,題著「枕流吟舍」四人入內,窗,見流水滔滔,鳴泉琮。

四人窗閒眺,頑了一回。

  走出船室,到堤,一座大石橋,而且闊,兩邊紅欄。

四人上橋,見兩行衰柳,低罩波心,幾點陰,平鋪水面﹔橋下五色金魚,往來游泳,減畫上平橋景緻。

四人倚欄而望,心蕩神怡。

紫雲指道:「那邊芙蓉,今年倒開得盛呢!」銀屏道:「我們去賞玩一番?」寶林道:「有船去,岸上繞了去,有半天走,只怕那金蓮要疼呢!」銀屏道:「這園子如此,不知是誰佈置。

」寶林道:「本是個園子,還是我們曾祖老太爺賜第,我們祖大爺手裡,託張山人修過一次,改了幾處。

前年你二姐姐丁憂在家無事,我們商議,改造了許多。


  銀屏點頭道:「你們胸中,有丘壑!」見旁邊有個漁竿,拿起來釣魚,停了一會,扯起個金色鯉魚來,眾人大笑。

銀屏四面觀望,見面是個半山亭,,面前一帶梧桐,環列如屏,背後一堆危石,疊成峯,有十幾丈,好象爐峯模。

峯頭上一道瀑布,亭角噴珠漱玉,如樹頂上倒飛下來,東一個轉,瀉進竹林中去了。

銀屏道:「呀!惟有源頭活水來。

我們既尋過源,去溯流?」
  於是下了石橋,隨著泉水走去。

看這道水,好象礙路,及至行到近處,水流進石洞裡過去。

進竹林深處,有一條花陣,列著人紋,六曲雕欄,排成亞字,上面一所庭院,明三暗五,玻璃西洋房,窗格盡糊綠紗,映得幾席,鬚眉盡。

擺列爐瓶件,十分。

後有幾間小小退步,四人後進出去,滿地下草鋪茵,繡鞋踹上邊,綿軟可愛。

  正在賞玩,見一隻鷺面前飛過去,銀屏忙看時,見他飛到一個樓檻上,歇了一翅,飛回來,到菊花叢裡不見了。

銀屏道:「,!那高樓所在是什麼?好象寶塔,怎的那麼?」紫雲道:「是四宜閣。

」銀屏道:「這命名,是何取意?」寶林道:「這有什麼難解,不過取四時皆宜意思。

樓有三層,園中景緻,看得一大半呢!」銀屏道:「園裡有多少亭台?」寶林道:「名勝,過二十餘處。

」銀屏道:「今天遊完,我腳倒走疼了,姐姐倒能走呢。


  寶林笑道:「我是勉力奉陪。

」銀屏道:「不如到樓上望望去,倒可以收覽名閨秀氣。

」寶林道:「雖,有一會去呢。

你教紫雲扶住你罷。

」銀屏道:「可以不消。

」寶林道:「你不要,你,我是要人扶了。

」紫雲道:「本來怪不得,小姐腳,了,腳下,站立。

」銀屏道:「那不然,你小姐腳嗎?他在外走動呢!」紫雲道:「雖,小姐多著呢,是不能多走。

」彩雲道:「這有個習慣。

」寶林目視眾人,大家會意,不言語了。

  四人談著,分花拂柳,度水穿林,過了幾處峯巒,繞了許多亭閣,到四宜閣前。

這閣是園中主樓,雖是個三層,連下面一層,算是四層。

一望,飛簷挫角,直矗雲霄。

半邊依山,半邊傍水,有個白石台基,一帶石欄繞護。

面前是個十畝芳塘,還有些芙蓉,開得深深,清風一動,流水。

上邊銀絲,穿成簾子。

  四人進內,見是十六間,作個八面樣式,面面開窗,玻璃鑲嵌。

內裡隔作八處,分出陰陽,各成形勢,迷樓款式樣子。

寶林道:「你們領著我,還出不去呢!」紫雲道:「我,彩姐姐認得點。

」銀屏道:「索性上去走走。

」吩咐丫頭下伺候茶水,於是轉上樓梯,上第二層,是十二間,空出一轉迴廊,作了六面樣式,是雕窗石檻,分作六處。

一處擺設,有,有,有,有堂皇,有,有,各不相同。

遊了一會,上第三層,是八間,分作四面,外面一轉迴廊,有石欄環繞,中間分作四處,窗格雕縷精工,陳設,此處地勢既,襟懷,凴欄望,滿園景緻,俱目下。

  俯視下邊,池水清漣,飄綠,石堤絮繞,好似玉帶。

一條短短紅欄,直入松林裡面。

岸是一片地面,盡是竹林遮住。

竹林內隱隱露出多少秋花,紅紅紫紫,辨不山什麼花來,但覺得紅綠相間,可人。

西北上是幽香谷,叢桂山房,接連小龍山,梅花嶺,那邊桃花源,杏花村,以及漁莊蟹舍。

這些近處名勝,如目前。

還有些遠處,背山地方,看明白。

但見修竹成林,奇林拂影,好花欲笑,怪石凌空,山似列屏,水如環帶,,不犯,多處見其繁,處嫌其。

  四人賞鑒,如在山陰道上,目。

銀屏道:「千里目,一層樓。

我們上去頑頑。

」四人轉上來,是四間,分作亞字式,裡邊陳設不多,俱古雅,一張石桌,一個銅鼎,一張瑤琴。

眾人窗口一望,覺得此身如空中,飄飄然有凌雲想,飛閣流丹,下臨無地。

銀屏道:「有個趣兒!」看園中台榭,羅列如星,遠處人家,閭閻撲地。

  寶林進來,坐下道:「我倒有些害怕了。

」銀屏笑道:「我是你個知音,彈套琴我聽聽?彈個《凰求鳳》。

」寶林道:「這不要胡説,天上聽見。

」銀屏道:「什麼鬼話?」寶林笑道:「你可知道『聲語,天上神』兩句麼?」銀屏道:「笑話!那我不管,你來彈罷!」不知寶林彈是不彈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銀屏要寶林彈琴,寶林笑道:「我會,晚上教寶珠彈你聽。

」銀屏道:「姐姐,不要做作了,請弦彈兩聲罷!」寶林道:「怎麼叫做兩聲?外行話,不怕討人笑?紫雲,你過來彈罷。

」紫雲道:「我彈得。

」銀屏策板,央告,紫雲只得和了弦,彈了一曲《良宵》引一曲套,聲和韻細。

紫雲彈起來,清清泠泠,風徐來,水波。

銀屏聽得,那裡肯罷休?逼著寶林彈《平沙落雁》要彈《歸去來兮》,鬧得不可開交。

  紫雲笑道:「不彈是過去,小姐彈套《平沙落雁》罷!」寶林道:「你吹起蕭來。

」正襟危坐,理動琴絃,紫雲吹蕭相和,聽。

處,如馮夷擊鼓,列子御鳳﹔幽咽處,赤壁吹蕭,湘江鼓瑟。

彈了一會完,寶林起身,銀屏歡喜不盡。

寶林道:「是時候了,我們下去罷。

」四人下樓,銀屏要去逛,寶林不肯,説道:「明天。

」銀屏腳走,只得。

穿過一個山洞,石堤,銀屏道:「不是我們來這條路了。

」寶林道:「此刻這邊過來,是揀近路走,那裡半山亭後身。


  手指道:「你見那道泉水麼?」走了幾步,見柳陰之下,著兩匹白馬,錦鞍繡轡,金勒銀環,神駿,寶林、寶珠坐馬。

姊妹兩個遊園,嫌路走,騎馬前去。

那邊有個射圃,兩個小公子進去習習弓馬。

今天馬夫知道小姐逛園,要馬,來不及,備起兩匹馬來,拴這裡伺候,是個備而不用意思。

寶林道:「誰吩咐備馬?」紫雲回説知道。

彩雲道:「馬夫恐小姐要馬,伺候不及,所以預備著。


  寶林哼了一聲,銀屏道:「姐姐會騎馬呢,文武全才。

請上馬跑這麼一趟,嗎?」寶林道:「是寶珠馬,你教他騎去。

」銀屏道:「姐姐凡事是推他,可不無趣?我知道你要人拉皮條牽馬呢!」笑紫雲道:「你肯不肯?紫姐姐是個老手。

」寶林笑道:「你理他呢,他這嚼蛆,是取笑我們。

」彩雲道:「這個東西,我怪怕他。

」銀屏大笑,逼著彩雲去牽。

彩雲去樹上解了絲砳,拉過一匹劣馬來。

銀厥道:「請乘騎。


  寶林笑了一笑道:「我今天你鬧夠了。

」一件藕花洋縐衫子脱下來,交與丫頭,裡邊穿一件紅洋縐小袖(衤登),玉色洋縐裙子分開,兩紮,露出鮮滴滴鑲腳褲,了繡鞋上兜帶。

彩雲帶過馬來,他一手鞍心穩了,一隻小金蓮金蹬上一搭,飛身上馬。

彩雲上前理好裙幅,寶林一笑,銀屏道:「我失陪了!」銀屏道:「那不能,回去。

」寶林不理他,催開坐馬,沿著堤霧滾煙飛去了。

銀屏喊道:「跑!跌下水,不是耍處!」寶林那裡看見?倒轉彎去了。

紫雲道,「不妨,騎慣了會跌。


  説著,踱回來。

有個書童在明巷裡牽馬出來,紫雲問道:「小姐進去麼?」書童道:「進去一會子了。

」銀屏等到了內房,見寶林夫人房中。

銀屏道:「姐姐你好,我!」寶林低顰一笑。

彩雲丫頭手中取過衣服,寶林穿。

夫人道:「林兒這光景,跑過馬了?」寶林笑道:「二妹妹放得過我麼!」紫雲道:「不知可開過飯呢,少爺該回來了。

」夫人道:「今天,你少爺才回來。

」銀屏道:「記掛著少爺,真象個姨奶奶。


  紫雲一笑,進去了,銀屏拉進寶林來。

三人進到了內間,寶珠正在房裡看書,紅玉、綠雲在外拌嘴,寶珠不理論,二人你一言,我一語,剌剌不休,吵得,見了寶林進來,靜悄悄的,恃立一旁。

銀屏三人進房,寶珠放下書本,起身笑面相迎,道:「銀妹妹去遊園,可尋夢麼?」銀屏道:「怎麼沒有?關門贖當,個杜平章氣得不認女兒了!」
  寶珠臉一,不言語。

寶林道:「你今天回來得些?」寶珠道:「今天會議苗疆事件,耽誤了一會子工夫。

」寶林道:「苗疆什麼事?」寶珠道:「有個海寇叫做邱廉,自稱眾義王,澎湖沿海劫勍客商。

劉總兵剿過幾次,散而復聚。

如今勾連苗,攻城掠地,水陸並進,聲勢。

總兵官擋不住,告急上省,督撫會提鎮了幾處兵,不濟事,失去幾個城池,勢如破竹。

督撫上本到京,昨夜三才到。

主子震怒,著諸大臣商議,人前去,不知如何。


  寶林聽罷,個個。

銀屏道:「怎麼呢?離此地有多?」寶林道:「多著呢!我們家鄉倒是鄰省。

」寶珠道:「他盡輪船,海到天津。

」銀屏道:「我家舅太爺,放我們那裡巡撫。

這差倒放了!」寶林道:「你舅太爺是誰?」寶珠道:「姓莊,姐姐該知道。

」寶林道:「提起來我知道,我們六房裡那件事虧他呢!前天你房裡,見有他封信,賣情了不得。

可叫做莊廷棟?」
  寶珠點點頭,笑道:「他。

」銀屏道:「現在朝廷可有能人?你我哥哥保舉幾個去滅賊。

」寶珠道:「那來能人呢?這些做官不過念幾句時文,作個敲門磚,及至門敲開來,連詩云子曰忘記了,那個經濟?看今天會議神情,知道了。

個個是紙上談兵,書生見,議論多而。

」銀屏笑道:「罵得利害!你講什麼來?」寶珠道:「我聽他們講罷了。

」寶林道:「會推那個去?」寶珠道:「沒定呢。

」銀屏道:「這是你們做官報國之秋,你討個去走走?定下來,既可為來辨罪,可以千古留名。


  寶珠笑道:「多少前輩先生,縮手無策。

我個小小女郎,既得甚事?萬年夠了,想留名千古呢!」銀屏笑道:「會推你去,你怎樣呢?」寶林道:「那也説不得了,逼著要去。

」銀屏道:「那了得?不知想壞多少人呢!主子舍你不得。

」寶林道:「你怕什麼,倒來胡説!」銀屏道:「我一個人愁什麼!,誤我眼前?説了,我們想件案事排遣排遣,解了悶兒。

」寶林道:「你要解悶,我們是不中用。


  銀屏笑道:「這個怪我麼?」寶林笑道:「妹妹,我不是。

」銀屏道:「想起來了,我們昨日分題目,沒交卷,寫出來看看?」寶林道:「我們有做。

」銀屏道:「幾句詩,拿筆來一揮。

不過藉此消遣,不然,那來許多話談呢?」自去翻了幾張花箋,取過三支筆來。

寶林道:「你不怕費心,我們做詩,十年九會,寫得出來呢!」寶珠道:「寫幾名陳詩,集首七罷。


  三人在案前坐下,奮筆疾書。

寶林寫出來,銀屏、寶珠是一揮而。

看寶林,是美人嬌、美人顰:
  美人嬌
  悄説聲喚玉郎,羅衣欲換更添香。

  大街夜色涼如水,乞借春陰護海棠。

  美人顰
  銀缸斜日解明瑞,香霧空月轉廊。

  説旁人渾不解,郎羞郎。

  寶珠贊道:「温、李摩豔,庾、鮑風流,謔。

」銀屏笑道:「你你姐姐蓋面子罷!人想得了,只怕連相思病想出來,李墨卿教回來,乞借春陰護海棠嗎?」寶林飛道:「你看説得可寒酸,這個丫頭愛臉了!」銀屏笑道:「愛臉,不然倒實話告訴人了。

」寶林道:「我來瞧瞧你,開出笑話來人瞧!」説著看題目,是美人悲、美人:
  美人悲
  一片花飛減卻春,繁華事散逐風塵。

  恨説,從此蕭郎是路人。

  美人
  疑是蟾宮降謫仙,良辰美景奈何天。

  花飛莫遣隨流水,願作鴛鴦不羨仙。

  寶珠笑了一笑。

寶林道:「可憐,想嫁得了!你看第二首,生恐名花無主,倒不如自己付東風。

」寶珠微笑道:「第一首可憐,恨,心,説出口。

未了一句,好象有過一個人。

」寶林大笑著,連紫雲個個齒燦起來。

銀屏臉上覺,辯了幾句。

看寶珠詩,是美人愁、美人羞,兩首:
  美人愁
  繡檀回枕玉雕鎪,珍簟鋪翡翠樓。

  鸚鵡不知儂意緒,水晶簾下看梳頭。

  銀屏道:「氣相,心裡悶些。


  美人羞
  意緒不勝羞,鎖春光一夜愁。

  雲髻半睡覺,暗傳心事放心頭。

  銀屏道:「你這一覺,了!睡著了沒有?」看下邊:
  美人愁
  紗窗日落見黃昏,粉蝶如知合斷魂。

  君王今夜事,除非鸚鵡人言。

  美人羞
  相見時,月移花影上欄杆。

  平陽歌舞新承寵,得君王帶笑看。

  銀屏道:「你主子有一手呢!夜裡你怎樣?你兒講明白了,我饒你!」寶珠道:「什麼話!這講法,十成死句了。

」銀屏道:「詩言志,你賴去!」寶林道:「你本來,怎麼寫出這些詩來,討他笑話?我懂你這詩總不脱君王兩字,是什麼呢?」
  寶珠道:「是紫雲前日做宮詞,我想不出,拿他來塞責。

後來做出兩首來,我寫了。

」銀屏笑寶珠道:「他是看得動火了,你明天帶他進去走走,可以我哥哥加道官銜。

」寶林笑道:「你不怕你令兄嗎?」銀屏道:「是我哥哥修來香福,一一副,個個才貌雙全。


  正在説笑,綠雲來請用飯。

三人到前進坐下,吃畢了飯,到寶林內房妝台上漱口勻面。

寶林道:「我倒想茶吃,你那副茶具取進來,煮茗談,免得他胡言亂語,盡拿人取笑。

」寶珠笑道:「姐姐個雅人。

」隨喚紫雲前進取來。

紅玉先在外間地毯上放下一個銅盤,紫雲、綠雲抬進一座銅爐來,是個八角爐,身大口小,上面鑄八卦,銅火盆裡夾些炭內,一爐活火。

紫雲取出一對描金磁甕,一把時大賓刻字提樑壺,貯滿了水,放在爐上。

一會工夫,水開了。

  綠雲取茶葉泡,三隻碧霞杯,託個銅盤裡,每人面前送了一碗,嘗了,香美。

銀屏道:「!我那大玻璃鬥涼一斗也好。

,有什麼意思?」寶林笑道:「品茶品茶,茶要品呢。

你涼下來吃,牛飲了。

」銀屏道:「這定是天水了?」寶珠道:「天水有這?我是去年梅花上掃下來雪,裝了幾壇,埋梨花樹下,前天開了一壇。

你什麼?倒不象你這雅人了。

你香味,聞見麼?」
  銀屏道:「説起香味來了,你牀上薰的什麼?並不象香氣,甜香,有意味。

」不知寶珠説出什麼來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銀屏問寶珠牀上薰的什麼,寶珠道:「我愛薰香。

」銀屏道:「你哄我,好象蘭花。

」寶林微微一笑。

銀屏道:「笑什麼?」寶林道:「你知道,這是他異人處。

他身上一股蘭花香,夏天有汗,芳芬競體。

」銀屏笑道:「天生尤物,迥不猶人!」説著,心裡甚羨慕,笑一笑道:「是個寶貝,道你們芳名總不脱寶字。

不知你們有多少寶物身?」寶珠笑道:「你問我麼?我説你聽。

」銀屏道:「倒要請教。

  寶珠笑道:「香温玉,意綠情紅,是寶色﹔玉骨冰肌,柳腰蓮步,是寶體﹔明眸善睞,巧笑工顰,是寶容﹔千嬌百媚,閉月羞花,是寶態﹔眉蹙黛,媚眼流波,是寶情﹔珠銀刻翠,金佩飛霞,是寶妝﹔天緯地,保國安民,是寶才。

有這許多寶夠了,要聽有--」寶林道:「不知胡説些什麼!」銀屏道:「有兩件,你説完。

」寶珠道:「你斷無話,我愛聽!」銀屏道:「你聽,我是要説:風流出眾,月下,是寶林﹔搔頭弄姿,工讒,是寶珠。

」二人啐了一口,忍不住好笑。

  談談天晚了。

其時當秋審,三法司案件甚多,寶珠道:「晚間看看案卷,教紫雲陪銀屏下棋。

」自己到前邊右間坐下,點上兩支畫燭,還有些西洋燈彩,照耀白晝。

翻出兩件案來細看了兩遍,心內沉吟,吩咐綠雲進去取茶,一人獨坐凝思。

窗外一陣風,吹得簷前鐵馬叮噹鳴,窗格一響,飛進一團黑氣來,中堂前,盤旋。

  寶珠此刻毛發皆張,看著呆了,口噤住,不能出聲。

見許多燈火,光燄發碧,案上兩支畫燭,吹成豆子大小。

看黑氣,滾來滾去,進欲退,想上來,上來意思,滾到欄杆,轉回去,倒有幾十遍。

這回到欄,黑氣一分,現出一個人來,長大身材,面目,有了鬍子,左耳垂下一條白東西,有二三尺長,不知是什麼東西,看。

見他跪門首,哭聲隱隱,聲道:「求大人伸冤,保全後嗣!」

  説罷,叩了幾個頭,一陣黑風,旋出去了。

寶珠如夢,嚇得汗淋身,見燈光,叫道:「紫雲!」紫雲內,聽見寶珠喊聲,叫了紅玉出來,見寶珠粉面凝青,朱唇泛,臉是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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厥陰病之厥利嘔噦之—下利(濕熱利、虛寒利)

紫雲忙問道:「怎樣?有甚事?」寶珠道:「進去罷。

  紫雲取了燭台,照寶珠進內坐下,是喘息。

紫雲見他神色變異,心裡,問什麼緣故,取過茶來,送到寶珠口邊,寶珠吃了一口,道:「奇事!剛才明明白白,見個鬼跪我面前。

」銀屏道:「我膽子小,你可嚇我!」寶珠道:「誰嚇你?我嚇死了。

」所見情形,説了出來,眾人聽罷,個個害怕。

綠雲道:「我是不到前面去了。

」銀屏道:「我們今夜多著幾個人進來上宿,不然,怎麼敢睡覺呢?」

  是紫雲有見識,道:「這怕什麼!光景是來告狀。

這裡嗎?我看定有冤枉內,小姐倒要他伸冤。

説明白,不知是什麼人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出去請小姐進來商議商議。

」紫雲道:「綠雲是去了,紅姐姐我去罷。

」寶珠道:「怕什麼!我要不是改過妝,倒自己出去了。

」銀屏道:「你們都出去,留我們三個人房裡,不怕嗎?」紫雲道:「不要緊,一會來。

」拉了紅玉走。

  少刻,寶林帶著彩雲紫雲進來,坐下道:「我才算賬,什麼事叫我?是銀妹妹有話説了?」銀屏不言語。

  寶林見眾人失色光景,問道:「看你們這神情,總是別緣故?」寶珠剛見,細述一遍,道:「這件事,明白,不得主意,請姐姐進來商量。

」寶林聽了,覺奇怪,道:「你看什麼案件?或者案內人。

不然,明天可以有人來告狀,未可知,你總留點神。

他既來求你,有因由。

」寶珠點頭,看兩件案卷,著紫三、紅玉出去取進來,送寶林。

  寶林接過,一件是妾害死親夫,正室出首﹔一件是大伯告弟婦宗支。

寶林看過,説道:「疑惑,這個案件,明天審問,明白,而且有多少情節不符,我看這兩案,有冤屈。

」説著,指出幾處來。

寶珠道:「我疑心,所以沉吟一會,不能透徹。

經姐姐這一駁,徹底澄清!」銀屏道:「這個刑名師爺多少銀子一年?」大家一笑。

  談到三,寶林起身,寶珠輕移蓮步,送到前進天井,寶珠止住,是紫雲、紅玉送出去。

寶珠回房,銀屏兩個卸了妝,吃些茶點,上牀安息。

  次日進衙門,專提這兩案晚堂聽審,到和親王府賀喜。

和親王自己上本,願出去苗疆,皇上放他做了經略兵部尚書,潘利用幫辦軍務,三日後出兵。

寶珠到潘府走了一趟,賀客,匆匆一見,倒書房裡蘭湘談了半會。

家去是未末申初,進房坐,銀屏談談。

有更鼓,傳伺候。

寶珠改服出來上車,四個跟班,兩名書童,上了馬,望都察院來。

前面有一對高燈,還有些球燈火把,松勇騎了頂馬,前開路。

到衙門下車,入內歇了一歇,傳鼓升堂。

  刑部有兩個司員,堂口伺候。

寶珠公座上坐下。

刑部司員上來打恭,各犯俱提到。

有人將案卷送公堂上,是害死親夫一事,宛平縣地界。

寶珠看,是告為通姦家奴害死親夫。

  原告劉氏,告妾吳氏家奴喜兒通姦。

大略説妾他素來睦,因此另居,離有半里,本夫徐福康,在外貿易,回家。

那天有人吳氏住宅旁邊廢井內,看見水中有個赤淋淋無頭屍首,泡得不成模樣,不堪,告訴劉氏知道。

劉氏看見,認得是他丈夫,叫起屈來,隨領鄉保,到吳氏宅裡去問緣。

吳氏推不知道,劉氏著鄉保搜檢,到屋後草堆裡,人頭內,劉氏告他殺死親夫,擲下井中。

  赴鄉檢驗,吳氏、喜兒問過幾堂,認,後來用刑,拷供出來,招喜兒妾通姦,丈夫晚間回來,他殺死,扔下井去,頭埋草堆裡是實。

定下剮罪。

經司裡審過,翻供,其中有個老婆子,拖死了不論,吳氏照案。

事有,喜兒舅舅跟了京官進京,都察院告了一狀,説喜兒十六歲,其中有冤,求都察院提審。

  寶珠看了一會,提劉氏上來,問了一遍,劉氏口供狀詞上大略,哭著説著,動情。

叫帶吳氏,上堂跪下,看他才有十幾歲,雖然蓬頭垢面,,心裡憐借,有些狐兔之悲。

  寶珠拍案叫道:「吳氏!你害丈夫情由,直供出來!如有半句支吾,大刑爾!」吳氏淚流滿面道:「大人上,婦人沒有多話可説。

此心唯天可表,求大人照原案定罪就是了。

料想世間有個龍圖再生,這個冤枉,只好在閻君面前申的了!」

  寶珠怒道:「膽奴才,你敢藐視官長!本院此,青天,你有言詞,何妨説?」吳氏只是嚕嚕囌囌,説明白,倒哭得淚珠點點。

  寶珠見他欲言又止,知道他怕受刑法,反安慰道:「吳氏,本院知你身體,受刑不起,你只管直供,本院並你。

你此伸冤,是無辜送死。

你見過多少閻君替人間管事?」説著,倒和著顏色,問了幾遍。

  吳氏道:「大人既是青天,婦人只得説了。

我今年十六歲,父親是個秀才,因母死,父親我寄舅舅家過活,他到河南做館,誰知一病死了!舅舅我賣徐家妾,正室不容,鬧了幾次,打過數回。

丈夫見不能,婦人搬前村莊房裡另住,有個使叫喜兒,一個老婆子聽用。

過了半年,正室來打鬧四五次,丈夫氣地不過,他鬧了一場,就出門去了。

今年二月初三,傳説宅枯井裡有個屍首,多少人去看,婦人想出去瞧瞧,聽説劉氏此,我出來。

一會工會,劉氏領著鄉保進來,問我要丈夫,我茫煞不解,回答不來。

他打我幾個嘴巴,帶人搜檢,搜到宅後草堆裡,有個人頭內。

  寶珠聽到此處,哼了一聲,兩旁人役吆喝住口。

寶珠問道:「這草堆屋裡?還是屋外!」吳氏道:「是外屋。

  寶珠點點頭,吩咐講。

吳氏道:「劉氏見有個人頭,婦人交鄉保鎖著,一口咬定我喜兒有,同謀殺害。

我去縣裡鳴冤,可憐問過幾堂,打成招,招認。

他送飯,將家財搬去。

我不肯監中乞食,忍饑受凍,,只求死。

到了司裡,原想反供,受刑不起,二來沒有親人。

活出命來,無安身之處。

所以情願屈死,願偷生。

此是婦人實供,一些沒有,求大人秦台明斷,雪覆盆。

小婦人生銘恩,死結草。

  寶珠聽罷,點首歎息,教提喜兒。

上來,心裡好笑,是個麻無用小子,眼睛是鑲,好似硃筆圈了兩圈。

跪堂上,只是發痴。

寶珠暗想:吳氏有幾分姿色,這個小廝倒是,愛上他不成?斷無此理!問了幾句,那小廝話講,之下,抖得不可了結。

倒是他舅舅陳貴跪上來,代辯了兩句。

  寶珠叫上劉氏來,將公案一拍,罵道:「我看你這奴才,手你!直言,可開釋。

」劉氏道:「大人此言,婦人懂得。

解府出司,多少官員,問罪定案,無得更改。

大人平空問出這種話來,教小婦人回答。

求大人看看案情,詳詳情理。

」口裡雖是,面上卻有些失色。

  寶珠聽他這番言語,怒,眉皺,面色一沉道:「這奴才,責言本院!」吩咐掌嘴,左右吆喝一聲,上來動手。

劉氏喊道:「大人天恩,沒有打告主理!」

  各役那裡聽他,打了十個嘴巴,打得劉氏滿口流血,兩邊嘴巴,好象個陽桃子。

寶珠道:「招上來!要支吾,看大刑伺候!」劉氏道:「不知大人教小婦人招什麼供?」寶珠道:「你這利口奴才,本院説出明白來,你不肯心服。

」不知寶珠説出什麼,且看下文分解。

  説劉氏不肯招供,寶珠怒道:「本院説明白,你如何心服?吳氏有幾分顏色,這禿廝兒如此模樣,不是個對子。

這是千人一見,且論。

你丈夫出外半年,你怎麼見了無頭死屍,知是你丈夫?況水中泡爛了,無衣服可認,無面目可憑,你以為認得?拿得?到吳氏宅中搜檢,牆外草堆裡有個人頭內?這光景是你知道了。

不知你殺有何人?吳氏、喜兒今年十六歲,是個孩子家,加之使用是個老婆子,這三個人何能害人?本院看得明白,你那個同謀,速速招來!如直言,受苦!」

  劉氏見説著隱情,真真切切,眼見,嚇得面如土色,口裡支吾,象前番硬挺。

寶珠道:「你宅子裡有何人你同住?幾個下人?」劉氏道:「門口有個老頭子,六十餘歲,有兩個丫頭,餘外沒有別人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兩個使女,可帶來?」劉氏道:「只有一個寓裡。

  寶珠取了一支火簽,人前去。

提到,跪下,差人銷簽。

寶珠見十七、八歲丫頭,雖生得,倒風騷,細看一看,兩乳豐隆,雙眉散亂,問劉氏道:「這丫頭你丈夫用過沒有?」劉氏道:「沒有。

」寶珠道:「他平日還安分麼?」劉氏道:「他們兩個是一刻不離我身邊,養成,女兒。

」寶珠冷笑道:「膽奴才,隨著你主母同人通姦!」吩吩大刑伺候。

  左右鮫喝一聲,如雷響。

兩旁人役,拶子取過來,那丫頭那裡見過這?嚇呆了,口裡咕嚕一句,聽。

寶珠道:「你説説?」丫頭掙了半天,迸出一句話來,道:「﹍﹍同人﹍﹍通姦。

」寶珠道:「你敢強口!現有:你乳高眉散,股撅腰掀,那裡是個處女?你主母此説出來,你敢抵賴?想是要打了招呢!」

  劉氏怕丫頭會講話,官唬出馬腳來,代説道:「或者是丈夫收過,未可知。

他們不出門,我家無男子,外遇是沒有。

」寶珠道:「你這吃醋東西,妒到,妾容不得,容丫頭丈夫有私麼?我打嘴!」左右上來抓住那丫頭,打了四、五下。

  丫頭哭道:「大人打罷,我説就是了。

我同舅太爺通姦,並不是,奶奶是知道。

」寶珠道:「你舅太爺叫名字?」丫頭道:「叫趙品三,是奶奶表兄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奶奶既知你同舅太爺通姦,你奶奶舅太爺有了。

」丫頭點點頭,言語。

寶珠道:「劉氏,你聽見沒有?姦情既有,人命無疑了。

」劉氏叩頭道:「大人恩典,婦人冤枉招!」

  寶珠吩咐上了刑具,劉氏忍痛不起,招供:「因同表兄有私,丈夫晚間回家撞見,只得發制人,他殺死,屍首扔枯井裡。

認出來,人頭埋吳氏住宅後草堆之內,遣害於他。

所供是實。

」寶珠教錄了口詞,吳氏刑具代劉氏上起來,俟獲到趙品三定案。

吳氏先交官媒,喜兒起保。

  寶珠吩咐提第二案。

原告生員趙保昌,蘆溝橋人氏,告弟婦周氏宗支。

兄弟趙保傑,是個五品職銜。

生了一子兩歲,今年身故。

過了幾日,有個來認兒子,口稱兒子是他生,周氏賄賂穩婆,五十兩銀子,買回認為親生。

陳大因妻子有病,家道,只得割愛。

如今妻子病,小生意做得,可以養活兒子,情願退還原銀,領回己子。

保昌以為他人子,不能我宗支,弟婦兒子他領去。

周氏不肯,説是自己生,保昌去縣裡告狀。

審過幾堂,陳大一口咬定是他兒子,有有,穩婆見證。

周氏雖辯他過,兒子總不肯退,託兄弟周旋,請了三學朋友,上了公呈,縣官不能斷決。

保昌都察院告了。

  寶珠取過案卷,,先帶原告問了幾句,保昌説:「兒子真假,我辨,不是陳大認宗,連生員不知。

現在生員兩個兒子,盡可承繼,我們讀書人家,何能容外人亂宗?望大人明察!」寶珠問道:「你兄弟,還是同居?還是另住?」保昌道:「同住。

」寶珠道:「有多少房屋?」保昌道:「兩個宅子,一邊五進,另有花廳,書房內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兄弟生過兒子麼?」保昌道:「生過兩胎,沒有生存。

近來兄弟煙癮,不歸內房,花廳上吃煙,花廳上,不進內室,這個兒子去生呢?」

  寶珠笑了笑,吩咐跪過。

帶周氏上堂,問道:「你兒子今年幾歲?是那天生?」周氏道:「去年六月初三午時生。

」寶珠點點頭道:「既是你親生,陳大為何無緣無故來認子呢?穩婆怎麼肯做見證呢?」周氏道:「小婦人生這個孩子,有多少親人看見。

如是,當時何能瞞得眾人耳目?今年七月,丈夫花廳上房裡吃煙,婦人他那裡,坐到二回房,叫丫環他帶上房門,他小婦人講話,吩咐好生照管孩子。

次日早晨,大伯進來叫我,説兄弟死了。

婦人去看,。

不知什麼急病,不知是受了煤毒?過頭七,有個來認兒子,話是説得活龍活現,鬧得不可開交。

大伯意,他領去,小婦人想丈夫只有這點根芽,況且是我親生,他,如何捨得?大伯見我聽他言語,告起狀來,説婦人紊宗支。

縣裡審過幾堂,不能明白,他告到大人台前。

求大人明斷,存霑恩。

  寶珠聽罷,帶上陳大。

陳説:「當日家貧有病,無法,兒子賣趙家,是穩婆過手。

原説平時常有照應,不料賣去,一點子處無。

如今妻子病也好了,生意,不忍兒子落人家,情願退銀領子。

」云云。

寶珠問:「是那天日期?」陳大回説:「六月初三午時。

」帶穩婆問了一回,大略説日得他五十兩銀子,代他覓一個兒子,恰值陳大生子,買成了,包好了送進去,原聲張,今陳大執住,説話。

  寶珠微微一笑,問道:「這個孩子那裡呢?」周氏回道:「現在外面,不奉呼喚,帶進來。

」寶珠回頭松勇道:「你出去將孩子收拾乾,抱來我看。

」耳説了幾句。

松勇答應,出去一會工夫,抱個孩子進來。

寶珠抱手中,坐在膝頭上,,眉清目秀,説:「好個孩子!」説奇怪,這兒子一點不怕生,對著寶珠舞著小手,只管笑。

寶珠引他,他舉了起來,小鞋襪掉下。

  寶珠孩子一隻腳拿得高高的,對左右道:「他穿上。

」松勇答應,拾起鞋襪,上前穿。

寶珠他頑了好半會。

眾人跪地下,呆呆等候,心中好笑,暗想大人年,是個孩子氣,不知是審案,還是孩子,誰敢催促?他。

寶珠孩子抱下去,那孩子不肯,倒反哭了。

寶珠叫他娘來,抱過去。

  寶珠道:「陳大,這孩子既是你,可有什麼記認呢?」陳大道:「那時匆匆,沒有看得。

」寶珠道:「胡説!白日裡,道一點看不清?」陳大想了一想,道:「有是有,當日雖看得,記得左腳底有兩個黑痣,倒有小拇指頭大小呢。

」寶珠道:「我説不能一點記認沒有。

」穩婆道:「,我看見過,説開來,我想起來了。

」寶珠道:「既然如此,本院好斷了。

」陳大道:「腳下有黑痣,你兒子,你領回去。

」陳大道:「大人天恩,使小人骨肉團圓,回去只有供奉大人長生祿位。

」説罷,叩頭不止。

  寶珠點點頭,對周氏道:「周氏,如果堂驗出痣來,本院是要孩子斷人家。

」周氏道:「大人恩典,孩子婦人親生。

大人如果斷離,婦人死九泉,無顏見丈夫面!」説罷慟。

  寶珠公案一拍,道:「本院公斷,何能得你私心!你可知道刑法利害麼?」喝令左腳鞋襪孩子脱下來驗看。

不大不小,腳心裡有兩個小指頭頂黑痣,眾人個個看見。

陳跪上兩步道:「小人是會説謊,求大人驗看就是了。

」此時保昌得意,面氣﹔周氏魂飛天外,心裡。

上來哀求辯白,寶珠陳大道:「沒有黑痣,不是你兒子,既有黑痣,是你兒子了。

」陳大叩首道:「大人明見萬裏!」

  寶珠臉色,冷笑一聲道:「膽奸滑奴才!你是瞧見孩子脱鞋襪時候,腳心有兩個黑點,你做兩個黑痣了。

你既然説得這,你道著有黑痣?是本院試你。

」吩咐左右,他看。

松勇下來,將孩子腳心手巾一拭,是黑墨點。

陳大面如土色,開言。

  寶珠道,「奴才!瞧見沒有?案情上面失枝脱節多,本院決斷?料你這奸奴不肯服,定有許多強辯,試你一試,試出來。

本院爾情弊行説破:教你死心塌地。

你這孩子,説是六月初三午時生,天氣時候,一個老婆子身上怎麼藏得過孩子?且是青天白日,瞞得誰眼目?大門進去,三五進房子,碰不見一個人?一年多,你他要兒子,他丈夫死,你欺負他孤兒寡婦。

奴才,受了誰指使?供出人來,本院可開活得你,不然,你這罪名是你受用了。

  陳大此刻,理屈辭,磕頭供認道:「小人該死!不該信趙保昌話來,做這天理事!小人得他五十兩銀子,是他買囑小人。

只求大人筆下超生!」寶珠冷笑,穩婆道:「你怎麼樣?可要受刑?」穩婆搖手道:「不要不要!他既説了,婦人是真言拜上。

趙太爺送我五十兩,請我幫幫腔,老婦人原不肯,無如面情,看銀子,説做個見證不要緊,誰知你老人家小小年紀,這麼,辨出真假來了,我如何他賴得過?如今銀子,老婦人牀頭,我不想發這個財,明天拿來,送大人買果子吃罷!」

  寶珠喝道:「胡説!」兩旁鮫喝一聲。

寶珠道:「你這兩人罪名,該重辦!本院施恩,吩咐左右,著實重打!」一筒簽子倒撒下來。

陳大四十頭號,穩婆四十嘴巴,打完放了出去。

二人雖定罪,這四十下夠了。

都察院刑法,陳爬起來,穩婆一口牙齒吐出來。

不知趙保昌如何發落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寶珠問出隱情,趙保昌道:「你知罪麼?」保昌叩首道:「生員罪該萬死!」寶珠道:「讀書人既如此存心,有甚發達之期?我且你罪名,要問你一件大事,你兄弟是怎樣死?」保昌道:「是急病,頭一天還,次日,我進房去,見他沒氣了。

」寶珠道:「他怎麼會死?」保昌道:「這個﹍﹍生員如何知道?」寶珠道:「你怎麼會教他死呢?」

  左右各役聽了這句,個個發笑,暗道他年,問問有些,説出孩子話來了。

兩個司員,坐在堂口,覺耽心。

可是趙保昌心中,面色變下來,口道:「生員倒明白大人話,人是可以會教他死?」寶珠冷笑道:「不到那光景,你如何肯招呢?你這等巧口奸奴,見個明白,你不服。

」保昌道:「生員心裡不服,倒求大人教導教導。

」寶珠道:「你這奸滑奴才,敢稱生員!」吩咐左右,他衣衿革了。

  有人過來,他帽子下,送公案上。

保昌道:「生員何罪,大人斥革衣衿?」寶珠周氏道:「明日本院著司員開棺,你丈夫伸冤!」周氏此刻寶珠恩德,倒反替他耽驚,回道:「大人上,婦人丈夫是病死,沒有被害情形,求大人三思要緊。

」寶珠不理他,吩咐進堂。

  進內坐下,司員上來見過,道:「大人何以知道有冤?司員看來,大人宜詳察。

」寶珠笑道:「此非貴司所知!明天帶人役,前來伺候。

」司員答應。

寶珠回府,有人知會縣裡去了。

此時個個寶珠害怕,説案審罷了,引出事,孩子家脾氣,不曉事體,鬧出亂子來。

  説眾人議論,説寶珠到家,進房請姐姐來商議,二人談到四睡。

銀屏見他們有正事,纏擾,上牀了。

寶珠道:「夫人,下官?」兩個説笑幾句,安息提。

  次日早上,寶珠進衙門,司員縣官領著各役,來伺候。

寶珠吩咐前去驗明屍傷來回話,自己衙門候信。

其時左都御史,是大學士德公兼理,原是寶珠老長親,到衙門,寶珠他談了一會,案情口供,稟瞭。

德公大贊,愛得什麼,講了好些話才去。

司員回來復命,説驗得,並沒有一點傷痕。

  寶珠不言語,沉吟道:「明天本院去驗,如其沒傷,本院當以官徇之!」各人辭去。

寶珠回府,寶林商量道:「我分明見個鬼求我伸冤,保全後嗣,是這一案。

今天驗不出傷來,不知是何緣故?」寶林道:「你,少不得自有傷驗出來。

你明日自去走遭,顧不得害怕,倒要瞧。

」寶珠道:「此時各官有些怪我多事,他那裡知道其中情節?我他伸冤,不住這個怨鬼!」寶林道:「你瞧趙保昌神色怎樣?」寶珠道:「神情是個。

」寶林想了想,寶珠耳説了幾句,寶珠點頭道:「我想到此處,姐姐見識,先得我心。

」姊妹談了一會,當夜無話。

  天明,寶珠起身,吃了些點心,進衙,各官到。

寶珠今日款式,排齊執事,穿了大紅披衫,出城而去。

到樂村,有蘆棚搭那裡,趙保昌、周氏跪接。

寶珠下車,左右人擁護著,走進蘆棚,到公座坐下,各官列坐伺候。

保昌請了許多有頭臉親友旁,外邊看閒人,多可言,説個青年標緻官府。

有許多婦女,贊不絕口。

  忤作上來請示,寶珠吩咐檢驗,驗了一會,無傷。

寶珠不語,趙保昌周氏帶上來,問了一回,茫無頭緒。

趙保昌倒反言語挺撞,寶珠怒道:「趙保昌!本院今天驗不出傷來,本院自有應得罪。

如其有傷,你得過去!本院個官拚你這條狗命!」保昌道:「大人明白青天,如驗出傷來,小人這條性命,沒有。

但沒得傷痕,大人有不便。

」寶珠離了公座,各官起身。

  寶珠粉面含嗔,柳眉倒豎,恨恨指著趙保昌道:「如真沒有傷,本院情願反腦袋結交於你!如果有傷--」説著,哼了一聲道:「我你這奴才鍋烹刀鑠!」走到死屍前,喝令細驗。

忤作怠慢,來動手。

寶珠看死者,晚間見,一些,自己放心。

見幾個忤作頭驗到腳下,報道:「回大人:傷沒有。

」寶珠冷笑一聲道:「沒有傷麼?」忤作言語。

趙保昌道:「大人,既報沒傷,沒有傷了。

  寶珠不理他,吩咐忤作,取他左耳看。

保昌聽見,吃驚,暗想這個小孩子個神仙?有個忤作答應,看一回,大聲道:「得了!」耳中取出有半斤濕棉絮來,填了屍格。

忤作贊了一聲道:「大人,青天!」看人個個得意,不循規矩,大家喊起好來,各役鮫喝。

  趙保昌嚇得牙齒捉兒廝打,周氏上來叩了幾個響頭。

寶珠公堂坐下,帶趙保昌上來,他倒喊道:「大人青天,我兄弟伸冤,感恩盡!還求大人緝獲凶身。

」説罷,大哭起來。

寶珠微笑,各官道:「看這奴才,奸滑!」

  本縣是個舉人出身,書呆子性格,是古板,聽見保昌説話,氣得不可開交,大聲喝道:「膽奴才!你剛才挺撞大人,大人賭口,如果無傷,不但要大人官,要大人腦袋!有傷,是你認罪!説定話,人人聽見,你此刻枝節,希圖脱身,大人容得你,本縣容不得你。

」吩咐「我結實打!」拍著公堂,道:「打!打!打!」

  各差役只得上來打,保昌翻地,打了四十大板。

寶珠道:「趙保昌你有言詞,説。

」保昌道:「那日早間進去有事,見兄弟是死了。

這事問我弟婦,或者知些影響。

他們是夫妻,個曉得道理。

求大人原情鑒察!」寶珠問了半會,上了幾件刑法,無如保昌能熬刑,不肯招。

寶珠吩咐帶進衙門,屍行入棺。

  寶珠進衙門,坐一坐回府,許多情節,告訴姐姐。

寶林覺,道:「我見識如何?既驗出傷來,那不怕他了。

」到晚間,銀屏要賀喜,備了一席酒,寶珠前進,拉了紫雲、彩雲同坐,歡呼飲,猜拳行令,唱過許多小曲,鬧了兩個。

銀屏灌了他兩杯罷休。

  次日,寶珠起來,有些咳嗽,沒有出去,是城外受了些風涼,二者昨夜多飲了一杯。

休息到晚,寶珠要進衙門,紫雲阻他不住,出房,教親包幾件衣服。

寶珠進衙升堂,帶上犯人趙保昌,寶珠道:「本院知道你是個手,驗傷時候,原説有傷你情甘認罪,本院此定你罪名?你這奴才,定有許多辯白。

你這意思,不過要攀你弟婦。

你可知你兄弟昨夜我夢中,將一番情節,告訴明白?説手他自己知道,求我今夜三,你們送到城隍廟後殿,他自己前來寫字,誰是手,身上自有手二字,不是手,他寫出來,沒有冤屈。

  趙保昌聽了,信不信,答應,惟有周氏倒深信不疑。

寶珠傳伺候,到城隍廟來,道士迎接進去。

寶珠拈了香,著松勇帶領各役,收拾後殿,保昌、周氏送進去,窗格盡開,不用燈火,面見人。

有兩張高背椅子,二人鎖在下面,衣服脱下來,光著脊背,手腳捆定,不肯放鬆。

説:「不能讓你摸著背上,少刻鬼來寫字呢!」各役將門帶好,走了出來。

  這裡二人坐,各有心事。

周氏暗想:「冤有頭,債有主,我丈夫,他斷不能害我,要來出脱我。

」倒反身子坐上些來,他寫字。

保昌是人,到了這步地位,陰間,覺發現,雖不深信,暗想鬼神事,有,他不能無緣無故叫我們進來。

眼前漆黑,想,寶珠著人暗算,一個脊背,無躲處,見是有高背椅子,個脊背貼椅背上,動動。

  到了四後,有人役進來帶他們,還是黑著走出來。

才到前殿,見燈燭,擺著公座,寶珠坐在中間,滿面秋霜,中帶著一團威光,逼得人仰視。

保昌抬起頭來,打了一個寒噤。

寶珠吩咐先驗脊背,周氏身上乾乾,保昌背上白粉寫成胡桃兩字,明明白白是手。

  寶珠道:「你這奴才,有得説了?信,他自己瞧!」各役神前照人心膽那面大鏡取過來,道士一面鏡,照起來,保昌看得,自己,暗想:「我背脊靠椅背上,沒有覺得一些影響,這字是那裡來?活見鬼了!」此時情理,天良,謀財害命情節,招出來。

寶珠叫他畫供,上了鎖鈕,帶去收監,周氏釋放,寶珠上車回府。

  這件事,內外城傳遍了,人人贊好,個個稱奇,説小小年紀,人家沒有出書房呢!看他這種美貌,好象個女子,有如此膽量識,鬼顯靈了!你道這字,是鬼寫麼?是寶珠詭計。

他用兩個高背椅子,椅背上反寫手二字,知道,害怕,手腳捆住,拴得短短的,身子躲藏,要躲只得貼住椅背,印了上去,所以不用燈,二進去,四帶了出來,神鬼。

做夢想不到,説是鬼寫。

  閒話説,寶珠到家,將此事細述一遍,眾人好笑,銀屏心裡拜服。

過一日,許府接小姐回去,做新聞,述母親、哥哥聽。

這個案,文卿雖然知道,卻不知這些細情,聽見妹子一説,歡喜。

三家公子從浙江回來,自有一番,請人拜客,忙了一回。

卻不知到歲底。

未知松府新年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松府到了除夕,滿堂燈彩,重門大開,照耀白晝。

寶珠繡衣玉帶,領著兩個小兄弟,拜家神,祭宗祖,母親、姐姐叩喜。

有許多賬房門客,以及執事人,內外家丁,進來叩賀。

上下有酒席。

屏開翡翠,褥設芙蓉,説盡風光。

一夜泥筒花炮,放。

  寶林姊妹兄弟,陪著夫人,堂歡喜飲晏,往年有興。

夫人起身散步,寶珠進房,同紫雲談談。

此時房裡幃幔墊物,總換了一套新鮮五彩,映著燈光燭影,爭輝。

桌上點一金蓮寶燭,架上一個銅火盆,火光燄燄。

燒些松花柏子,香氣氤氲,煙雲繚繞。

紫雲打扮得花枝,笑吟吟,火盆上泡了一盞百子湯,送到寶珠口邊,説道:「百子湯吃下去,多生幾個兒子。

  寶珠笑了一笑道:「你生,人知你是姨奶奶!」紫雲笑道:「生兒子了。

兩位少爺,發達,明年除夜,不知你這屋子裡麼。

」寶珠道:「我你總不會離開。

」紫雲道:「今年太太見兩位少爺中了,往年喜歡,待他兩個好了許多。

」寶珠道:「姐姐我講,要筠兒訂門親,教我留心。

我想銀丫頭説來他做媳婦,你道可好?」紫雲道:「好極了!你多少。

」寶珠道:「怎麼不是?免得這個厭物我鬧。

」紫雲道:「人,可以接得大小姐手。

」寶珠道:「有一説,筠兒不是個安分,要他娶個老婆才好呢!」談談笑笑。

  寶珠出來陪著夫人,坐了一會,燒了兩口煙,到寶林房裡閒談。

寶林道:「彩雲,你百子糕取來,我們瞧瞧,好不好?」彩雲答應,碧紗廚裡取出兩盤糕,有十二碟緻果品,在外間炕上擺好,泡了兩碗茶。

寶林拉了妹子,到炕上面盤腿坐下。

寶林笑道:「你嚐嚐,如何?這是我自制。

」寶珠吃了一塊,香美,笑道:「是怎樣做?」

  寶林道:「有幾瓶花露,留著沒有人吃,我怕白糟蹋了,取出來蒸糕,是我配成東西。

是那幾種呢?梅花露、玫瑰露、薔微露、桂花露,加些薄荷露,配上茯苓粉、蓮子粉、燕窩粉、首烏粉、瓊糜粉、香稻粉各樣湊成。

白蜜冰糖蒸出來,倒罷了。

」寶珠笑道:「姐姐想頭!我有許多花露,只留了幾瓶搽臉,其餘倒灑了,想不出這法來吃他。

」寶林道:「你喜歡,我著彩雲送來你。

」談笑一會,坐品茶。

彩雲許多丫頭,個個高興,拉出紫雲、金子來耍錢。

  一刻,天四,寶珠回房,換了朝衣朝冠,到前廳敬天地,母親、姐姐面前,領著兩個兄弟行禮。

寶珠出來,上車入,到了紫禁城換馬。

去年劉相府放了許多謠言,説寶珠是個女郎,誇贊他金蓮怎樣瘦小,弄得內外皆知。

皇上是個風流天子,惜玉憐香,雖不能辨其真假,倒賜他紫禁城騎馬,是個體貼意思,奏之時,有些言語,喜動天顏,寵愛無比。

  寶珠隨班賀朝,回來更衣,到各處拜年,親戚朋友,年誼,以及王公大臣,九卿六部,整整三四天拜完。

接著請年酒,會同年,會館團拜,天天戲酒,忙個。

夫人在家,請了兩天女客。

許府請夫人、寶林,頑了一日。

銀屏來拜年,留住三、五天才去。

  瞬眼是燈節,年例大放花燈,。

皇上五鳳樓前賜宴,寶珠早去伺候。

松筠弟兄陪著夫人、寶林,飲了一回家宴。

門上來回:許二少爺門口請二位少爺出去逛燈。

松蕃年,生得篤,高興。

松筠是,即稟過母親、姐姐,出去。

寶林道:「站著!」松筠答應。

寶珠道:「回來,不可在外邊生事。

闖出禍來,你性命我!」松筠答應「」,書童套車伺候。

  松筠出來,見許又庵、李蓮波兩個,坐在車裡,探出身子,笑面相迎。

松筠笑道:「你們才出來麼?」庵道:「我們逛了兩條街,知道姑蘇會館有燈迷,意思去瞧瞧,你同去。

令弟出來?」松筠道:「他。

」蓮波道:「閒講了,請乘輿罷。

」松筠道:「你看燈月交輝,這樣好景,坐在車裡有意味?依我,大家踱踱,可有些奇遇。

車後面,走乏了,坐車。

」二人道:「!」

  下車,步上大街。

家家户户,有燈彩,煙飄,火氣,望去好似一條火龍,還妝些龍燈花鼓,街上走來走去,笙簫,士女如雲,三人目。

逛了一條街,人多擁擠,三人有些參前落後。

來了幾輛車,松筠攔車沿外。

  路擠塞了,車開不動,松筠看車中坐個女子,有十七、八歲,有幾分姿色,一身豔服,指頭咬嘴裡,對著松筠微笑。

松筠怎肯辜?做出些風流來勾他,四目相注,一對情魂兒出來。

庵後,看得,見他燈上填著官銜,一面不著見,一面是大學士三字,笑問道:「友梅,這美人好不好?」松筠回頭一笑。

庵道:「這光景,他倒愛你呢!」松筠道:「安知他心中不是愛你?」庵笑道:「象。

」蓮波擠得,插口道:「友梅原説出來踱踱,有奇遇,不料遂心了。

但我們他一搭兒,有許多算。

」三人大笑。

  你道車中女子是誰?劉相小老婆子,微服出來看燈,有多少豪奴擁護。

聽得三人説笑,那裡容得?開口罵道:「什麼沒王法王八羔子,敢調戲相府夫人?他送到兵馬司裡去!」一個喊道:「拿住他,不要放走了!」松筠聽見,倒吃了一驚,聽説要拿他,那裡容得?暗想:不如發制人!手一抬,個跨僕婦,打車轍裡去了。

豪奴看見,發聲喊道:「還了得!」圍上來。

  松筠見路人多,施展不開,腳一起,個大白騾子踢了滾,車翻了,女子倒撞下來。

家人婦女,扶起,人叢裡溜過去,借一家鋪面坐了。

這裡眾豪奴大嚷,有的説送信九門提督,有的説回府裡喚人,七嘴八舌,卻向前。

松筠心裡一想:一不做二不休,不如打個。

一陣拳腳,打得落花流水。

眾豪奴跌跌爬爬,哀聲不止,抱著頭,叫打死人了。

閒人擠兩頭,解勸。

街上雖有幾個巡兵,見松筠這品貌服飾,知道氣燄,是個有勢力,上來彈壓。

是許、李二位做好做歹,拉住了三人,跳上車,書童跨,跟班上馬,趕車加上一鞭,飛去了。

  劉府家丁爬起來,見人走了,倒反説了許多話。

無如不知姓名,沒處查考,是出來,回去提起。

如其知道是松筠,劉府如何肯罷休?弄出一場大禍。

  説三人看了一會燈,望姑蘇會館而來。

到門前下車,進去到了大廳,見當中掛著一盞方燈,面面寫著燈謎,是十個。

三人看了一會,想了一會,庵笑道:「那個『君命召俟駕而行』打句《四書》,象是『王請度』。

」蓮波道:「。

這首五律打一物,是什麼?我來想想。

」三人看,是「堅直掌翰院,無我不開科,水陳泥滑,盤驛路多。

芳容描隱,影日銷磨。

千古留遺蹟,封侯一夢過。

  三人沉吟一會,蓮波道:「我知道了,是筆。

」松筠道:「這『午』字打節令,定是上巳。

」二人贊道:「虧你想得到!」蓮波道:「『子哭慟』打曲牌名,這個,是《泣顏回》」庵笑道:「『壽』打句《四書》,是『老而不死』。

」二人大笑。

松筠道:「『朝應上望夫山』打《四書》,是『良人出』。

這首七打四樣物件,我知道了。

」二人看詩,是:

  高山流水繫相思,落罷燈花夜。

  杖策藜是?不如歸去訪徐熙。

  二人問道:「是什麼?」松筠道:「琴、棋、書、畫。

」庵道:「『重陽』打個字,好象是旭字。

」松筠道:「我們報罷?」蓮波道:「索性打完了報。

」庵道:「。

」蓮波道:「這個『四面風,十字當中,若將田字猜,』,打個什麼字?」庵道:「猜田字,了。

」松筠道:「我想這『裳』字打官名,打人名,倒。

」庵道:「官名可是『織造』,叫『尚衣』。

」二人點頭。

蓮波騫然笑道:「我想著了!」

  二人忙問是什麼字,蓮波笑道:「是個亞字,當中空心十字,教人如何想得到!」二人拜服道:「你!他是空心,你心空了。

」話言未了,松筠道:「我有了!裳字打人名,是『寺人披衣』。

」庵笑道:「寺人披衣字,不如袈裟二字,比裳字好些。

」三個想了一遍,一個個報去,答應了是,只有五律説不是。

蓮波道:「是墨。

」裡面答應了。

三人進內花廳坐下,有人送上茶來,外面些紙墨筆硯各樣採頭送進來。

  三人略看一遍,只有亞字彩,是個漢玉鎮紙洗成一個獅子,可愛,吩咐跟班收了。

庵道:「今日鬧出亂子來。

」松筠道:「怕甚麼!他不過説我調戲他小老婆,我今年交十五歲,知道個什麼?」蓮波道:「家裡知道,過不去。

」松筠道:「家裡姐姐之外,我怕誰?」庵道:「你倒不怕令兄麼?」松筠道:「我哥哥待我們,和平,慈善,教人怕,但我們得罪他就是了。

  正在説笑,見走進幾個人來,手裡託著盤合。

庵道:「誰裡邊吃酒呢?」松筠道:「我們進去瞧瞧?」三人起身,見腰門緊閉,聽見外邊送物件進來,開了鎖。

三個跟了進去,裡面有個廠廳,點得燈燭,蝩拳行令,有多少燕語鶯聲。

  三人望了,見朱氏弟兄帶了幾個相公,有三、四位客,看,,上前走到對面三間坐下。

有些跟班內,見他們三人進來,避出去了。

聽上邊問道:「誰放閒人進來?」一個説:「傳看會館!」不知三人怎樣回答,且聽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松筠三人,走進三間客位,聽上面發作,休要理他。

少刻,會館裡人走來,認識他們三位,走過來陪著笑臉道:「今天朱詹事家兩位姪爺這裡請客,請少爺們那邊坐罷。

」庵、蓮波冷笑一聲,見那松筠道:「胡説!你這裡是公所,道他來得,我們來不得?我今天要這地方吃酒呢!」那人不識時務,還陪笑,站立不動。

松筠雙眉戟豎,俊眼斜睃,那人看他臉色,笑道:「少爺們那邊坐,是。

  松筠回言,左腳一抬,那人撞到天井裡爬不動,口裡叫起屈來。

松筠腳一墊,飛出天井,一踹住那人脊背,罵道:「瞎眼奴才!你知道少爺是誰」那人好似泰山壓定,口裡不住求饒。

松筠舉起拳來,打了一下,那人口中鮮血噴。

許、李二位驚,死命拖住。

上邊驚動了,走下,內中一人上前拱手,笑道:「松二哥,不消動氣,小弟此。

  松筠抬頭,見是桂榮姪兒魁蓬仙,忙走過來見禮道:「世兄這裡,小弟了!」蓬仙笑道:「請裡面坐罷。

」邀他三人入廳。

大家見禮,行作揖,朱氏昆仲,是有世誼,那兩位姓名,推李蓮波首座,眾人謙了一回坐定,幾個相公上來敬酒。

松筠問,是金福班,有個金福,可人,松筠和他。

這位朱大少爺,有點書氣,面上已有了怒容,不言不語。

  金福見松筠年少風流,拉攏。

朱大少爺心裡,懷妒意。

,發起話來,一言半語,兩下爭執,松筠是動手,來得飛快,不知,一拳打來。

朱大少爺沒有介意,左眼上著了一下,打得目睛反背,青腫幾眇。

松筠一把拿住他,隔席提了過來。

朱二少爺會説話,上來拖住,陪笑道:「二哥放手,有話講。

家兄人本來板滯,今天多了兩杯,所以冒犯二哥,明日酒醒,小弟他來登門謝罪。

而且頑笑場中,人人可,個相公,傷了世交和氣?」

  魁、許、李三位,幫著勸解,好容易拉了松筠出去。

到旁邊廳上坐了一會,三人起身,魁蓬仙送上車,説:「請罷,明天見!」三人道:「明天是老師壽辰,我們是叩祝。

」一揖而別。

蓮波道:「回去,進城瞧瞧燈去?」下車進內城來,見迎著許多部堂燈籠過去,庵道:「道爺子他們倒回去了?」

  話説完,見一對燈籠頭導,藤棍開路,閒人跌跌閃開。

是一對燈球過去。

庵看燈球上,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銜。

松筠道:「哥哥回去了,我不能過。

」三人讓,見寶珠車,風馳電掣過去,接著些大理院燈球,一擁而過。

內城邊車填馬塞,擁擠不開。

三人倒讓了一刻,分手坐車回家。

  松筠入內,見寶珠坐在夫人房中,寶林閒談,公服沒有換,松筠旁邊坐下。

寶珠問了幾句,松筠説是二表兄、許老二到姑蘇會館打燈謎子。

寶珠道:「明日是你桂老師生日,你知會蕃兒,明早我去拜賀。

」松筠答應,退出去了。

寶林寶珠道:「筠兒不如蕃兒,性子太暴,不能他臉面。

我看你倒周旋他,他中瞭解元,所以巴結他了?」説得大家好笑。

寶珠回房,更衣改妝,天不早了,去飾上牀。

  次日起身,到午初才出房,坐在夫人房裡,著丫環出去請了兩位公子進來。

寶珠道:「你們去換了衣服,我拜壽去罷。

」二人答應去了。

紫雲衣帽送出來,寶珠穿。

夫人見他是掛茄楠素珠,道:「這個珠子。

」對金子道:「我前日尋出來那掛珠呢?」金子忙去開櫃,取出一個錦合,寶珠接過來,是碧霞璽,兩邊紀念,盡是翡翠,奪目,寶珠。

夫人道:「他換上罷,這掛珠如今有了。

我聽説是祖爺文肅公做兩廣總督時得。

  説著,兩個公子穿得整整,站一旁,寶珠吩咐伺候。

弟兄三個,辭了母親,進去向姐姐稟,出來上車。

到了鳴珂裡桂府門口下車,有人通報,寶珠領著兩個兄弟進來,桂榮接到廳口。

寶珠進廳,桂榮平拜了。

松筠、松蕃上前,見老師叩賀。

桂榮了禮,拉寶珠上炕,自己對面相陪,讓松筠、松蕃上首椅上坐了。

大家寒温幾句,吃了一杯茶。

桂榮起身,邀請三人入內,進了一座垂花門,上了花廳,見大半是同年世好,個個迎上來,讓寶珠坐下。

  松筠、松蕃有些同年拉去同座,自有魁蓬仙陪住。

李墨卿笑道:「秀卿,今天為何來得?」寶珠笑道:「還是你們來得。

」雲竹林道:「這是夫人拖住腿了。

」墨卿道:「夫人沒有,是姨奶奶拉扯住了。

」椿榮道:「怎麼有姨奶奶呢?」墨卿笑道:「而且不止一個。

」眾人七嘴八舌取笑。

寶珠文卿在座,總言。

見張山人後踱出來,寶珠忙上前拉了手。

  張山人笑容,問了幾句,看寶珠同人是冷冷的,不似前,舉動之間,時刻抬起頭來偷看文卿臉色。

老翁心裡明白,倒有些可憐他,自己走開了,笑道:「我今天到這裡來,不過吃碗壽面。

伯華放不開,要我他畫條幅,畫了不算,要我題。

這些英才此,偏教我這老朽嘔心血!」文卿笑道:「畫什麼?」張山人道:「是落花蝴蝶圖。

」墨卿道:「取出來大家瞧瞧?」桂榮道:「午後沒有事,看,要借重諸君筆呢!」潘蘭湘道:「老先生題,是詩?是詞?」張山人道:「我搜索枯腸,寫了一片《梁州序》,看不得。

」説説笑笑,擺開桌子。

  桂榮請客入座,吃了面,眾人散席。

桂榮邀了墨卿、文卿、寶珠、張山人、雲竹林、潘蘭湘進後面書房,見酒席擺當中,張山人道:「吃過,怎麼吃起來?」桂榮笑道:「剛才吃面,沒有多吃酒。

如今吃飯了,多用兩杯,幾個知,大家談談。

」請張山人首席,蘭湘坐下。

雲竹林他老泰山坐,不肯僭許、李二位,寶珠坐在上橫頭,桂榮、椿榮主席相陪。

桂榮敬了一巡酒,出來張羅這些親友們坐,或下棋抹牌,各樣兒。

有愛,幾個知己坐著閒談。

  桂榮各處照應了,來席上每人面前勸了兩杯。

文卿笑道:「你留我點量,停回行令吃也好。

」上了幾道菜,張山人議論風生,。

諸人些疑義來叩問他,張山人問到那裡,答到那裡。

蘭湘道:「老先生天文地理,諸子百家,無不,至於技,不消講了。

」張山人道:「談何!天氣,誰能通解?自開劈以來,上浮者天,下凝者地。

共工戰敗,撞倒不週山,折了天柱,此天傾西北,地陷東南,後來女媧氏煉石補天。

這些話,見諸史策,我看。

人腦,那來這麼結實?補天,如何下手呢?」

  寶珠道:「年代不符,女媧後,炎帝六傳,才到黃帝,要説舜流共工於幽州,那了。

」張山人道:「講。

」桂榮道:「倉頡造字,楷書,還是草書呢?」張山人道:「草書。

古人造字義,不過擬聲象形,有許多處。

即如出字兩重山,常讀重字,重字千里,讀字﹔字明明委矢,射字,射字寸身,是個字,如今顛倒過來,故字義有些。

  眾人大笑道:「一點,或者後人弄訛了,未可知。

」墨卿道:「男女慾,是陰陽配合,氣。

但女人妝飾,是誰製作出來呢?」張山人道:「大約軒轅制衣冠,分個男女。

後來世風,競尚,制越精,下,弄得翠羽明,粉白黛綠,金蓮,香氣襲人。

  寶珠聽他們談,頭發。

文卿道:「,是南唐李後主,想來是。

東昏步步蓮花,不能算腳呢!」張山人道:「後主宮中行樂,不過同窈娘取笑,棉他腳纏成新月形,井非裹,使如蓮瓣。

且《雜事秘錄》雲:辛女瑩腳,姿跗豐妍,底平指斂,約□迫襪,收束微如筍然。

禁中原是略加,使散放意思。

女瑩腳,照工部尺折算,只得五寸四分,今日旗人一樣。

誰知後人相習成風,嬌揉造作,量,使小兒女受無量。

如今有多少旗人改漢妝,雖怪後主作俑,是愚民自尋苦處。

  文卿笑道:「美人非不可,顯得腰肢,體態妖燒,不能。

女人一雙腳,有何意味呢?」椿榮道:「我著纏足一層,造作誨淫具。

」寶珠滿臉通紅,手拈衣袖。

張山人望了文卿一眼,笑道:「我有些事不明白,人比小腳是金蓮,女子腳,取其,怎麼象個金蓮?如果真象個蓮花瓣,而且圓,好看了,擬於不倫。

」眾人大笑。

  桂榮道:「剛才老先生題《梁州序》,音律是講完了,我於此道,甚,看見時,依著牌子填幾句,不知可入聲調?有什麼南曲、北曲,我一些懂,有何?」

  張山人道:「怎麼沒有?人知南曲有四聲,北曲止有三聲,以入聲派人平上去三聲之內,而不知平去兩聲,有不合。

崇字南音曰戎,北讀蟲,杜字南音曰渡,北讀為妒。

諸如此類,不可枚舉。

且北於南者,北聲,南曲法,北曲字面法。

即一韻音,有,如一東韻東字聲長,紅字聲,風字聲,宮字聲圓﹔如三陽七江,江字聲,減字聲,堂字聲,將字聲細,擇其實者而施之,人自己會義。

分宮立調,是製曲第一要緊。

綿綿,黃鐘﹔感歎悲傷,南呂。

其他南曲多,北曲,南曲板,北曲有底板﹔南曲襯字,北曲多襯字。

選詞定局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矣!」

  桂榮道:「《九宮譜》可以法麼?」張山人道:「《九宮譜》,知改字,總不能移宮換羽,三代後已亡,故《樂記》並入《禮記》。

」説罷,哈哈大笑,文卿道:「詞詩,有判別呢!」張山人道:「詩詞,原可以作得詞,即如《黃河遠上》這一首,我念諸位聽:

  黃河,上白雲間一片,孤城萬仞山。

羌笛怨?楊柳春光,不度玉門關!」

  眾人聽罷,個個點頭。

文卿道:「請教老先生,古詩何為宗?」張山人道:「四言三百篇宗,,太離,故補笙詩脱晉人俊語。

五言西京諸家,各有一副,梁陳之際,體卑質喪,名作寥寥。

唐陳伯玉,掃除積弊。

七言權輿,獨標豐格,初唐氣韻,李、杜出而始變,後有作者諸劊無譏可。

  文卿道:「近體何宗?」張山人道:「陰、何、徐、庾,五律。

後主、王、孟,並轡,李、杜。

金、崔、李、,七律正軌,浣花如鯨魚掣海,青蓮如健鶴摩空。

至於絕句,論,雖工部高才,傳佳句,不得謂葡萄美酒、花時獺祭者可學步。

  一席話,説得眾人心服首肯。

墨卿道:「老先生所題詞,取出來我們學學?」桂榮著人取來,眾人起身圍攏。

不知畫什麼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眾人看這條幅,畫著一灣流水,有些落花芳草,兩個蝴蝶,一上一下飛舞,畫得,墨卿贊道,「兼工帶寫,惲壽平、徐熙台一手。

」文卿寶珠道:「你畫得出麼?」寶珠搖搖頭。

張山人道:「他過不及我老道,覺得我些。

」看題詞是:

  陽春有腳,流年似水,一片閒情,惹紅悲綠怨。

花開花謝,年年枝頭香夢。

草際微風,幻相莊生變,韶華如夢無滋味。

我尋春入洞天,灑盡了胭脂淚。

  眾人大贊。

張山人笑道:「老夫搜盡枯腸,諸兄莫笑,這個就算拋磚,來引諸君珠玉。

」眾人道:「珠玉在前,我們如何落筆呢?」張山人道:「太謙!」眾人你推我讓,推到許文卿,文卿寶珠道:「你來。

」寶珠道:「怎麼輪到我呢?是諸位年兄請。

」文卿道:「是要做,寫出何妨?你遊遊移移,令人。

」冷笑一聲道:「我言語,你是不肯聽?」

  寶珠駁回,心裡,低下頭去。

張山人忙笑道:「松世兄,你來。

」文卿這麼説著,寶珠滿懷委曲,只得信筆寫。

有個家人上來回道:「請少爺回去。

」寶珠道:「有甚麼事?」家人道:「沒有大事。

」寶珠道:「誰教你來?」家人道:「是小姐傳話出來。

」寶珠見説姐姐來叫,有些,起身告別。

  桂榮兄弟那裡肯放?張山人是苦留。

寶珠不肯,眾人執意不放,寶珠只得説道:「家姊呼喚,萬回去!」墨卿道:「放他回去罷,你們可別累他受罪!」張山人點點頭。

文卿笑道:「墨卿明日倒是受不了罪呢!令正在家,拿兄弟煉煉工夫,手頭子呢!」墨卿笑道:「你威風使盡了,你不能訂親。

有這一天,教你如我就是了。

」椿榮道:「文卿選到今日,要揀個什麼美人?」

  文卿大笑,寶珠臉一,發。

桂榮道:「你這《梁州序》題,會。

」文卿道,「這話,不能題一半擱下來,沒有這忙法。

」寶珠奮筆疾書,寫成看了一遍,遞張山人道:「沒有思索,不知説些什麼,請老先生改正。

」張山人道:「休得過。

」朗誦道:

  朝霞一色,春風半面,幾處落庭院。

良辰美景,空教蝴蝶雙飛。

六朝金粉,三月煙花,休。

花飛莫遣隨流水,芳草天涯歸,灑盡了胭脂淚!

  張山人拍案叫絕,眾人贊。

張山人念兩遍,看看寶珠,看看文卿,不覺長歎一聲。

寶珠雙蛾微鎖,低首無言,眾人不解,問。

寶珠眾人作辭,眾人起身要送,寶珠攔住,桂榮弟兄説道:「客送客,我們弟兄代送罷。

」眾人寶珠晚間早來,寶珠答應,推住椿榮道:「二哥請陪客。

」桂榮出書房,到前廳叫了兩個兄弟,謝了桂榮,桂榮相訂晚間話。

  才到廳口,見執帖領了李榮書進來,寶珠搶步上前請安,李公笑嘻嘻拉住了,道:「來遲了。

」桂榮道:「姪生日,勞年伯駕。

」李公道:「説。

」踱進來。

寶珠只得後,跟隨李公上廳,祝了壽,桂榮讓他上炕,李公盤腿坐下,笑道:「我晚了,面吃。

你們這意思,吃過面倒要走了?」

  寶珠道:「姐姐著人來喚,不知有甚麼事呢。

」李公笑道:「要理他。

有話講,説陪勇舅,他敢不依,舅舅兩根鬍子他拚了!」説罷,仰天大笑,桂榮周旋一番。

桂榮道:「年伯,晚間賞個光罷?」李公道:「謝謝,改日再擾,今天有點小事。

」桂榮道:「張山人書房裡,年伯會會?」車公道:「我見他了,而且不能久坐,一會去了。

」寶珠道:「舅舅忙什麼?」

  李公道:「我才在德二老那裡,聽得海疆信息,告急到京。

他忙得什麼,到內閣裡去了。

」桂榮道:「年伯可知道些情形麼?」李公道:「,德二老沒有見著本章,但聽説和親王敗,元旦人偷了營去。

」寶珠道:「這是前天有信。

」李公道:「沒有打個勝仗,天天有報,沿海一帶,遍地是賊,失了兩處城池,和親王退守省城,圍得水泄不通,不知如何是好呢!」桂榮道:「親王過於仁厚,不是個將帥。

」李公道:「可不是。

」談了幾句。

  吃了茶起身,寶珠告辭了,上車,桂榮作了一揖。

寶珠李公分手回家,帶著兄弟,進夫人上房,走了一遭,到寶林房裡,叫了一聲姐姐。

寶林哼了一聲,不言語。

寶珠見姐姐生氣,站著伺候,坐下。

寶林道:「蕃兒出去,沒有你事。

筠兒,我跪下來!」松筠站立不動,寶珠只得代辯道:「他今天沒有犯法,姐姐為何生氣?」

  寶林桌子一拍,道:「湖塗東西!你敢他辯麼?你討沒意思呢!」罵得寶珠閉口無言。

寶林道:「松筠!你跪跪?」松筠只得跪下。

寶林道:「你昨日晚上,使威風!」寶珠聽了,知道是昨日事,倒替兄弟耽心。

寶林問道:「你昨晚姑蘇會館麼?」松筠開言。

  寶林喝道:「怎麼不言語!」松筠道:「去是去,不過打了幾個燈謎走。

」寶林道:「打燈謎罷了,誰叫你打人呢?」松筠道:「沒有這事。

姐姐聽了誰話?」寶珠道:「傳來言語信,姐姐,不可輕忽,如今筠兒倒了。

」寶林冷笑道:「仗著你這蟲的哥子,鬧出亂子來,你知道呢!現在人家鬧上門來,你夢裡呢!」

  寶珠道:「誰敢有這膽子鬧上門來?」寶林啐了一口道:「人家你兄弟打壞了,上門來?你是個都御史,人只怕你呢!」寶珠做聲。

寶林道:「門上進來回話,吞吞吐吐,但説朱詹事家兩位爺要見你,彩雲出去説:『少爺到桂大人家去,道你們門上知道?』門上説:『這話回去,無奈他不肯去。

』彩雲問他有什麼要事,門上説。

彩雲問他,説朱家筠兒打傷眼睛,要瞎了,你回來告訴。

彩雲進來,一一回我,我聽見氣恨,只得傳話出去,請帳房裡王老爺見他。

崇年伯這裡,好容易説開,他勸走了,你道可恨麼!」

  寶珠聽了,心中,道:「怎麼動手打人?是意思呢?」寶林道:「這要問他!」喝甚:「你講,你有益多著呢!」寶珠也説道:「姐姐問你,説過去。

你不知利害麼?」松筠只得將昨晚話,説幾句,總説人家欺負他。

寶林道,「人家欺負你,我們不依,你回來告訴我?我著你哥哥去他家講理。

你如今人打壞了,有什麼説呢?況你不是受人欺負。

我你多講。

」吩咐小丫環取家法,喚幾個使僕婦進來。

  寶珠代求道:「筠兒是,打是不可,請姐姐打幾個手板罷。

人了,求姐姐留他一點面子!」寶林道:「手板是該打,你這個失察罪名,就算了不成?」寶珠低了頭,説。

  時,僕婦進來,寶林柳眉,杏臉含嗔,喝道:「打!」眾僕婦上前,松筠凳上,彩雲上來動手,打了幾十下。

松筠寶林面前,撒野,口裡哭著求饒。

寶珠他討情,寶林不肯,打了幾下,經寶珠勸,方才放了,説要鎖起來。

寶珠勸,吩咐囚書房裡,出門。

  寶珠扶了兄弟出去,送他到前邊,勸勉幾句,安慰一番,進寶林房裡,姐姐生氣,陪著閒談。

寶林問道:「我著人去叫你,怎麼這一會來呢?」寶珠道:「剛才出門,遇見勇舅,進去談談。

我怕姐姐,連舅舅叫我同到內閣我沒有肯去。

」寶林道:「舅舅到內閣,有什麼事?」寶珠道:「打聽苗疆信息,説是甚。

  寶林道:「你聽説怎?」寶珠道:「我聽見,聽舅舅説和親王年初江賊偷了營去,沒打個勝仗。

如今沿海盡是賊,失了兩處城池,和親王退保省城,告急到京來了。

」寶林道:「個有用人去,如何呢?」寶珠道:「滿朝人,不知誰有真實本領。

」寶林道:「娘知道這事麼?」寶珠道:「知道。

」寶林道:「我們娘房裡坐坐去。

」寶珠道可,姐姐,到夫人房中坐下,剛才話,説了一遍。

  夫人害怕道:「我們此地沒事麼?」寶珠笑道:「多著呢!」夫人道:「你該去內閣問問消息。

」寶林道:「少刻著人去問聲舅舅知道了。

」金子進來道:「門上來回:桂大人家請過兩次了,定請三位少爺吃晚酒呢。

」寶珠開口,目視寶林,見姐姐臉沉沉的,回道:「吩咐門上回他去罷。

」寶林起身,寶珠進房。

門上回:「桂府來請。

」寶珠出來,夫人商議,説夫人意思教去,著金子進來寶林説。

  停一回,金子回房,搖搖頭道:「去不成,答應。

」寶珠道:「你怎麼説?是你説得,你該説太太叫去!」夫人道:「去麼?是我意思。

」金子道:「説過了,不行呀!」寶珠道:「姐姐,你去同彩姐姐商量,請他説一句,倒可以答應。

」金子嘻嘻笑道:「不要忙,好容易説,放心去罷!」寶珠笑道:「你好!」金子道:「要怪我了。

  寶珠開言,轉身進房,換了衣服出來,上車到桂府,天晚了。

上花廳見張山人內,大家讓坐。

桂榮道:「二位令弟怎麼來?」寶珠道:「天晚了,家母放心。

  少刻主人請客上席。

寶珠道:「潘年兄呢?」桂榮道:「先前令母舅話,我進來説了,他放心尊大人,到內閣聽信去了。

」寶珠點頭。

席上行了些令,飲到二後方散。

  次日,寶珠進衙門,聽見有人傳説海疆事,人心有些。

寶珠打聽實,覺耽心,到內閣問信。

見皇上有旨,傳諭各官,陳言滅寇方略,前回一樣,不論文武,許進言。

寶珠回家,思想一會,吩咐紫雲,取過筆硯。

不知寫些什麼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寶珠回家,心裡有些見獵心喜。

坐下來思想一遍,即取文房四寶過來,提筆寫道:

  左副都御史臣松俊上條陳恭呈御覽事:竊以海疆多事,聖天子詢及芻蕘,臣以為小丑跳樑,無煩廑慮,擬十慮説,我皇上縷晰陳。

苗兵素無大志,今所以攻城奪地者,內賊誘。

內賊恃外寇聲援,外寇以內賊嚮導,合之則氣壯,離之則勢孤,破其一路,其餘破,此慮者。

  苗兵遠來,路逕熟,今既深入,進退維,此慮者二。

苗兵烏合雖眾,其性懼﹔勝則勇往直前,敗則彼此不顧,此慮者三。

苗兵附海賊,利而來,並非相助,日月,內變,此慮者四。

敵兵航海遠徵,利在速戰,曠日,兵糧,鋭氣一衰,破之必易,此慮者五。

  天下承平,人不知兵,見烽火而,遇干戈而喪膽,大軍既集,人心安,此慮者六。

今城池雖失,賊人姦淫慘戮,不得人心,官兵軍民陷於賊中者,之用,既有外援,內應,此慮者七。

且叛者邱廉一人,其餘賊輩,或為,或為利誘,如其失利,人各,何能命?此慮者八。

苗兵性,畏暖,方今春去夏來,有思歸之念,天時,人事可知,此慮者九。

  苗蠻出役,宜於山逕,今入內地,平川曠野,宜,且海賊爭戰利於水,苗蠻用兵利陸,雖雲犄角,相關,此慮者。

伏乞我皇上,兵宜練精,宜選勇,帥宜任專,臨機應變,通權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,要審時而度勢,慎勿拘執以。

出奇兵勝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矣。

臣本書生,不習戎事,胸中臆斷,紙上談兵,伏乞皇上聖鑒施行。

奏。

  寶珠寫罷,遞紫雲看了一遍,笑道:「經濟,我看惹事罷。

」寶珠道:「放心,斷不致教我這個小孩子去出兵。

我如此,門面是要顧。

」明日朝,寶珠本上了。

  到晚,接到報,説省城失,和親王退到連江,潘尚書殉。

這一報來,各官。

寶珠趕到潘府弔唁,潘府閤家號哭,眾人正在勸慰蘭湘。

松府家人進來,寶珠道:「有旨意立傳少爺保和殿見駕。

來不及,小姐吩咐,連公服帶來,請爺穿去。

」寶珠道:「什麼事?」家人道:「知道,是內閣來傳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們套車點燈伺候。

」家人道:「預備了。

」少爺穿了公服,辭別家人上車,到保和殿來見駕。

  皇上看各官條陳,看到松俊,稱上意,到內閣劉相等商議,説松俊雖是個小孩子,見識,上條陳,頗合機宜,朕想著他去平寇﹔無如年紀太幼,不便著他前去。

劉相心裡想起寶珠恨來,倒力保舉一番。

後來得這個緊報,一時個人去,只得召他來問問。

寶珠遂奏十條,奏,聖心大悦,笑道:「朕著你去平賊,你去不去?朕看你倒盡可去得。

」寶珠言語。

  皇上道:「就著和親王監軍,你主帥,凡事計議而行,何愁不克?」寶珠叩首道:「主上既命臣去,臣報國,憚勞。

但主上既要用臣,親王,若親王,臣去。

」皇上道:「什麼呢?」寶珠道:「主上用臣,各事讓臣專主,若有親王監軍,凡事還是請命,請命,有許多掣肘了。

臣言,望陛下聖鑒。

」皇上聽寶珠言,心中大悦,道:「有志不在年高,好個專任!」

  降旨,加兵部侍郎經略大臣,總辦海疆軍務,便宜行事。

各省文武官員,俱受節制,聽其調用,有遵者,斬後奏。

先統神機營大軍十萬,限三日內起行,星飛去救。

寶珠謝恩出。

皇上回宮,各官奏章翻閲,見李文翰條陳,切實,用做副帥,參贊軍機。

和親王召回議處,潘利用優恤。

  這道旨一下,急壞了多少人。

松、李兩家,有信,松夫人急得無可如何,只是哭。

暗想:「怎麼這種巧法,皇上愛上我家人了?一個女兒差了去不算,要帶上個大女婿去。

聽説苗子利害,我家兩個小孩子去,料定不得回來,去不能。

連親王殺他過,潘尚書這大年紀,遇了害。

老爺當日高興,他裝個男子,如今這顆掌上明珠,要斷他手裡了!」想恨,眼淚好似斷線珍珠。

  寶珠回府,見夫人躺炕上垂淚,上前叫了一聲娘,挨旁邊坐下來。

夫人坐起身,扯住室珠手道:「孩子,你這點年紀,怎麼能做上經略?主子了。

個人去?教娘如何放得心!」寶珠流下淚來道:「娘是那裡話,食君祿,忠君事。

道事君能致其身,身子是君,敢不替國家辦事嗎?」

  夫人歎一聲道:「我只怪你爹爹。

」金子上來勸慰夫人道:「少爺去定海疆,喜事,太太怎麼倒傷心?況且幾個毛賊,少爺去了,手到擒來。

」寶珠道:「姐姐怎麼見?」金子道:「小姐嗎?彩雲説他得了這個信,暈了一跤,如今扶他牀上睡著呢。

」寶珠道:「這是什麼意思?我去瞧瞧。

  才要進去,見寶林飄然而來,進了房,喜笑顏開,寶珠道:「大喜大喜。

」寶珠招呼坐下。

見夫人流淚,笑道:「娘哭什麼?這喜事,人家求之不得,升官,威風,那個官員受他節制?下來,可以滅寇之功,來辨罪地。

想起來要,圖個吉利。

」夫人知道是言,只得住了哭,點點頭。

寶林拉了寶珠進套房來,姊妹坐。

寶林道:「三天起兵,要收拾收拾。

」寶珠道:「我想帶了紫雲、綠雲同去,呢。

」寶林道:「那。

我有一個人,要你帶去。

」寶珠道:「可是松勇?萬不可。

」寶林道:「松勇何消説得,是筠兒。

  寶珠道:「這地帶他去幹什麼?」寶林道:「你知道什麼,他在家不安分,我照管不來,況他中舉,不若是你力,能中進士嗎?他倒會動手動腳,你帶他去功,圖個出身。

」寶珠道:「怕娘不肯。

」寶林道:「你慮,有我呢。

」此刻,外邊有許多親友來賀喜,門首車馬填塞,燈燭,寶珠辭謝。

吩咐紫雲收拾行裝,應用物件,雖不能多帶,有許多省來,一切紫雲過手,小姐指點。

寶林夫人面前,極力的説要松筠去立功。

夫人而不肯,經寶珠分剖明白,允了。

  寶林回房,兩個丫環元緞製成兩件袖襖,背著人總是流淚,人面前一點不形於色。

次日,寶珠出門,各處辭行,李府了飯,回了神機營,將帥領軍各官來參謁。

寶珠吩咐明日天明,大教軍場聽點。

眾官領諾辭出。

説許文卿聽見這個旨意,急得手足無措,暗想好容易費多少心機,才算是我口中食,誰知倒送苗子頑去了?想我天上世間無美人,到何處去找?要教他這時候改妝,規避罪名不起,是沒得歸我。

想來想去,可施,一夜閤眼。

  今天早間,到松、李二處走了一遭,松府門上擋駕,心想進去,不能講話,見面情,不如回去罷。

到家坐在書房,籲歎,飲食進。

許夫人知道兒子心事,叫進去勸了一番説:「銀屏明日要去送他,你有甚話説,説你妹子,著他傳了去。

」文卿道:「不便,我想今晚去見他一見,怕他不肯出來。

」夫人沉吟道:「你進去見他太太,説了來意,你坐在他內室裡,他回你。

」文卿點頭。

  到了晚間,説寶珠母房中同姐商議蕃兒親事,如舅舅來,姐姐可説,請張山人送了聘,等候我回來,是。

吩咐蕃兒今年會試話。

夫人旁,只管叮嚀,不是説臨陣小心,説寒在意,寶珠一一答應。

見金子飛跑進來道:「許少爺進來了,也不候門上通報,攔他不住,説要見太太呢。

  寶林、寶珠慌得進了內房,這裡文卿搖進來,對夫人一揖,叫了一聲:「姻伯母!」夫人還禮。

文卿道了喜,夫人請他坐下。

丫頭送上茶來,夫人他寒温幾句,問他母親。

文卿道:「家母命小姪過來見姻伯母賀喜。

有一句要話。

」意思要見秀卿面達。

夫人道:「他去見他舅舅,不知有甚話講呢。

」文卿道:「姪事,不妨候一候。

」夫人道:「回來晚呢,怕公子。

」文卿知是推託意,笑道:「不妨不妨。

」些閒話同夫人談,請夫人只管煙,陪他。

  夫人要叫松筠進來陪,他阻止。

延到一二,不肯走。

夫人有心事,厭煩。

內房寶林知文卿坐著走,寶珠道:「你見他一見,看他有甚話講。

」寶珠開口。

寶林道:「你見他,是不肯去。

」寶珠道:「我可見他。

」寶林道:「奇了,你他有會過嗎?他有事來呢。

」回頭紫雲道:「你去請太太進來。

」紫雲答應,到正房侍立夫人旁邊,聲道:「小姐請太太呢。

  文卿,認得是個可人,心裡受,轉眼看著紫雲。

夫人起身道:「公子請坐,來奉陪。

」文卿道:「伯母請。

」夫人進內,寶林迎著道:「見他是不肯走。

」夫人道:「原是説有要話講呢。

」寶林道:「讓他進來,看他怎樣。

妹妹不肯。

」夫人道:「怪不得他。

」寶林耳説了幾句。

夫人點首,歎一聲,出來文卿道:「公子請裡坐罷。

  文卿聽了,如奉了軍令,心中大喜。

紫雲拿著紗燈伺候引路,文卿看著他,愛得什麼,要想句話他説説,想不出來,過天井,繞欄杆,進了玻璃窗,領他右間坐下,紫雲進書架。

少刻,綠雲送茶過來,文卿品著茶,四面觀望,嘖嘖稱羨。

停了半晌,聽書架內低低的道:「出去罷,要什麼呢?」捱了片刻,見寶珠踱出來。

未知文卿見寶珠有何話説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文卿見寶珠出來,滿面,發,到靠窗椅上坐了,低下頭去。

文卿到站著,候他坐定,坐下來。

兩人無言坐了一會。

文卿抬頭,看看他這副絕代花容,傷心,有萬語千言,一句話説出口。

捱了一會,是文卿開口,道:「你出去,千萬要保重。

」一句話有説完,聲氣低了下去,流下淚來。

  寶珠不理他。

文卿要想説第二句,喉中如物噎住,説不出來。

淌了好些眼淚,立起身來道:「我一腔心事。

不知從何説起。

歸總一句,你坑死我了!」説罷,放出聲來。

寶珠此時帕子拭淚。

文卿頓了一腳,坐下來道:「我恨呀!」歎一聲,手託著腮,呆呆不言語。

紫雲送一杯茶,身進去了,文卿呷了一口,杯子放在桌上,道:「你想想,教我怎麼呢?我有一句話囑咐你,你去捉住那個海賊,我他千刀萬剮。

我言語,你聽見沒有?」問了幾遍,寶珠點點頭。

  文卿道:「我知你貴人少語,要明白個遇變通權,你一句不言語,辜負我心了。

」流下許多淚來。

話説了幾句,工夫倒捱了一會。

文卿道:「時刻不早了,你我談兩句,我是走。

我心,你知道麼?」寶珠搖搖頭。

文卿道:「我放心你﹍﹍你知道麼?」寶珠點點頭。

  文卿走到寶珠面前,一把扯出手來道:「怎麼不言語?煞人,好歹説出口。

」寶珠見他扯著手,縮轉來,知書架裡有人窺伺,看相,有些著急道:「你要教我有什麼説呢?」站起身,將手一摔。

文卿他手腕上捏一把,恨了一聲,二人坐下,無言。

面望一回,流一回淚,已有三多天。

  夫人著金子進來説道:「太太請少爺安歇,明天,要去閲兵呢。

」文卿坐著,還是不動。

金子站一站,只得回來。

綠雲擰了一把手巾,裝了兩袋水煙。

文卿絮絮叨叨,肉肉麻麻,好不話多,寶珠總不答。

金子來催促,到第三次,道:「請許少爺外邊坐罷。

  文卿,歎了兩口氣,取出一隻翡翠鐲,套寶珠手上,寶珠金釧自己戴了,道:「話情長,神馳心碎,惟望王事,努力加餐。

」話説完,那眼淚點點滴滴落下來。

寶珠起身,是淚流不止。

二人站了一會,文卿心腸,轉身,寶珠跟了幾步。

文卿一步幾回頭,走了出去。

寶珠倒嗚嗚咽咽,哭了起來。

寶林拉他進房,勸慰半會,住哭聲,還是暖聲歎氣樂。

這裡文卿辭別夫人,回去提。

  第二日清早,會李墨卿,帶了松筠、松勇到教場,神機營裡,發下十萬大兵伺候,個個。

有許多隨徵佐,各領本部軍前來參見。

寶珠略看一看,但見旌旗,盔甲,威武。

寶珠選二十四個統飛虎,帳前護衞,挑了五千鋭做親兵,號飛虎軍,一色虎皮甲,虎皮戰裙。

命松勇領一萬大隊,為前部先鋒,墨卿選了,三千鋭帳前護衞,點一千,著松筠帶。

寶珠吩咐軍皇華亭安營,各營應聲如雷。

  寶珠起身上馬,三個大炮,聲震天地。

二十四名統,前遮後擁,飛虎軍隨到府門口來駐紮。

寶珠回府,已有午後,留墨卿吃了飯,談了一會,李公著人叫回去。

寶珠家裡賬房、門客、總管、各執事家人,以及各業管事,叫來吩咐一番,挑了許多門客,帶去營中聽用。

依仁要求隨營,寶珠不便推卻,只得應承。

門上報道:「張山人來拜會。

」寶珠忙迎接入廳,見了禮,分賓主而坐。

張山人道:「世兄,簡命邀榮,英年得志,秉蠻邦節鉞,領海上之湖山,水上風檣,成陣馬,軍中粉黛,是奇男,朝野具瞻,華夷仰望。

  寶珠聽罷,吃了一驚,故作不知,謙了幾句,道:「昨日到老先生處請訓辭行,值公出。

今天惠然肯來,有教我。

」張山人道:「老朽鉛刀,百無一能,惟有望世兄奏凱,名標麟閣耳。

」寶珠道:「老先生休得太謙。

」張山人袖中取出一卷紙來,不是畫稿,不象條幅,卷不知什麼東西。

寶珠道:「請教老先生,此是何物?」張山人道:「這是地圖。

老夫當日隨令叔祖徵,他那邊地勢路逕,畫得明白,帶回來。

上面地理,一一分明,何處可以進取,何處可以藏兵,瞭如指掌,可作個嚮導。

今日送來,助方略。

  寶珠喜不自勝,展開來,見畫明明白白,連地名注,謝了謝。

談兩句,告辭。

寶珠送上車,稱謝。

晚間是夫人、小姐送行家宴,連松筠、松蕃入座。

備了一席,在外賞賜松勇。

寶林取酒在手,送到寶珠面前道:「兄弟,願你此去,旗開得勝,馬到。

」説著,眼淚忍不住點點滴杯中。

寶珠起身道:「多謝姐姐。

」是哽哽咽咽,説出口來。

接過酒杯飲乾,回敬寶林一杯酒道:「家裡全仰仗姐姐了,娘面前還求姐姐開導安慰,別教悶出事來。

」寶林點頭,話兒答不出。

  寶林要送松筠酒,松筠止住,松蕃過來,送了兩杯。

夫人呆呆流淚言,連寶林支持得住人,忍不住時常用帕子拭淚。

勉強坐了一回,雖是八珍,下嚥,酒落愁腸,一滴醉,大家不歡而散。

寶珠回房,姨娘進來談了一會,道:「人多時候,我你多講話,你是我親生,我放得下心嗎?凡事要小心。

你若是個男人,我愁了。

」叮嚀半夜才去,淌了多少眼淚。

  第三日,將箱籠物件下船,些隨徵門客,先去張家灣船上伺候。

松勇進內叩辭,夫人千叮萬囑,託他照應寶珠,松勇叩頭領命。

正在,門上張張進來稟道:「聖旨下。

」寶珠換了公服,出廳排齊香案,行九叩禮,天使開讀聖旨:

  奉天承運皇帝詔曰:諮爾松俊,少年投筆,壯志戎。

勝終軍請纓,班超而有志。

足備干城選,堪膺心腹資。

作朝廷股肱,領海洋節鉞。

草木一戰外,星斗寒貌貅隱。

昏黑之天,關河隔斷。

男兒心存報國,奮跡雲霄﹔丈夫志在封侯,立功沙漠。

高宗遐方之克,不憚三年﹔黃帝涿鹿之徵,百戰。

功名蓋世,周元老奇勛,奪人,漢嫖姚之大捷。

看渠魁束手,警小丑跳樑。

天上麒麟,有種﹔雪中螻蟻,豈能逃?此時遵海而南,報國,異日凌煙之上,繪像標名。

果立世勛,自有酬庸之典。

賜爾上方寶劍,助爾膚功。

頒來御製詩,壯卿行色。

爾其欽哉!

  校衞羽書飛瀚海,吹笛大軍行。

  一身轉戰三千里,指日蒼生頌太平。

  虜騎聞之應膽懾,指揮若定失肅曹。

  鐵衣遠戍辛勤,朕先生解戰袍。

  寶珠謝恩畢,與天使相見,上方劍,供香案上。

天使道:「老先生此去,主子放心,奏凱回來,封侯有日。

」寶珠道:「全仗聖天子威靈。

」天使道:「主子傳旨,王公大臣,九卿六部,以及翰詹科道文武百官,皇華亭候送,莊敬王、宜政王代主子盞。

」寶珠道:「天主隆恩,粉身難報。

  天使坐了一刻,起身去,寶珠送上馬。

進來,見銀屏夫人房中,談闊論,笑道:「妹妹來了,我知道。

」銀屏笑盈盈道:「帥爺叩喜。

」寶珠道:「當,我有到乾娘面前稟辭。

聖命身,限期迫,請妹妹致意罷。

」銀屏道:「勞尊,咫日得勝,娘説要來吃喜酒呢。

」寶珠謝了,陪著坐談一會。

銀屏道:「請。

」寶珠回房,飯後墨卿來問明日起行時刻,寶珠定五更辭,辰初起馬。

墨卿去。

寶珠打發紫雲、綠雲走,船伺候。

明日有百官相送,同行,點了五百飛虎兵護衞,帶了八名僕婦。

  紫雲、綠雲叩辭夫人、小姐,不免有一番感慨。

紅玉、金子、彩雲、彩霞,相送上車才回來。

寶珠坐在房裡,有些孤淒,寶林、銀屏進來陪他閒活。

寶珠見銀屏此,心裡一想,寶林道:「姐姐,你頭上戴這支鶴頂,借我罷。

」寶林道:「你要他有處?」寶珠垂淚道:「姐姐,我此去吉凶未卜,如果到那無可如何地步,女孩兒家有商量?這個作妹子終局了。

」寶林道:「!妹妹有志氣,應當如此!」頭上拔下來道:「拿去。

  寶珠接了,收在袖內,姊妹相抱,痛哭一場。

銀屏勸慰,心裡歎服,倒陪了多少眼淚。

忽報李公到來,寶珠出來相見,談談説説,李公指點這件,關切那件,直到吃了晚飯才去。

晚間,母女三人,説個不了,説個不休。

松筠叫來,叮囑道:「軍中非比家中,凡事聽哥哥號令而行,小心在意,毋自取辱。

」松筠唯唯答應。

寶林紫雲去,銀屏進內房,陪他睡,談了半夜。

  睡一刻,五更起身。

外邊上下人,這一夜沒有睡。

寶珠淨面漱口,吃過點心,李公父子二人到。

寶珠見過舅舅,穿上公服,墨卿去辭。

李公起身道:「我們城外見了。

」寶珠道:「勞動舅舅?」李公笑道:「説,這是聖命,遵?」寶珠、墨卿辭過朝,李府走了一趟,回家,耽擱,換了衣妝,見母親、姐姐、姨娘,叩過頭。

墨卿拜別姑母。

  此時寶林並迴避。

墨卿他深深一揖,寶林福了,二人面,四目傳情,會意,。

松筠辭過眾人,松蕃上來叩送哥哥,放聲大哭。

寶林喝住,吩咐丫環攆他出去:見彩霞手裡託個盤子,到寶珠面前,雙膝跪下道:「少爺此去,海洋令肅,島嶼風清,捷報紅旗,名標青史。

我家小姐費心,征衣寶劍,請少爺帶去,。

  寶珠見是一把寶劍,兩件元色緞袖小襖,謝道:「多承姐姐費心。

」説著,雙手扶起彩霞道:「彩姐姐多禮。

」寶林道:「你兄弟們一人一件,穿貼身,自有處。

」松筠謝了。

此時自有八名書童,取了出去,交與親跟班收了。

寶珠捱了一挨,對夫人、寶林道:「娘同姐姐保重,我去了!」夫人一手扯著寶珠,一手扯住松筠,老人家哭不出眼淚來,張著嘴,只是噎噎,一句話説出口。

推開松筠,扯過墨卿來,點了點頭。

  此刻滿堂人,一個個無言。

寶珠心裡,慘不可言,硬著心腸,灑脱了手走。

回頭寶林道:「姐姐,娘--」説了三個字,底下説不出來,著頭,匆匆出去。

墨卿、松筠,一鬨隨了出去。

夫人心如刀割,淚如泉湧,見他們出去,跌跌。

寶林忙上前扶住,扯進房來。

夫人痛哭不住,寶林忍不住傷起心來。

銀屏、金子,勸慰,才略住了些,還是有淚無聲而泣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走出來,拭去淚痕,有許多門客、帳房,以及各管事人,迎上前請安,拉手,説話,不一而足。

寶珠略略周旋,墨卿出門上馬,松筠、松勇,八名書童,十六個跟班,各人上了馬。

府裡眾人送出門外,總管領著大小家丁跪送。

  三聲大炮,二十四名統,前呼後擁,飛虎軍排齊隊伍,弓上弦,刀出鞘,明盔亮甲,馬壯人強,。

一路出城,到了皇華亭,大隊上來跪接。

中軍叫免,答應一聲,海水一嘯,退了下去。

寶珠、墨卿下馬,各官相見。

莊敬王、宜政王各遞了三杯酒,寶珠、墨卿望闕謝恩。

多少前輩大員,同年親友,執手説了好些興會話。

李、許二公,叮嚀囑咐。

松筠有一班同年相送。

惟有文卿躲眾人背後,出頭。

松、李二帥辭別各官,吩咐起馬。

  中軍傳令,升炮起隊,旌旗密密,戈戟層層,浩浩蕩蕩,望大路而去。

桂榮、雲竹林幾位,送了三十餘裏,寶珠辭謝。

李榮書父子,許文卿弟兄,松蕃送上船。

工部預備十餘號輪船,二十號大船,小船不計其數,張家灣河道擠滿了。

但見號帶風飄,帆檣林立。

松勇眾人迎上來,九個大炮,金鼓齊鳴,船樓上一對號筒,掌起號來,打了扶手﹔寶珠上一隻頭號船,讓李公進艙,墨卿上這邊船來,大家坐下。

  李公雖然灑脱,到此刻不免叮嚀。

惟有文卿發,眼眶通紅,兩行眼淚,包眼皮裡,笑話,忍住。

李公恐他們留戀,起身道:「我們可回去了,今日進城呢。

」寶珠、墨卿、松筠送上船頭,扯著松蕃,吩咐好些話,大家揖過。

文卿忍不住,放聲大哭起來。

李公心中,還疑惑他們頑慣,分離,傷感,猜不出別的緣故。

庵著大家扶他上車,他掙著不肯走。

  寶珠見這光景,,目視,松勇會意,過來文卿平抱上車去了。

李公眾人分手。

文卿回去,病了一月有餘方好。

寶珠送過眾人,陪些眼淚。

少刻,有許多地方官上手本,送酒席,寶珠辭謝,墨卿道:「你上船去檢點檢點。

」墨卿答應,過自己座船去了。

寶珠見這船一共五個大艙,走進房艙,紫雲笑面相迎,綠雲送茶裝煙。

  寶珠坐一刻,傳出號令,二十隻大船,繫輪船後,其餘小船,派眾人乘坐,大船後。

墨卿分了五號大船,自己十五號,松筠、依仁以及各,上面。

自己座船上點了好些兵護衞,著中軍,居於頭艙,於傳喚。

今天住一夜,明日五鼓開船。

寶珠坐在船上無聊,躺炕上,紫雲道:「請大姑老爺來你談談罷。

」寶珠搖搖頭。

  紫雲怕他思家,笑吟吟拉他起來下棋,哄著他。

到晚,船樓上掌號三遍,放了三個炮,岸上敲鑼擊柝,。

紫雲道:「吵得意思,睡呢。

」少刻,中軍跪房艙外請口號,派夜巡,寶珠一一吩咐。

中軍起去,伙食船上送晚膳進來,廚役火夫是府裡帶來。

寶珠紫雲吃過,談一會,身子睏乏,睡了。

  天明,寶珠睡醒,中軍找著僕婦進來,請令起兵,僕婦房艙口説了,紫雲寶珠,自己作主道:「鎖碎,開船就是了。

」中軍在外聽得,諾諾,出去傳令,扯旗升炮,點鼓開船。

寶珠醒了,紫雲服侍起來,一路無事,倒。

到處有官員迎送,寶珠見。

或請墨卿來敍談,或紫雲,路止一日。

那天抵連江,有各營官兵,合屬文武,來迎接。

  此時和親王兵調城裡護衞,寶珠知道,不為然,吩咐各營俱出城駐紮,候本帥令施行。

眾兵見寶珠這副花容,體態,個個,暗道皇上怎麼派這個小孩子帥?看他嬌聲嬌氣,打扮得不男不女,見了賊不要説害怕,要羞呢。

副經略倒是一副,又是個沒鬍子宰相,誤事嗎?心裡雖如此想,口裡答應。

  寶珠、墨卿入城,見了和親王,問問賊情形,和親王言,兵符印花名冊,送過來,倒脱了幹係,回京去了。

寶珠先點陸營,後點水師,傳下號令,眾軍,選了十餘天,陸兵選了十萬,水兵選了八萬,其餘俱留在後營,或派城內守護。

  此時賊兵水陸並進,苗兵居陸,海寇船,寶珠令墨卿領陸軍紮了八十座大營,指點,遠近勾連,前後聯絡,井井有條。

自己船上駐紮,將大船列成門户,小船內裡串通﹔大木做成水關,以防賊人衝突,水底裡橫著鐵索鐵鎖,並有許多埋伏。

水陸兩軍,聲勢相接,一望旗帆蔽日,刀槍如林,殺氣沖天,威聲震地,離賊營不過十里遙,安營畢。

傳鼓聚,寶珠升坐中軍,眾將行庭參禮,兩旁站立伺候。

  寶珠道:「本帥一介書生,不諳戎事,蒙聖恩,謬付兵權,惟有,王事。

諸公須體本帥意,努力爭功。

王法無親,諸公得後悔。

今各回汛地安鎮本營,不得妄動,如其違令,本帥七禁令五十四斬施行。

」各官遵令,個個笑他懦弱,回營。

  説賊兵,此時,官兵放在心上。

和親王人慈愛,有一處告警,自己領兵去救,他才去救那邊,這邊倒攻破了,及至退兵回來,兩邊救應不著。

賊兵知他這個脾氣,聲東擊西,他作為頑物。

如今打探換了經略,説是姓松,副帥姓李,是十幾歲小孩子,好笑。

每日營中飲酒慶賀為樂,以為一仗可以。

所以這邊安營,一個討戰。

如今營寨已成,倒衝過來。

  寶珠上了船樓坐定,遙望賊兵,見些蓬頭赤足、半人半鬼,胡哨一聲,衝下來,一眼,不知有多少,前鋒盡是騎馬多,個個是雪亮苗刀,喜笑跳躍,飛奔而來。

寶珠看他雖無隊伍紀律,是有鋭氣,萬擋他不住,傳令陸營,如有妄動者,軍法事。

各營得令,緊閉營門,齊上土城守禦。

苗兵衝了三次,沒得進來,一個個指著跳罵,坐在地下歇息一會,就回去了。

次日,苗兵來討戰,回。

第三日,水陸並進,會海寇,進攻。

  寶珠見海寇有紀律,幾十隻輪船前,大小戰船繼進,沖水寨,雖是逆水,聲勢驚人,有萬馬奔騰狀。

寶珠只教嚴守,理他,營寨紮得慎,軍令,衝不破,只得退回去。

海寇,苗兵罵了半日,不能得志。

寶珠下樓船,進房艙坐下,皺眉道:「海寇水軍,苗兵調度有法,倒是敵,非用謀略,不足以破。

水軍既破,陸路慮。

」傳令選了五千水師,每人騎了葫蘆,各穿黑油衣褲,手用雙刀,飄水上,船,要出沒水中,如履平地,這一朝一夕故。

  三日,賊人沒動靜。

誰知到二多天,聽得海寇水軍炮響,説到到,可言。

,水面上火光燭天,鼓聲動地。

前哨巡忙到中軍飛報,寶珠夜晚之間,人,扶了下船,領眾到前軍來,上了大船站定。

見水上一派通紅,喊聲大震,寶珠看左右各,有些失色,掣劍在手,道:「本帥此,何懼賊兵,妄動者斬!」眾將士只得協力守營,衝進來,鬧到天明方去。

  寶珠回中軍歇息,天天練水軍,總出兵打仗。

一天到陸營各寨內巡視一次,號令,軍威,眾背後雖不服他,當面有些怕他。

苗兵性子,見他總不出戰,來猛攻,跳過濠溝,望土牆上爬。

墨卿,令巡捕來稟知寶珠請令。

寶珠吩咐眾守定水寨,劍解下來,交中軍,如有遵法令、擅亂軍規者,即行斬首。

  領了二十四名飛虎五百兵,上岸,到中軍下馬。

見墨卿皺著眉,背著手,團團帳前轉,寶珠問道:「怎樣?」墨卿搖頭道:「。

」寶珠冷笑,不理他,回身上馬,飛到前營,見苗兵拼命擁上來。

寶珠土牆,指揮眾守禦,自己提刀手指揮,卓立不動。

槍炮如雨點,寶珠心裡覺害怕,到此騎虎勢,他,做主,那全軍無主了。

況且敗下來,性命保,不如硬著頭皮抵禦。

苗兵攻打一天一夜,方退去。

  寶珠,腳下站不住了。

歇息,報苗兵來攻,寶珠上土城,見面數十輛衝車,直逼上來,寶珠吩咐大石滾木飛打,衝車折。

賊人見破了衝車,有多少雲梯繼進。

寶珠命土城鑿成幾個大穴,見他雲梯到,每穴出木,上有鐵鈎,雲梯抵住,使他推不進,前用鐵鈎搭住,使他退回去,放些噴筒火箭,射上雲梯,將布燒斷,苗兵跌死無數。

打探苗兵百匹水牛,頭上綁刀,火燒牛尾,要來衝營,寶珠安排停當,他及至來,他即放出一隊獅子老虎去,是兵丁穿著五色畫衣,口噴黃煙,水牛看見,倒嚇轉身去,衝回自己營中,苗兵踹死戳傷者,不計其數。

  寶珠雖出兵,倒打了一個勝仗。

苗兵深服其智,來攻,墨卿歡喜得。

寶珠回水營,下馬上船,到內房艙,寸步難移,坐上炕,吩咐紫雲拉掉靴子,盤起腿來,雙手握住一金蓮,珠淚交流。

紫雲道:「來鬧孩子脾氣了,忍耐些也好,這是罷不能事。

你吃什麼點心?吃過你炕上躺躺去罷。

」寶珠不言語。

  綠雲進來回道:「眾在外請見,中軍官來稟過兩次。

」紫雲道:「怎麼説?回他們罷。

」寶珠恨了一聲,套上靴子,踱出來。

紫雲後道:「掙扎些走,有些出像了。

」寶珠升座,眾打恭賀喜。

寶珠慰勞幾句。

眾道:「苗兵今喪膽,元帥滅賊,待何時?」寶珠道:「苗兵幾次雖得志,鋭氣衰,不可輕出。


  眾道:「苗兵殘踏,死傷,此時,進取,若曠日,彼鋭意復元,如何能敵?坐失機宜,聞命。

」寶珠道:「本帥自有良謀,諸公何饒舌。

」澎湖鎮劉斌上前打恭道:「末不才,今夜願領本部兵,去劫賊營,如其不勝者,甘受軍法。

」寶珠道:「妄動,大非兵家宜,總戎不可妄動。

」劉斌叫道:「來食君祿,忠君事,元帥出兵,及三月,見一兵一卒臨陣交鋒,末有不解。

大丈夫得死疆場者,,末精兵一千,苗兵決一死戰,死報國。


  寶珠聽罷,長眉倒豎,粉面通紅,喝道:「本帥既握重權,自有奇策破敵。

爾敢遵軍令,膽狂言!今後,多言者,莫謂本帥劍乎?」眾而退。

從此寶珠防備,各營輕出,操心了。

誰知別人倒防得住,自家兄弟防備不住,鬧出亂子來了。

知事後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眾歸營,到了右軍,見松筠帶著了眾軍士們,賭跳濠溝耍子。

他現在陸營聽,統帶著了一千五百人,紮右軍,離水寨。

眾將中有些松筠家中平時相識,上前見禮,松筠請眾到了右營,寒暄幾句,問眾何而來?眾剛才話,説了一遍。

有幾個竄掇松筠去偷營,恭維幾句。

松筠原是個小孩子,那裡知道利害?説非他不可,領,立了,這種,那裡去尋?一口承應。

眾各回本營。

  松筠飽餐一頓帶了五百親兵馬隊,一色大砍刀,出營去了。

趕到苗營,自己發一聲喊,拔開鹿角,一擁而入。

苗兵睡夢中防備,他們踹進中軍,殺死他多少苗子。

寡不敵眾,苗兵殺,他五百人裹中間,海寇水軍擂鼓放炮助威。

  松筠帶著五百人,一馬,一口刀左右衝突,無如殺不盡,不能脱圍而走。

説陸營夜巡官報到中軍,説松二爺領自己親軍殺出去了,墨卿大驚,一面著人打聽,一面飛報水軍。

  寶珠聞報怒,意欲不救,紫雲勸解道:「如有失誤,回去怎麼見太太呢?」做主,傳説出去,吩咐松勇領兵,星飛去接應。

松勇遵令上岸,坐馬提刀,領了一千兵,飛奔前去。

到賊營一望,見西北上無數苗兵圍繞,遠望裡邊,好象多幾個官兵,松勇,衝進來。

有些兵來擋,松勇這一口刀,如砍瓜切菜,利害。

人處有埋伏,反望人多處直撞,苗兵倒退,殺到西北角,衝進重圍。

松筠正在狼狽,一見松勇,心中大喜,合攏了殺出。

延伸閱讀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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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人在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,偷吃我拉的屎犯法嗎?

苗兵知道松勇利害,倒讓出路來,二人帶著兵突圍而去。

松筠回營,查點軍士,一百多人。

松勇吩咐各軍歸隊,自己上船復命。

  次日,寶珠傳鼓聚,各官參見,侍立兩旁。

寶珠取了一支令箭,中軍道:「你去陸營稟知副帥,松筠捆縛前來聽令。

」中軍答應一聲,眾個個耽驚。

紫雲內聽見,唬得,伏後艙聽。

中軍帶了捆綁手上岸,到營見了墨卿,稟提松筠話,驗了令箭,中軍帶人到右軍去了。

墨卿知道光景,忙上馬趕到水營,中軍松筠捆上船來,推進艙中跪下。

  寶珠桌案一拍,喝道:「膽東西,你敢出兵,我軍法,我斬訖報來!」左右答應如雷,松筠擁上船頭。

紫雲唬呆了,出來,自著急。

這裡眾跪下道:「請元帥暫息虎威,小將軍遵軍令,理宜制罪。

但年紀,不諳軍律,求元帥原情饒恕。

」寶珠道:「國法俱,徇私?諸公多贅。

」眾。

  澎湖總鎮劉斌暗想:「是我們叫他去,今日殺他,我如何過意?」跪上前求道:「出兵,斬,於軍。

元帥要殺松筠,恐眾寒心,不肯命。

」寶珠臉一沉道:「胡説,左右我棒打出去!」劉斌原是一個直漢,大叫道:「松筠係末攛掇他去,元帥要殺松筠,斬末。


  寶珠怒,喝道:「綁了!」左右上前動手。

劉斌喊道:「元帥恩典,容劉斌望闕謝恩。

」寶珠冷笑道:「不配你。

」左右劉斌綁縛,推上船頭去了,眾人誰敢開口?正在無可如何之際,李墨卿到,上前相見。

有人一旁設了座頭,墨卿坐下道:「松筠斬首,但小孩子家知道事體,著他代罪立功罷。

」寶珠道:「他陸營,足下不能約束,及至回來,今天不究罪,我是不能象你這種大度包容。

」墨卿道:「你殺了他,回去如何見姑母呢?」
  寶珠道:「如你的説法,外人犯法,過去,自己家裡人,管犯罪了?你可知道個王法無親嗎?在家裡,我知道有母親,軍中,我知道有主子了。

」將桌案拍道:「斬斬!遲延取罪。

」刀斧手只是遲延,下手。

巡來報軍情,寶珠傳進,跪下道:「稟元帥,苗營分了一支人馬,抄小路殺奔汀州府去了,守總兵官王宏有文書告急。


  寶珠大驚道:「汀州是我軍屯糧,倘有疏虞,我軍危矣。

」墨卿道:「著人去救才好呢。

」眾跪上去道:「著小將軍去接應,如其有誤,二罪俱發。

」寶珠不肯,眾苦求,做個人情,教推轉來。

松筠、劉斌進艙跪下,謝不殺之恩,寶珠道:「看諸公情面,今日饒。


  吩咐捆打四十軍棍,警來。

左右打完,寶珠取出一支令箭,喚道:「帳前副都統木納庵聽令!你松筠領馬步兵一萬,飛奔去救,紮營,不可妄動。

苗兵攻城,你起兵,故作襲他後隊,他向前。

待本帥破了他後隊,那邊解圍。

」二人遵命去了。

  寶珠放心,兩員副,帶三千人繼進,如其那裡無事,出頭,有事去接應。

寶珠吩咐畢,墨卿起身,寶珠送出船頭,眾各散。

寶珠回到房艙坐定,紫雲送上茶來,寶珠接杯在手,他一笑。

紫雲道:「今天我嚇壞了,你怎過意?自家兄弟,如此!」
  寶珠長歎一聲道:「箭在弦上,發,知我者諒我苦衷。

」歪炕上。

紫雲他,不言語。

紫雲知他心事,想了些閒話,他排遣。

説海寇邱廉,幾次得利,腹躊躇,看這小孩子,倒會守營,水陸兩軍,調度有法,年紀雖,領。

集眾商議,説:「姓松這孩子,倒是敵,諸位將軍,有何奇計?」
  前鋒大將吳方道:「王駕何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之威風!願領二十隻戰船,一千軍士,斬開水關,殺他一陣。

」邱廉點首道:「全仗諸君奮勇。

」吳方跳小船,帶著一千賊兵,趁風,扯起滿篷,望上流頭飛來。

前營官兵報到中軍,寶珠自出營,見面小船如箭而發,到水關。

寶珠吩咐松勇,亂動,松勇耳説了幾句。

  賊船到了水關面前,發聲喊,起來斬關,松勇已著水軍拽起千癬索,鐵鏈上俱是鐵鈎,賊船鈎定,進退兩。

些火炮噴筒,放去,賊兵,支持不住,連吳方,只得跳下水走了。

眾軍逃去一半,其餘死傷,二十隻船,一隻有回去。

吳方回營請罪,邱廉。

吳方道:「王駕休得動怒,今夜三,前去松小孩首級取來見駕。

」邱廉道:「將軍不可造次。

看松帥,智勇足備,防護。

」吳方道:「王駕憂,自有方略。


  這邊寶珠得勝,吩咐眾道:「賊人甘心,今夜各宜準備防護。

」傳令解甲。

過晚膳,傳了夜巡進來,叮囑一番,自己坐在房艙,點了一對蠟燭。

紫雲歪炕上,聽得夜巡放炮搖鈴,眾軍打三鼓,此時人聲,刁鬥無驚。

紫雲送了一杯茶,坐下來,聽頂篷上咯吱一聲,寶珠道:「聽見沒有?誰上邊走路呢。

」寶珠道:「誰敢上邊走路?」凝神聽,船桅上繩索響了一響。

寶珠道:「是刺客!」
  紫雲滿身發抖道:「怎麼呢!叫醒了綠雲罷。

」寶珠道:「要忙,你快出去喚松勇進來。

」紫雲道:「我去。

」寶珠著急道:「無用東西,怕什麼!房裡倒反不便。

」紫雲道:「我出去,放心你。

」寶珠道:「些,不要多話。

」紫雲移動金蓮,飛去了。

  寶珠掣劍在手,走出房艙,聽外邊玻璃一響,窗格落地,飛進一個黑球子。

寶珠此刻心裡慌極,暗想發制人,他動了手,我如何敵得他過?趁他沒有落定,不顧好歹,一飛劍,用力擲去,聽得哎呀一聲,沒命穿出窗外走了。

  吳方才跳進來,站定,中了一劍,砍頭上,説有備,不知船上有什麼人,少留,逃出,連眉帶眼,鮮血淋漓,右眼睜不開。

定定神,想要走,這裡追上來,喝道:「膽刺客,丟下腦袋走。

」説著,一刀到,吳方招架。

論吳方本事,不是個魁首他來,此時戀戰,一者傷受重,二者心是,要想跳出圈子下水,無如這一口刀,一點讓。

  心裡,聽見一聲信炮,火光燭天,喊聲震耳,説不要走了刺客。

吳方心中,手中,松勇搶進來,一刀右肩,支不住望後倒。

眾兵丁一擁上前,捆起來了。

這一鬧,陸營得信,墨卿差官來請安。

寶珠升帳,叫帶刺客。

眾親兵吳方推上船頭,中艙裡燈燭,刀槍。

兩旁將士,護衞森。

寶珠粉面鐵青,坐在當中,巍巍不動。

任你梁逆賊,覺寒心﹔即令兇徒,見面應喪膽。

令字旗出來提人,眾軍士擁吳方進艙,刀槍林中穿過。

左右喝聲跪下,吳方站立跪,怒目而視。

  寶珠哼了一聲,兩旁吆喝,有人過來吳方一摔,摔他倒。

寶珠道:「大膽兇徒,見了本帥,敢抗拒!」吩咐敲他狗腿。

左右鐵尺他腿彎上,打了六七下,吳方倒跳了幾尺,叫道:「性耐刀鋸,耐鞭撻,要斬斬,跪是萬不能。

」寶珠道:「逆賊,你叫什名字?」吳方道:「老子叫做吳方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如此胡為,敢來行刺本帥?」吳方道:「老子取你首級,回營下酒。

不料老子命運,你擒住。

是我該死,是你不該死。

些殺了老子,二十年後來你做對頭了。

我看你這小兔子,有何能處?我們大王自會捉你老子報仇!」説罷,罵不絕口。

  寶珠怒,吩咐推去,亂刀砍死。

刀斧手吳方推上船頭,黑旗一插,一通炮響,一陣亂刀,然後梟了首級,紅盤子盛了,進中艙跪下獻頭。

寶珠看,見吳方呲牙裂嘴,雙眸炯炯射人,微笑一笑道:「好個賊,拿去前營示眾。

」寶珠起身,侍衞退去。

不知殺了吳方,邱廉怎樣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吳方既授首,寶珠回到房艙坐下。

紫雲道:「今天殺人。

」寶珠道:「我唬慌了。

」紫雲道:「如果太太這裡,一天不能過。

」寶珠一笑。

紫雲笑道:「道許少爺放心,那麼哭呢。

」寶珠碎了一口。

紫雲道:「我有一件事問你,你在家裡膽子,怎麼如今任什麼不怕呢?吳方那個頭不怕人,我見著點影子,跑進來了,你賞鑒他,我佩服你。

」寶珠道:「我不解,自己覺得心腸硬了許多。

」紫雲道:「可不是。


  二人閒談,天大明。

當日接一封家報,説家中,松蕃欽賜進士,一體殿試,了傳臚,是。

且許又庵榜下知縣,心中喜。

只是主子我出兵賜我兄弟進士,這個傳臚,是情面了,如此隆恩,何以圖報?惟有定苗疆,酬聖德。

請墨卿過來,李府家信,交付明明白白。

墨卿看了,覺歡喜。

問問昨夜賊情,寶珠細述一遍,墨卿唬呆了。

從此回營,著人上宿。

  此時五月中旬,天氣。

寶珠五千水軍,練得,號靖海軍,擇定二十六日開兵,傳令各營準備。

這些將士,養歇四個月,聽見出戰,踴躍!一個個磨拳擦掌,預備廝殺。

到二十六日定後,軍中放了三個大炮,許多稻草紮成人形,上蒙黑衣,騎葫蘆上,手執錫箔糊成槍刀放在水上,繩索前後聯絡,往下流飄去,令眾只在寨內聲勢助威。

  賊營中聽得出兵,火炮燭天,金鼓動地,況此刻淡月上,疏星,看,但見水中隱隱,有些穿黑衣,明晃晃兵器,隨流而下,四面八方,炮聲接應。

眾賊大驚,忙報入中軍,邱廉吳方喪命,這兩日。

聽説劫寨,擺駕到前營,聽江聲大振,水裡無數軍士,衝波逐浪而來。

邱廉傳旨,夜晚之間,不知彼軍,萬不可出戰,吩咐槍炮矢石打去。

  眾賊遵命,弓矢如飛蝗,槍炮如雨點相似,有打中水裡黑人,但是打下水去,浮上水來。

眾賊看見,,搖頭吐舌,可施。

惟有些弓箭槍炮不住放,打得些影子水裡或沉或浮,雖然沒有打退,前進。

賊營,整整鬧到五更。

鳴金退回去。

到日間,是水關緊閉,安靜如常。

夜間放炮擂鼓,殺過來,昨夜一樣,天明收兵。

  三夜,鬧得賊營徹夜無眠,人人俱怕。

到第三夜天明,未收偽兵,賊人看見,個個大笑,是稻草紮成草人,蒙著黑衣,他賺了三夜,枉費許多火藥,放他好些箭。

到晚放出那草人來,眾賊坦然無驚,安然而睡。

如是是三夜,眾賊笑道:「有點孩子氣,哄人事,只可一次,識破了不值錢。

」於是賊人不介意。

  寶珠見賊營做準備,傳令五千靖海軍,二天一殺出。

這些兵丁練得,手取雙刀,跨上葫蘆,來。

賊營準備,有幾個夜巡看見,只道還是假人,不理論。

誰知到了船邊,發一聲喊,一擁而上,賊人睡夢中,來不及通報,五千人橫衝直撞,如入無人之境,殺得人頭亂滾,鮮血直流,連水了,賊兵叫苦不迭。

殺到中軍,賊兵雖多,迎敵,奉了邱廉退避。

  寶珠到四收兵,整整殺了兩個,傷賊兵無算,五千水兵回來,一個。

寶珠歡喜,記了眾人功勞,各有重賞。

寫了本章入,這是出兵以來第一次報捷。

邱廉到天明,方回中軍,查點人馬,死傷,怒道:「姓松孩子,如此詭計,他勢不兩立!惟望諸位將軍,努力爭先,助一臂之力。

」自己,開動輪船,望上流衝。

  寶珠傳令各軍,出寨迎敵,開水關,諸齊出。

面輪船飛,。

寶珠著五千水軍,跳下水,著人稻草蘆葦,連及木長繩,望下流飄去,流到輪船旁邊,輪子絞住了。

輪船遠來,一股,水輪上護滿稻草,旋轉不動,聽天崩地塌一聲,幾十隻輪船,炸去大半,賊兵要下水逃生,來不及了。

還是那邱廉來得,跳下小船,得了性命。

  寶珠吩咐眾齊出,趕殺一陣,可憐逃不及賊兵,殺死,退了八十餘裏。

官軍只追了三十里,遵令回軍。

獲到大小戰船,不計其數。

水上死屍,七橫八豎,不可勝計。

寶珠全勝回營,賞勞眾,此時將士,個個拜服。

邱廉折這一陣,心膽,退到大浦,傳旨立寨,嚴設木關,用心防守,俟鋭氣養成,再圖進取。

  次日寶珠去討戰,邱廉緊閉水寨,不肯出兵。

寶珠衝了兩次,不能破,心裡籌畫,賊兵防備,有奇計,方可破得。

想了一會,紫雲商量一回,到陸營會過墨卿,各營巡視一遍,即吩咐眾,任苗兵挑戰,理他,本帥破了邱廉,苗營支持不住。

  回到中軍聚集眾聽令。

取令箭一枝,松勇道:「你領二十隻小船做前鋒,前船上盡裝茅草、魚油、松香引火之物,外蒙青布,去燒他水關。

」松勇得令。

寶珠取令箭一枝,傳上京營統慶勛、副都統吳琪,吩咐道:「你二人帶戰船二十隻,十員,三千水師,今夜繞小路偷過賊營,十里外小港內埋伏,候賊兵敗下來,不可迎他前鋒,只可剪他後隊。

」慶勛、吳琪遵令。

  寶珠取幾枝令箭,吩咐左軍提督李文虎領四員,十隻小船,接應慶勛。

中軍大將孫再興、副許天麟,帶弓矢三千,小路抄出海口埋伏,賊兵到來,放箭亂射。

右營總兵陳豹、副劉晉升,帶領洋炮三千,出海口會合孫興。

五千靖海軍,伏在水底,救應各路,賊人水中逃去,但看火起,殺出。

劉斌領本部兵,隨著火船,努力前進,其餘將士隨營。

眾得令,各去行事。

  次日天明,九通大炮,金鼓齊鳴,船樓上細樂奏三番,元帥起兵,各船排隊伍,江聲振,望下流齊進。

寶珠坐在中軍船樓台上,中軍官手執令旗,後面掌著帥纛,許多將士分列兩旁,船上兵丁佈,殺奔前來。

  且説松勇二十隻草船,離大寨五里走,看見賊營,放起火來,望水關前一擁而上。

趁著北風,燒破水關,衝進水寨,賊營,一派通紅,風乘火勢,火助風威,二十隻火船,衝到中軍,賊兵燒得焦頭爛額,哀聲不止。

寶珠大隊殺上來,賊兵藏躲,恨沒生雙翅,一個個望水中跳。

邱廉著慌,忙下小船,傳旨後軍速退。

賊船敗下來,不起這些燒著小船順流而下,接著燒,天氣,煙霧迷天,賊下風,睜不開。

後面官軍追趕,火光沖天,炮聲動地,邱廉領著些殘軍,逃命。

  有五七里,水面上五千靖海軍,截住去路,混戰一場,傷去無數軍士,搶奪了許多戰船。

邱廉奪路飛奔而逃,後面喊聲,心下稍安。

聽小港一聲炮響,唬得邱廉魂飛天外,吩咐逃生。

慶勛、吳琪領著戰船,衝出來,將大小戰船,一衝兩斷。

邱廉前軍逃去,後面賊船,只得跪下投降。

慶勛、吳琪叫捆縛,丟水中,追撲。

  邱廉折一陣,膽戰。

李文虎來,邱廉命望海口而逃,沿路還丟了好些船隻,逃去多少賊兵,落得百餘只小船隨後。

出海,孫再興、陳豹帶領兵丁,紮定海口兩邊,弓矢火炮,疾如暴雨,邱廉大哭道:「我命休矣!」旁邊有些賊道:「大王休慌,臣捨命保駕。

」諸手執團牌,護定邱廉,從矢石火炮林中,,可憐邱廉二十萬水軍,只剩三隻小船五十餘人下海。

  寶珠獲全勝,各上前報功,軍政司記明功績,獲到大小船隻軍器刀槍,不計其數。

寶珠傳令,謂澎湖鎮劉斌道:「總戎此多年,地理熟悉,帶領本部兵,駐紮海口,如賊兵復來,總戎守定要害,不可放他入口。

本帥再著孫、陳二,領弓矢槍炮六千助你,千萬小心,不可輕率。

」三人得令。

寶珠分一萬兵,十員,分守上溪、海澄、陽春處。

李文虎領五千精兵,做各路救應。

許多營頭,一路紮到海口,百餘裏聲勢相接,自己大營,紮大浦。

  次日,拜本入,敍諸功勞,首薦、劉斌,墨卿列了名,寫了一封家信。

接到副元帥報單,説苗兵見海寇敗,退下去了。

現崑山立營,請令定奪。

寶珠看罷,帶著護者,排隊到陸營來。

各營士兵丁,跪接。

墨卿迎進中軍,居中坐下。

墨卿賀了喜,道:「我不知你是個,有這種謀略,我們甘拜下風了。

如不是你來,我可治。

」寶珠一笑。

  墨卿道:「苗兵嚇退了,我今日放心。

」寶珠道:「苗兵摧動,全盛,今天所以去者,海寇敗,處南方,其性耐不得熱,今立營於山之間,乃取其。

雖然退去,復來,吾兄不可輕視,守護要。

倘若疏於防閒,他乘虛而入。

」墨卿道:「然則如何處置?」寶珠道:「我們行事,大營。

我這幾天了,讓這幾日伏天教軍士休息,養養鋭氣。

而且海寇甘心,拼命來報恨,有干戈後呢!你倒不可過於率意。


  墨卿雙眉緊鎖,點了點頭,沉吟一會道:「你該防備才好。

」寶珠道:「用兵事,應變,那有個章程?他怎樣來罷了。

」墨卿道:「你著人堵住海口來路。

」寶珠笑道:「謀略,虧你想得到。

」正在談笑,巡捕官進來稟道:「木統、二少爺轅門聽令。

」寶珠吩咐傳進來。

二人參見,不知有何話説,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木納庵、松筠參見二位元戎,稟道:「到汀州,悄悄旁立了營寨,苗兵出來攻城,我聲勢,放炮吶喊,要去抄他後隊,苗兵嚇退了。

幾次,是如此。

昨夜拔寨起兵,會了王總兵,趕殺一陣,傷其大半,其餘逃去,沒有追。

今日繳令。

」寶珠慰勞記功。

起身巡視各營,吩咐。

墨卿送出營,上馬回水寨來,一輪赤日當空,得氣喘出口。

回到中軍下船,進房艙,頭暈眼花,支持不住。

  紫雲扶他炕上坐了,兩件紗衣,香汗透,紫雲他鬆了玉帶,綠雲扇子過來,扇著。

寶珠皺眉道:「不消。

」紫雲送上茶來,他不吃,説道:「我坐不住,要躺躺呢。

」紫雲道:「覺得怎樣?」寶珠道:「不要緊,躺一會。


  紫雲他脱了袍服,只穿一件小紗衣,寶珠道:「幾條金鏈子,項上含汗呢,除掉他罷。

」紫雲道:「那不能,忌諱呢!金鏈耳墜,是小帶慣,萬不得,臨走太太、小姐叮嚀我,怕你鬧。

不然兜肚上索子除掉,還使得。

」寶珠此刻不願多説話,開口,睡下來,嚷頭疼心痛。

  寶珠身體,閨繡閣,尊貴慣,如今這種天,個沙漠地,受了寒暑,前日火裡打了一仗,雪上加霜,況且費盡心機,一刻消閒沒有,此時聽赤日裡回來,發作。

  紫雲慌做一團,坐在炕邊,扯著他手,説怎麼呢,請大夫進來瞧瞧罷!寶珠道:「你忙,軍中處,是不得,況我是個主帥,不可了人心。

墨卿不中用,你聲張,一會我好了。

」紫雲道:「你倒自,大夫是要請,聽説營裡現有幾個。

」寶珠道:「你要請,吩咐松勇去傳説,不是有病,不過天熱,怕受暑,吃劑藥調理。

大夫既來,不可放他回去,著中軍巡捕守定他艙裡,沒有泄漏。

」紫雲親自出來,同松勇説了,忙到陸營去請提。

  紫雲回房艙,見寶珠粉面通紅,哼聲不止。

只管上前來問個不住。

寶珠嫌煩,不理他。

紫雲道:「你怎麼不言語?太太、小姐這裡,教我怎麼放心呢?這個擔子我可擔不起。

太太、小姐千叮萬囑,你這寶貝交我。

」寶珠聽到此,不免想起家來,哭道:「依我意思,我乾了,要你送我回去才好呢。

」紫雲眼眶一,聽見這番説話,反笑起來道:「孩子説話,不象你這明白人講。

國家大事,來去可以嗎?」
  寶珠發急道:「什麼大事小事,不能捆我這個小女孩子身上!我要不管,不管了,誰敢奈何我?」紫雲見他一腔怨恨,滿口胡言,而且知道他嬌痴性子慣成了,平素有點孩子脾氣,鬧起來,小姐,沒有那個敢駁他,只得答應道:「是了,是乾,要你身體結實,才能你回家。

你且安心養病。

」寶珠道:「我不得,我到家呢。

」紫雲道:「胡鬧,這樣回去,小姐要講話,你可當得起?且些,我你想主張。

」寶珠道:「姐姐,你我告病,晚上你寫本章。

」紫雲應道:「,這麼説。

」聽松勇在外叫道:「紫雲姐姐呢?大夫來了。

」紫雲道了一聲請。

  松勇進內,僕婦領著大夫進艙。

大夫見紫雲容顏美麗,衣服鮮華,知道是個什麼人,忙上前請了一個安。

到炕上面前,參見元帥,炕沿下跪了一隻腿,細細診脈,紫雲道:「帥爺貴恙不妨事,不過暑受重了,操心人,身子,倒要保重。

清化疏散,可無事。

」紫雲道:「全仗高明,我們少爺自有重酬。

」大夫連稱。

  醫官出去到前艙開了方子,松勇拿著送進去,紫雲看過,吩咐派了藥,紫雲煎,調涼了送到寶珠口邊吃下去。

停了半日,許多,頭疼,紫雲。

吃了三劑藥,業,營中一個不知元帥有病話。

調養兩日,寶珠開兵交戰,紫雲勸,歇了幾天,到七月中旬天氣。

寶珠到陸營,聚集眾,到,分立兩旁。

  寶珠升帳,墨卿一旁公座,眾參見。

寶珠取了一支令箭,松筠道:「你帶五百親兵,前去討戰,量力而為,不可勉強,本帥勇來接應。

」松筠接了令箭,出營上馬,五百親兵是大刀,隨後。

松筠這些親兵,是平日教練得,可一個十,十個百,吶一聲喊,護定松筠到沙場來。

營中放了一聲大炮,松筠到山前罵道:「苗兵聽者,膽會你少爺!」五百人後,齊聲辱罵。

  苗兵山上,見個少年小子罵戰,忙去報到中軍。

苗營有兩個元帥,一個叫花殿齊,一個叫赫支文禮幫辦,二人得報,眾出營。

沙場,見個美少年,才有十四五歲,白馬銀刀,陣前馳驟,有幾百兵丁,個個大砍刀,一字兒排列。

看他年紀雖,英風凜凜,稱羨,眾道:「那位將軍出馬會這?」
  言未畢,左營巴六奇,應聲而出,大叫道:「願去生擒此人,獻於麾下。

」搖著雙刀,飛出來,喝道:「小孩子是誰家子弟,小小年紀出來送死,些回去,我不忍殺你。

」松筠怒道:「狗蠻奴,問你少爺,洗耳聽清!我是經略親弟二少爺松筠。


  巴六奇笑道:「你哥哥營中,沒有敢死之士?教兄弟出來受人荼毒。

」松筠道:「狗奴才,休得多言!放馬過來領死!」巴六奇馬望上撞,雙刀當頭砍下,松筠不慌不忙,左掀右磕,雙刀逼。

兩馬過門,圈回坐騎,松筠舉刀,攔腰一揮,六奇欺他年少,左手刀來格,開,右手刀來格,推過去。

心裡,催馬過門時候,松筠,舉刀轉來,喝道:「囚瞧打。

」巴六奇叫聲,要躲來不及,一流星結打得腦分六瓣,墜於馬下。

惱了前部先鋒大刀鬼王宜生,飛馬向前,打話,舉叉刺。

  松筠招架,戰了八十餘合,松筠氣力不如,看看不濟,松勇催馬,叱喝一聲道:「二少爺請歇,待我來斬此逆賊!」松筠聽見,跳出圈外,松勇上前舉刀,用力砍。

大刀鬼王拚,二十合,松勇手起一刀,將鬼王帶背,揮為兩段。

副帥赫支文禮怒,手綽長槍,來戰。

兩個棋逢敵手,遇良才,拚了一百餘合,分勝負。

寶珠有失,鳴金收軍。

  松筠、松勇回營報功,寶珠大喜,贊歎道:「此吾家千里駒!」錄了功勞。

墨卿留住午膳,寶珠談了一會,回營,中軍報道:「聖旨下了。

」二人擺列香案接旨,開讀畢,是皇上接到寶珠捷音,知道三場大戰殺賊兵二十餘萬,邱廉逃出海口,聖心大悦,加寶珠太子保、兵部尚書,墨卿加內閣學士、兵部侍郎,劉斌加提督銜,松勇都司銜,盡先守備,其餘將士,各各升賞,寶珠率領諸謝恩。

  次日,赫支文禮討戰,點名要松勇出頭。

寶珠親到營前觀陣,見松勇赫支文禮戰了七八十合,精神加倍,各相下,傳令鳴金。

松勇回營道:「我賊帥戰幾合,見輸贏,元帥為何收兵?」寶珠道:「二虎相爭,有,我看賊帥,只可智取,不可力敵,日本帥必擒此人。

」喚松筠、木納庵、趙天爵、劉靜唐四人上前,附耳吩咐幾句。

四人點頭答應,自去行事。

寶珠兩旁將士,看了一遍,見後營總兵司徒洪,一條大黑漢,叫上來,附耳説了幾句,道:「一後你去行事,我自有人來接應。

」傳京營統兀裡木、副都統耶律木齊,「各帶十員,三千兵馬,見賊營火起,殺進去接應司徒洪。

賊兵敗走,你們追趕,不可放鬆一步!」二得令。

寶珠回營歇息,一夜無話。

  天明,人報赫支文禮來罵戰,寶珠忙到陸營,吩咐緊閉營門,不要理他。

赫支文禮在外辱罵,看看將午,寶珠見是時候了,傳令開兵,松勇道:「今天出兵,本帥只要你敗,不要你勝。

你如傷了賊人,休來見我!你他略戰幾合,敗下去,繞營西邊山過去,五十里,有一座五虎谷,引他入谷,是你。


  松勇聽罷,有些不樂之意,但違令,答應出馬。

二人面,多言,交手殺到五十餘合,松勇故作狼狽狀,撥轉馬頭,虛晃一刀道:「我今天沒有精神,明目擒你,留你狗命多活一夜。

」説罷,飛馬而走,赫支文禮那裡肯捨?放馬追來,大叫道:「留下腦袋走。

」背後五千親兵,見主帥得勝,跟來。

松勇見他,著忙,要回營意思,見營門閉,進營,落荒望大營繞西北而去。

  赫支文禮追趕,松勇回馬,戰幾台,放馬逃,大叫道:「賊奴!我你無仇恨,如此追!」赫支文禮答言,追趕。

松勇且戰且走,沿著山根有三四十里,有谷口,當中只有一條路,可以五馬並行。

松勇打馬進去,赫支文禮是個有勇無謀,不知好歹,進來。

見兩邊是高山峭壁,懸崖中間,只有一條石路,心中犯疑。

  回頭,見自己兵丁入谷來,暗想有路無路,他既前,有路可通,即或不然,他擒住,再回頭。

主意定,放心追來。

跑了五六里,見前面谷口隔斷,松勇見了,心下,吩咐速退。

不知不赫支文禮出谷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赫支文禮見松勇不知去向,谷口壘斷,心裡大驚,吩咐兵丁速退。

回轉來,見這頭山谷是木石塞定,聽外面喊聲炮聲,如翻江攪海,眾苗兵面面相覷。

赫支文禮道:「眾軍士去看谷口,可有別路可通?」眾兵覓路,見山頂上箭如飛蝗,射下來,眾軍叫苦不迭。

赫支文禮道:「不如搬開木石,衝出去罷。

」眾兵上前,用力將木石推開,才現出路來。

不防松筠、木納庵帶領三千槍炮隊,等候,見苗兵要想開路,吩咐動手,槍炮如雨點打來。

  這些苗兵見山頂上是矢石,面山谷口是槍炮,進退無路,一個個口稱願降。

到了這步地位,你喊破喉嚨,沒有那個來理你,不消片刻工夫,赫支文禮五千苗兵,一個個沒有活命。

松勇、松筠各去報功提。

  説苗帥花殿齊,見赫支文禮去追趕,回營,心裡疑惑起來,為何此刻回來?只怕有些了。

想道,個一個回之理。

差人探聽,呆。

看看二時候,前軍報到副元帥回營了。

花殿齊大喜,親到前哨來接。

到了寨口,山前一望,月色,遠望,當頭一個大黑漢子,手執長槍,指著山上叫喊,人聲,聽,後面有數千軍士,個個白布纏頭,黑布襖,齊聲喊叫開營。

  花殿齊看了模樣裝束,是自家人,忙傳令迎接,開營門。

黑大漢引兵上山,進了營門。

黑大漢動手,兩個管營門,一槍一個結果了,後面眾發一聲喊,殺進來。

司徒洪妝,哄開營門,大眾一擁而入。

苗兵人人害怕,齊喊:「不好了,敵兵殺進營了!」花殿齊,迎敵,回馬走。

元帥既逃,軍中無主,誰肯拚命向前?如潮水退下去了。

  司徒洪領軍追趕,後面兀裡木、耶律木領著兵丁,追進苗營,走不及苗兵,收羅一空,放起一把大火,苗營燒做赤地。

趕過崑山,會合司徒洪,眾拚力向前,殺傷苗兵,不計其數。

追了兩夜一天,省城裡苗兵接應去了。

花殿齊退進省城,不出。

三合隊紮了營。

其餘一路來有些城池,如長樂、同安縣,不攻自破,到元帥處報捷。

寶珠歡喜,水陸兩軍前隊移到金橋口住紮。

  這金橋口是個大路要道,水陸總口,寶珠佔定地勢,心中大悦。

暗想紮這個地方,説進取話,自己守得住了﹔得攻破省城,成了犄角勢。

帶了出營,城外看了一遍,自己躊躇,這城池如鐵桶,怎能得破?想了一想,指揮眾,圍住城池,派了十員,一萬精兵,扼定中路,剪斷他救兵。

攻打數日,傳令各營歇。

  花殿眾軍,困在城內,人多糧,看看不濟,心裡。

鋭氣傷盡,出頭打仗,整整十餘天,兵丁餓壞了,有要戰,有願降。

花殿齊可施,心想邱廉雖敗,他有女兒,要他復仇,怎麼到今,杳無音信?我們是他請來,沒有讓我們獨自受罪理,他若到來,理應外合,我們泉州人馬,阻住,如何是好?
  正在胡思想,忽報敵兵撤圍而去,花殿齊心中疑惑,出了什麼事了,八分是邱廉兵,他所以來逼我。

問皂白,我們這裡正在乏食,著兵到城外樵薪打糧,算計,即傳令各營出城打糧、苗兵各村莊打了許多糧,回城,聽喊聲「不好了,敵兵大隊到了!」眾苗兵城外,拚命爭先,趕入城中,忙城門緊閉。

這裡官軍城池圍困,留著南門不圍。

  誰知二後,城中火起,城外大軍城下,花殿齊上馬來彈壓,北門開,寶珠軍入內,花殿齊只得帶敗兵開南門走了。

這裡並追,路上雖有官兵,阻擋,奔到泉州去了。

  寶珠困他十餘天,知他糧盡,撤圍,放他出來食,他打了糧回來,引兵圍城。

這裡苗兵爭進城,無查考,寶珠兵中,去了。

到晚一齊發作起來,裡外夾攻,城池立破,寶珠入城,安民畢,料理三日,知道潘尚書靈柩大佛寺,派了二十名兵丁,代他守,候潘少爺來領回。

著李墨卿扎住城中,自己城外水寨。

拜本入,寄了一封家報,使母姊放心。

傳令眾軍,休息。

這是寶珠作用,知道海賊復來,得反客主,天天訓練各軍。

  説邱廉那天敗下海去,落三隻小船,自己思想,大哭起來道:「孤自出兵以來,勢如破竹,殺敗和親王,戰死潘兵部,全省歸於我。

不料來這姓松孩子,數百員上,二十萬雄兵,殺得乾乾,可恨可傷!孤敗大將手裡罷了,小孩子戰他過,有何面目見人!」拔出劍來自刎。

眾扯住寶劍,勸道:「王駕不可!昔日漢敗於項王,垓下一戰,開漢朝四百年基業。

況勝敗兵家常事,大王何得灰心?現島中兵馬,公主智勇足備,大王回去,請公主領兵前來,何懼這姓松小孩子?」勸了一回。

  邱廉垂淚架船,飛奔羅華島來。

這羅華島海中間,沃野千里,是苗邦鄰境,內中人煙湊集,物產眾多,素稱。

邱廉原是個洋客,因為有些本事,佔住島中,眾人立他王。

他親丁只有一個女兒,一個姪子,女兒叫做迷香公主,,不過,今年一十五歲,而且過人,勇略全備,一枝方天畫戟,練一手金丸,百發百中,有萬夫擋勇。

扶他父親獨霸一方,倒。

無如邱廉靜思動,妄想胡為,海裡劫掠不算,定要勾引苗蠻,到中原來攪亂。

迷香公主諫,聽,自己守住海口,不肯隨徵,聽父親去胡鬧。

  今日邱廉敗回,有些赧顏,見了女兒,説不出情由,只有放聲大哭,迷香公主倒勸慰了一番。

邱廉請女兒出兵,他雪恨,公主。

邱廉苦求,公主只是不肯。

邱廉講到這松元帥美貌,個千金小姐,年紀你差不多。

公主聽了此話,倒有些活動﹔卻不肯答應去,只説了個商量罷。

  誰知邱廉這番,受了些三伏重暑,一場大病,不起,直至七月中才。

起兵,公主勸他調養幾天,擇定八月初八日出師,吩咐姪兒守島。

聚集五萬人馬,公主自領一隊女兵,共有八百,個個年貌美,妝束,手用雙刀,腳步行,小腳騎馬,著各半。

這是公主平日傳本事,兩口刀,護定公主馬前馬後,十人一桿繡旗,叫做繡旗軍。

  邱廉戰船前次燒去,此時島中雖有幾只船,敷用,劫來民船,應急,女兒上船,海裡趕行。

走了幾天,才到淡水停泊,賊兵來報:「各處要口,俱有重兵把守,請旨定奪。

」依邱廉去爭戰,迷香公主道:「父王爺不可造次,我戰船,民船不可衝鋒,海口既不得進,何苗兵合而一,聲勢壯些。

此時交仲秋,天氣,陸地亦復相宜。

況我兵丁多,偕苗邦兵馬,讓我施為。


  邱廉點首稱善道:「這些船隻,誰人管理呢?」公主道:「船且退下去,靠栲栳山,那裡地方,官兵是去,只留四員,可照應。

離鳳山,設有變故,我軍有個退步。

」邱廉大喜道:「你個奇才,出兵,歸去路,,孤無憂矣。

」吩咐童家四兄弟守船,栲栳山駐紮,女兒領兵上岸。

著人探聽,知道花帥退守泉州,忙領兵去會。

花殿齊接進城中,訴説敗兵折話,邱廉大怒,出兵討戰。

花殿齊勸他不住,還是公主傳話出來,説請王爺急,明日公主開兵。

  次日天明,花殿齊、邱廉聚眾商議,迷香公主出來討令,帶領八百女兵,殺奔沙場要戰。

寶珠有報,説邱廉帶了女兒苗兵合而一,入城去了。

寶珠久聞邱廉女兒迷香公主是敵,心內躊躇,今日聽説要戰,親自出營,是個什麼人品?各護衞,到了沙場,寶珠舉目一觀,數百女兵,擁著一員女將,陣前馳走。

看他:
  長眉掩鬢,美目流波,面貌,腰支,態度十分﹔頭上翠翹抹額,金鳳銜珠,一對雉雞翎,有三五尺長,身穿一件袖緊身,玉色羅裙,馬門分開,露出左右鮮滴滴大紅銀邊羅褲,一雙小金蓮,搭金鐙上,瘦不盈指,雖然秀氣逼人,覺英風出眾,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。

  寶珠稱羨,想這女郎有本事,他這副花容,雖不如我們姊妹兩個,世間難選這種美人,比起紫雲,堪差伯仲。

賞鑒一會,問道:「誰敢出去會這女郎?」松筠看他如此美貌,心裡一馬過去,手到擒來,聽見哥哥問那個敢去,不得一聲,跳馬而出道:「兄弟去擒來。

」提刀縱馬,衝上沙場,大叫道:「丫頭,賠你二少爺頑耍頑耍。


  公主聽見炮聲,出來一個美少年,有十五六歲。

論松筠面貌,有些廝像寶珠,生得鼻正口方,唇紅齒白,長眉,俊眼斜睃,顧盼自雄,風流獨賞。

公主看了又看,心裡愛他。

不知可否他動手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話説迷香公主看了松筠這個美貌,覺心反軟了下來,笑彎秋月,羞暈含霞,喜孜孜問道:「來留下姓名來納命。

」松筠聽他這個嬌聲,如痴如醉笑答道:「你問我麼?我經略親弟,叫做二少爺。

因為愛你標緻,捉你回去做個小老婆。

你如果願意,下馬納降,二少爺捨不得傷你。


  公主聽見,滿面,暗想這個小孩子,人品,嘴頭子,喝道:「休得胡説,放馬過來。

」松筠眼笑了,應道:「來了來了。

」舉起大刀砍來。

公主方天戟一格,松筠馬上晃了兩晃,馬過了門,松筠暗想道:「好個丫頭!」二人面,公主戟分心刺來,松筠招架,帶推帶撥,讓過去。

  三合,松筠滿身汗流,支持不住。

要想敗回來,無如公主這枝戟,神出鬼沒,好似蛟龍出水,一點讓。

還是公主留情,不然挑落下馬,他馬前,他玩耍。

松筠心裡,刀法了,滿口罵,公主笑容可掬,嗔怒,放鬆,一枝戟裹定了他。

戰了幾合,松筠可施,口中不住叫道:「丫頭,見面,這利害!」
  松勇看了,有失,斜刺裡一口刀,一匹馬,衝上前,喝聲「看刀!」公主松筠逼來逼去,覺得,並捨得傷他。

得,見一個人飛出來,説到到,倒吃了一驚,忙撇了松筠,來戰。

拼了七八十回合,氣力不如,粉面上透出汗來,刺一戟,撥馬回營。

松勇捨,追上來道:「那裡走?」不妨公主一金彈打來,松勇,刀一格,打刀口上,叮噹一聲,火光濺,將刀口打缺了一塊。

  松勇拜服道:「女孩子,有這種本事!」追,勒住馬,著兵丁拾起金丸一看,有圓眼大小,上面鑿五字,是「瑤珍寶珠氏」,暗想他芳名了。

跑馬進營,將金丸獻元帥,寶珠暗想稱奇,道他名字,叫寶珠?這了,從此心裡愛慕。

回到水寨,金丸送紫雲看過,寶珠公主人品贊了贊。

紫雲笑道:「你倒心喜他,擒他回來,做個姨太太?」
  寶珠笑道:「我倒有這個意思,怕你生氣呢。

」紫雲笑道:「你慮,我是大度包容,吃醋。

」綠雲冷笑道:「你吃醋嗎?記得那天紅玉--」説了半句,紫雲瞅了一眼,啐了一口,下説,三人笑説了一會安寢。

  次日,公主來討戰,寶珠忙到前軍,點迎敵。

左軍參毛金龍,上前討令,取了鋼叉,出馬戰了十餘合,公主一戟刺死,眾軍敗回。

前鋒大將劉靜唐不服,搖刀出馬,公主接戰,鬥了八十回合,公主詐敗,劉靜唐追趕,公主一彈打來,靜唐左眼,墜下馬來,眾兵捨命救回。

惱了飛虎木統,叫道:「看我來捉這個!」飛馬挺槍出陣。

  兩人殺一處,槍來戟架,戟去槍迎,一場戰,兩邊人看呆了,辨不出兵器人馬,但見一個銀滾子,一個花蚨蝶,飛來滾去,足足拚了一百六十合,並無勝負。

公主見贏不得木統,撥馬走,納庵大叫道:「賤,你不過想用暗器傷人,人怕你,我不怕你!」前去。

,一金彈打來,木統走沙場,聽得弓弦響,身子一,讓過。

防第二個接連到,躲閃,耳邊擦過,心內一驚,撥馬回陣。

  公主追回來,納庵取了一支箭,公主來近了,將襠勁鬆一鬆,掉回身子,放了一箭。

公主極,順手一掉,一技箭手中,取弓搭上弦,回射過來,納庵躲過了。

二人面,戰幾十合。

公主一戟刺來,納庵棄槍於地,雙手勾住戟桿,兩人用力一奪,撞下馬來。

公主步下,不如納庵,腳步浮,身子有些前仰後合,心裡,使勁,將戟桿折斷,各執半截,廝打。

邱廉恐女兒有失,忙領眾上前接應,這邊官兵是一擁而上,混戰一場,有傷損,各回本營。

公主進城,想道:「困守孤城,有處?龍巖州官兵得去,受他牽制。


  正在躊躇,苗王點了五員,是弟兄五人,名曾家五虎,領了十萬大兵,前來助戰。

公主大喜,邱廉、花殿齊商量,帶曾家五虎,挑選五萬兵馬,來奪龍巖。

守提督軍門馬華,告急到營來。

寶珠聞報,驚道:「龍巖是個要地,倘有疏虞,如何是好?」忙到省城,來會墨卿商量。

墨卿手足無措,寶珠傳鼓聚,問:「那個敢去救援?」都統吶信阿走上前道:「末願往,並這個人擒來,見元帥報功。


  吶信阿是神機營統,世襲侯爵,是皇家懿親,有幾分勇力,膽壯心粗,是個志大言人。

寶珠沉吟一會,道:「龍巖州是個重地,我軍門户,如有疏失,不但破泉州,我軍復受困。

皇親重任,要小心。

」吶信阿道:「元帥過慮,末自有良謀。

」寶珠道:「皇親不可輕視,我著提督趙瑾你前去。

趙瑾,臨事,可以助你。


  喚上趙瑾,叮囑一番道:「只要守住龍巖,你二公功勞。

」吶信阿道:「元帥儘管放心,諒此小小城池,有何!倘守不住龍巖,末情甘認罪。

」寶珠點點頭。

二人才出帳,寶珠叫回來,囑託,吩咐多帶,挑選三萬精兵。

二人答應,領了兵,星夜飛奔而去。

寶珠暗想:苗營添人馬,我們人馬雖多,傷損復,但是人多於調遣,威風,?點兩員副,傳諭督撫,調兵催糧。

  説公主領著曾家五虎到龍巖州,馬華出頭,城門緊閉,公主城圍了。

第二日,吶信阿救兵到,公主傳撤圍,放他們進城,自己退十里安營。

吶信阿疑惑賊兵見有救援唬退了,心中大喜,即要領兵入城。

趙瑾道:「我不如紮兵城外,城內聲勢倚,效前日元救汀州法,庶不致受賊人困。

」吶信阿笑道:「你聽元帥那些孩子氣,你看見賊兵見了我軍,倒嚇退了,而且我是來守城,進可以戰,退可以守,紮城外,是顧不到城中。

我自有方略,汝勿多言。

」趙瑾道:「倘賊兵城圍了,我如何施展?」
  吶信阿道:「元帥著我來守城,不是叫我們來打仗,守得住罷了。

」趙瑾道:「了,城中無糧,如何是好?元帥這任託皇親來,臨行囑咐,守住龍巖,方負元帥託。

」吶信阿大怒道:「我是主,凡事有我作主,你怎麼此言,妄自尊大?」趙瑾道:「皇親差矣,彼此是報國,元帥幹事,説什麼誰賓誰主?皇親既要進城,可分兵一半我,駐紮城外,可稍備不虞。


  吶信阿不肯,趙瑾苦求,肯分三千人,他。

趙瑾還求他添兵,他頭回,去進城了。

趙瑾,只得相了地勢,紮下營寨。

公主見大隊入城,留了二三千人馬城外,心中大喜,到沙場討戰。

吶信阿是性急的人,趕出城來迎敵,戰了二、三十合,公主詐敗而去,吶信阿追了五里。

次日,吶信阿要戰,公主敗五里。

第三日,吶信阿領兵衝營,公主,攻打三日,公主只是不出。

苗兵故作,抵死守禦。

  吶信阿見攻不破賊營,傳令三劫寨。

趙瑾聞知,忙來諫勸,馬華旁道不可輕率,吶信阿總不肯聽。

到二後,將自己帶來兵馬盡領出城,悄悄賊營而來。

是夜星月,金風拂面,吶信阿到賊營,拔開鹿角,發一聲喊,殺進營去,是一座空營。

情知中計,忙令退軍,聽得四面炮聲響,人聲鼎沸,直裹上來,吶信阿左衝右突,殺不出營,戰了一個,敵兵殺,官兵殺。

正在,回頭,見城中火起,吃驚,無心亂戰,顧不得手下兵,衝出重圍,進城,落荒而走。

  公主知道吶信阿,幾天要戰不得,劫營,預先準備,一支兵伏城邊,他兵出,去搶城。

點了曾仁、曾義去敵住趙瑾,不得讓他救應。

趙瑾兵丁甚,如何敢來相助?只得倒退回營,虧這支兵扼住中路,擋定賊兵,不然連寶珠營要搖動。

趙瑾心內甚急,想這幾千人,怎擋得住賊人大隊,惟有支持一刻是一刻,不如到元帥處告急,請令添兵定奪,吩咐手下飛馬去報。

  且説寶珠吶信阿去後,放心,著人前去探聽,所有龍巖一切情形,昨得報。

今早正在籌畫,要點去吶信阿,見兩路探馬,飛報龍巖州失陷。

接連趙瑾報到,説龍巖失,戰死馬華,吶皇親全軍覆沒。

寶珠接到這個緊報,雙頓金蓮,秋波火出,心中怒,傳令松筠、本納庵、兀裡木、耶律木齊,領一萬兵馬,二十員,替回趙瑾。

四前去,趙瑾回營,到寶珠面前請罪。

  寶珠怒道:「本帥知你精細,所以託你去助他,你怎麼全無計,聽他胡為?今日失去龍巖,你有何面目來見我?」趙瑾匍匐地,哭訴一番,吶信阿定要進城、兩下爭執話,説一遍,道:「當晚劫營,馬提督同小諫,無如不肯從。

小將兵馬,敵不住賊兵,如其分得兵多,可以救應。

小將捨命支持中路,不然連元帥大船不免。

」寶珠哼了一聲,喝退趙瑾。

  如今説吶信阿夜衝出賊營,到天明招集殘兵,一半,垂頭喪氣,回大營,縛到寶珠船上請死。

寶珠傳令升帳,護衞森,吶信阿膝行而進。

寶珠粉面通紅,眉梢,拍案喝道:「你今日來見我麼?臨行時,本帥如何叮囑,誰知全不解事!你聽趙瑾忠言,妄自尊大,如今喪師失地,有何理説?」吶信阿跪在下面,無言。

寶珠吩咐推出斬訖報來。

  眾上前跪求,異口聲道,「吶信阿當斬,求元帥念他是皇親國戚,法外施仁。

」寶珠冷笑道:「罪有攸屬,王法無親,本帥帳前,容不得這班無能之輩!」傳令速斬,眾無言而退。

左右刀斧手,擁吶信阿出來,吶信阿大叫道:「元帥上,末家有八旬老母,無人奉養,求元帥開恩。

」寶珠道:「國法俱,公!你家既有老母,待本帥班師,奏明皇上,每月照你俸祿,你養母。

你多言,去罷。

」吶信阿大哭。

刀斧手推上船頭,一聲炮響,頭落地。

左右獻上首級,寶珠吩咐,各營傳示,凜然。

  寶珠傳令,自己親奪龍巖。

點了五萬精兵,帶領二十四名統,以及護虎衞軍。

松筠、松勇領十員,三千人馬,為前部先鋒。

叮嚀墨卿,堅守營寨。

寫了諭單,教松筠四,奪定中路,以防苗兵救應。

取令箭一支,喚司徒洪、李若水、劉信、黃標聽令,四應聲上前。

寶珠吩咐道:「漳平我西南衝,取。

四位將軍,領三千精兵,出營十里駐紮,今夜四造飯,五更起兵,天明直抵漳平城下,限午前破城。

倘有違誤差池,提頭來見我!」四人面面相覷,有違,只得接了令箭。

  四人出轅門點兵,十里外安營,大家商議,可施。

到了二後,見西南方火光沖天,炮聲動地,四人大驚,著人探聽。

少刻回來,説漳平,不知是添兵,不知是出隊,但見聲勢,向前。

四人,司徒洪道:「元帥今日起兵,待我趕進營,請令定奪。

」上馬,帶了三五十兵卒,飛馬回營。

夜巡問了來歷,放進大營,司徒洪直奔元帥大船,見號燈如晝,更鼓頻催。

  司徒洪見了巡捕,引見中軍,説來意,中軍道:「那邊夜巡來稟過,元帥安寢。

」司徒洪道:「此乃軍情,通報。

」中軍道:「元帥睡,誰敢去碰這個釘子腦袋作對呢?」司徒洪説,中軍不肯報。

司徒洪道,「你大人既如此小心,待自去傳鼓。

」拿捶要敲。

中軍大怒,擘手奪過來道:「你多大官兒,此鬧!擅闖轅門,該何罪?你是出去人員,你幹你事罷了,敢這裡?這是什麼地方?我出去!」
  司徒洪一場沒趣,只得上馬,趕回自己營中,告訴眾人,眾人無奈,直到四,漳平火炮才息,四人結束起隊,到了城下,天大明,見城門緊閉,動靜全無,司徒洪傳令攻城。

三聲大炮,鼓角齊鳴,城上刀槍豎起,城門大開,城上嚦嚦鶯聲道:「四位將軍,來得?」
  四人抬頭,見帥纛之下,元帥大笑,四人嚇呆了,忙進城下馬,上城相見。

寶珠道:「兵行詭道,兩軍陣前,作探我軍情?本帥傳令者,所以安其心。

邱廉女兒善能用兵,知我來奪漳平,分兵救應,倘救兵一到,無及矣。

本帥昨晚領一千鐵騎出營,到漳平,出其不備,奪城,攻其無備了。


  説未了,忽見探馬來報説:「邱廉親領大隊,來救漳平,路上遇見了敗兵,知城失,回去了。

」寶珠大笑道:「諸位將軍,本帥何如?」眾人拜伏地道:「元帥神機,雖鬼神莫測。

」寶珠道:「賴諸命耳。

我點四位將軍來,守城計,汝攻城,如今城池得,四位將軍用心防守,功亦非輕,本帥即龍巖去。

」四送過元帥,屯兵城中。

寶珠領一千飛虎軍,大隊,浩浩蕩蕩,殺奔龍巖州來。

不知勝負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  話説迷香公主那日得了龍巖州,自己駐紮城中,著曾仁、曾義領一萬人馬,紮城外,。

寶珠兵到,離城五里安營,來城下看了一遍,戰,公主,恁你辱罵,開兵。

寶珠吩咐攻打,攻他營寨,城中來救﹔攻他城池,營中來援。

而且防備,中兵法,十日,可施。

寶珠要想劫營,知他有準備,沉吟一會,計上心來,勇帶二十名親兵,到他營中放火升炮,回頭﹔點了十員,吩咐道:「你們每人領兵一千,埋伏,看他營中火起,賊兵殺回營去,你們分一半四面守定,分一半從左翼搗中軍,內外夾攻,小心在意。

」四名飛虎,領五千精兵,伏城外,攔住城裡救兵,再著接應。

各領命。

日間,寶珠去攻城。

  到了夜晚,松選二十名卒,悄悄進了賊營,果是座空營,放起一把火來,放了幾個槍炮,飛奔出來。

聽四面喊聲起,曾仁、曾義領兵殺回,見中軍火光沖天,一個敵軍沒有,大家稱奇,忙著兵丁,查點奸細。

  正在時,喊殺連天,八面大軍雲集,槍炮鳴,有一枝人馬,從左翼直撞進來。

賊兵措手不及,起來。

曾仁禁止不住,招呼兄弟迎敵,不防一個炮子飛來,腦袋打不見了,屍身落馬。

曾義,領著兵丁,且戰且走,奈八面圍定,突不出重圍,身上中了兩槍,連人帶馬,死於亂軍之中,敗兵一鬨而散。

  公主城上望見,忙來救應,松勇帶領四統,五千兵,阻住去路,公主戰過,只得回城。

寶珠獲全勝,城圍住,留著南門不圍,讓做出路,東西北三面,極力攻打。

公主嚴加防護,井井有條,任你百種機謀,他總應變有法。

寶珠心裡,攻了七、八天,攻不開,反傷了許多將士。

寶珠,暗想這個女子有謀略,要説我面前,這般,要換別人,可施。

  思索半夜,天明喚松勇進帳,吩咐了幾句。

松勇答應,自去行事。

公主寶珠困守多日,滿腹愁煩,著人速到泉州求救,中路松筠守住,不得過去,糧餉看看敷,每日上城防守,無一刻消閒。

那天城頭,見西北上郎官山下,許多糧車而過,盡打著經略大營糧台旗號,公主暗喜:我軍正在乏食,今夜三,取他這些糧來應用?主意定,夜間帶了女兵,著曾智領三千人隨後,留曾禮,曾信守城。

  是夜月明如晝,公主出城,沿山而來,見無數糧車,聯絡成營,上邊加著青布,無更鼓。

公主闖進來,有幾個護衞兵丁,唬走了。

公主叫曾智搶糧,眾兵掀開布帳,那裡是糧?盡是茅草引火之物。

公主驚,傳令退軍,聽喊聲大振,車上一派通紅,擋定來路,山腳下,施展不開,賊兵殘踏,公主約束不住。

  敵兵到面前,當頭,白馬鋼刀,喝道:「丫頭休走,松勇此。

」公主心虛,戀戰,略戰幾合,撥馬走。

松勇捨,趕上前來,防備,一個金凡,左腕,一口刀落地。

松勇一驚,第二個到,頭上戴個頂子打得粉碎。

松勇暗想:這個東西,不是耍處,夜晚之間,不如放他回去罷。

正勒馬回來,曾智到來,只一合,松勇一刀斬於馬下,割了頭,自去請功。

  公主闖出重圍,回頭看看女兵,折了好些,,跑馬回城,到了南門外,大叫開城,聽一聲炮響,敵樓上閃出,喝道:「我奉元帥令,取城池,我乃統吳琪是。

人如果不服,明日來拚三百合!」公主聽見,怒氣填胸,眉梢倒豎,金蓮鐙上蹬了兩頓,跌下馬來,攻城。

女兵力勸不可,公主只得回馬,奔泉州而來。

曾禮、信領許多殘兵趕到,路上遇見松筠,殺一陣,戰死曾禮。

這邊木統額上中了公主一個金丸、受了,兩邊混戰時,俱有傷損。

公主奪路自回泉州去了。

  寶珠恢復了龍巖,派了吳琪四員,領三萬人馬駐守,吩咐城外紮兩座營,救應。

中路只留兀裡木、耶律木齊守寨,調回松筠、木納庵,自己回金橋水師。

墨卿知寶珠回軍,來相見道賀,眾來請安,寶珠應酬一番,進房艙。

紫雲、綠雲迎接,笑道:「手段,了。

  寶珠一笑,倒雲説了好些話。

紫雲道:「潘二少爺來了幾天。

」寶珠道:「他來領柩,是那天到?」紫雲道:「二十三到了,帶了兩封家信來。

」回頭綠雲道:「點上燈罷。

」雲點上兩枝畫燭,紫雲取出書信,遞寶珠。

寶珠接過來,一封是母親諭帖,拆開看時,姐姐筆跡,不過説家裡,知道海疆得勝,欣慰,餘外是教他保重身體,軍機話。

寶珠細看一遍,遞紫雲。

  看那一封信,面上寫著「秀卿君侯升啟」,知是許文卿。

拆了封皮,裡面疊疊,封了甚,剝了幾層封皮,八張花箋,前半是些套話,説他兄弟選餘杭知縣了,敍了多少分離。

後面話,有些象意了,全是譏諷意。

寶珠看了看,滿面,一腔怨恨,口開,信折了幾折,望桌上一擲。

紫雲看見,取過來看了,而笑。

寶珠喝令收過,自己歪炕上。

  少刻,晚膳排齊,紫雲來請,寶珠搖搖頭。

紫雲道:「吃些罷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去吃就是了,瑣,只管來嚕嗦,討人嫌。

」紫雲笑道:「你心裡惱,拿我來出氣,這是來呢!」寶珠道:「我同人講話,怎樣呢?」

  紫雲頭走,笑道:「講話罷了,可別生氣。

」出來沏了一碗茶,捧上,自己去吃飯。

寶珠品著茶,翻出信來,看了兩遍,動氣,不覺長歎一聲,呆呆看著信。

紫雲進來,見寶珠素臉低垂,秋波含淚。

勸他,一旁侍立,裝了兩袋水煙。

  寶珠指著信道:「你瞧這封信,有此理,我當作什麼人看待!我要做混事--」説了半句,停住了。

道:「他見劉三麼?」紫雲笑道:「這位許少爺,。

」寶珠道:「怎麼不是,這個醋勁兒少有。

你可記得桂柏華,他們藥兒餞行,那天席上有相公,作起我來。

」紫雲道:「教人聽見怎樣呢?」寶珠道:「原是他我有些做作呢。

」紫雲笑道:「威風使早了,你有了個管頭。

  寶珠道:「説了,當日是我錯了主意。

」紫雲道:「人品氣度是。

」寶珠道:「不過這事罷了。

」紫雲道:「待你算有情,那天送上船,不肯回去,他家二少爺扯他,掙著不動,現像些,那一哭,著?」寶珠道:「舅舅那個神情,有些疑心呢。

」紫雲道:「不是我説,你要振作些,日後才好過得日子。

這回家去,放得過你嗎?」寶珠歎道:「人看我雖然尊榮,不知我命苦惱不過。

十四歲,去了父親,我造作,弄得我罷不能,幾年之內,不知受了多少風波!説故人情,堪託身,誰知好事諧,初心變,日後好景,何忍言?細想起來,還不知如何結局!」説著,淚如雨下。

  紫雲帕子拭淚道:「那料,你。

」寶珠道:「怎麼料?世俗見,人皆有之,他以為我做了幾年官,諒我,不能,來挫折我,制伏我。

他今日這些行為,個榜樣。

不然何以變了個人,不似前來?」紫雲道:「那你自己了。

」寶珠道:「我麼?我是個無用人,我不解什麼意思,見了他倒有些怕他。

」紫雲道:「過了門,不怕了。

  寶珠搖頭道:「見得。

」紫雲道:「李少爺明日怕小姐,他人,,,一點子脾氣沒有。

」寶珠道:「我沒有姐姐福氣,不如姐姐。

」紫雲道:「你這幾年了,説福。

雖然是個女身,男人你呢。

」寶珠道:「有處?來了本來面目,不過算一場春夢罷了。

」紫雲道:「人生一夢耳,你這夢算夢。

紹繼書,提拔兄弟,到後來名遂功成,急流而勇退。

  寶珠道:「這回家去,我想上個本章告病,住套房裡,一個人見,一步下出來,歸隱,你道好不好?我怕耽誤了你。

」雲歎道:「你倒我愁,我是跟著你,斷離不開,但人家放你過。

」寶珠道:「我告病不出來,他無可如何了。

」紫雲道:「好容易,金釧人家呢。

」寶珠低著頭不言語。

紫雲道,「來説著女兒身,人生,他滄海桑田,隨遇而安。

」寶珠點頭歎息,一塊大紅洋縐手帕,拭去淚痕,口中吟道:

  「女兒身,事人顏色。

  説罷,歎了兩聲,躺炕上。

耳聽營中,秋風颯颯,更鼓,心緒如焚,昏然睡去。

紫雲,錦他蓋,到外間房艙,吩咐綠雲睡。

了一壺茶,知他進晚膳,預備點心伺候。

閒坐無聊,寶珠的一隻繡鞋,燈下做起來。

  有三更半夜,聽寶珠叫道:「紫雲,紫雲,!」紫雲答應,丟下針線,移動金蓬,忙走進來,見寶珠面容失色,滿頭香汗,嬌喘,不勝,問道:「怎麼樣?」寶珠定了定神道:「那裡放炮?」紫雲道:「是夜巡。

」寶珠道:「你去問一聲。

」紫雲道:「有什麼事?」寶珠道:「你問,少刻知。

」紫雲只得出去,傳松勇,叫進中軍,吩咐他上岸查看。

  中軍回船,隔著玻璃屏,稟了雲,説是夜巡放炮。

紫雲道:「今日夜巡是誰?」中軍道:「水軍是李文虎,陸營是二少爺。

」紫雲入內,一一稟。

寶珠道:「叫松筠來見我。

」紫雲傳話出來,吩咐中軍,一刻,中軍領了松筠進來。

中軍到中艙,走,松筠轉過玻璃屏,看見紫雲,,恭恭敬敬上前,堆歡,叫了聲:「紫姐姐,哥哥傳我麼?」紫雲笑嘻嘻回了二少爺,領他進房艙。

  寶珠盤腿坐在炕上,松筠搶步請了安,侍立一旁。

寶珠道:「適放炮?」松筠躬身道:「是兄弟夜巡。

」寶珠道:「麼?」松筠道:「沒有。

」寶珠停了一會,吩咐道:「小心要緊,退出去罷。

」説:「夜深了,多加件衣服。

」松筠答應,打了一恭,退出房艙,自己去夜巡不表。

  紫雲問道:「你是什麼意思?」寶珠道:「我做了一個幻夢,看來不是佳兆。

」紫雲道:「夢見什麼了?」不知寶珠説出什麼來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做了個夢,説不是佳兆。

紫雲道:「你夢見什麼了?」寶珠道:「我你談了一會,上岸閒步,但是月白風情,一碧萬裏,心裡。

踱過陸營,有一條大路,我走著,天上落下許多蟲蟻來,落得我滿頭滿臉。

我忙帕子掃悼,起了一陣黑風,變成無數斷頭缺足人,隨風滾來,哀聲不止,他們大叫:『寶珠,我們性命來。

』我嚇得手足無措,望路上跑去,這些人隨後追趕。

我跑了幾步,足下疼痛,不能行走,沒有一個將士護衞。

  正在之時,西方飛下一朵紅雲,落地上,是許多仙女,個個,手執花枝,梅、蘭、菊、桂,各不相同,雲帚黑風一拂,那些斷頭缺足人,不見了。

我心裡感激,拜謝這些仙女,誰知他個個對著我笑,好似熟識,叫我道:『蘭妹,蘭妹,歸去。

』內中有個仙女,取了一支蘭花,要遞送我手裡,我不肯接他。

眾仙笑道:『他有一台慶成宴,一盞合巹杯有吃,他吃過了,接他回來。


  眾仙大笑,道。

那個仙女,蘭花收了,我笑道:『要我你忙兩個律令,你怎麼謝我呢。

』眾仙笑道:『讓他回去罷。

』我舉舉手道:『上帝好生,蘭妹要體仰,前程,,相見有期,別過罷。

』駕起紅雲,大家一笑而去。

轉身,聽槍炮聲,驚醒了。

你看這個夢,主何吉凶?」
  紫雲聽罷,皺雙眉道:「我説,你。

」寶珠道:「什麼話,有話只管講就是了。

」紫雲道:「這蘭妹二字有因,你淌下汗來,蘭香競體,個徵驗,我想你接他這蘭花。

我,苗兵是勝,這場功勞,定奪得,日後事,不可問了。

」説著,眼眶一,不忍説。

  寶珠點頭歎。

紫雲問他吃點心,寶珠搖頭。

紫雲不強他,送上一盞茶。

寶珠嗽口,吃著茶道:「這個夢竟説瞭,事有定數。

他説替我兩個律令,看來。

」紫雲道:「夢寐之事,信。

」寶珠道:「夢做到這般光景,萬無不驗之理。

你到忘了,前年我點探花那天,夢見旌旗儀仗,戈戟刀槍,擁著我到一個去處,牌樓上寫著洞天福地,如今不是驗了?到了福建苗洞。

至於蘭花,有預兆,生我時候,老爺夢人贈蘭花一枝,老爺我取個號,叫夢蘭,你該知道。


  紫雲點點頭,兩淚交流,勉強忍住,歎道:「來事,如漆,富貴壽考,是積得來,仙女教你體好生之德,就是指點你明路,愁什麼呢!後總不可殺人,前天殺吶統,你過。

」寶珠道:「身,國有常刑,掌管幾十萬人馬,威令行才能服眾。

」談了一刻,營中放明炮,寶珠、紫雲炕歇一歇,起身。

  悦公主敗回泉州,損了四員,折兵大半,心中深恨,同父親商議,城外紮了東西兩個營、一東一西,自己防守西營。

曾信上帳哭道:「兄弟五人,倒敵人傷去四個,此仇不共戴天,不容不報。

討令,誓敵人決一死戰。

」公主道:「將軍休慌,我軍鋭氣折盡,養息兩日,我去將軍報仇,且報龍巖役。

」曾信要去,公主阻他不住,只得説道:「將軍前去,要小心。


  信取錘上馬,領一千人,惡到沙場要戰。

有人報到元帥,寶珠心緒,懶得出營,吩咐中軍請副元帥開兵。

中軍飛馬進城,稟知墨卿,墨卿,遵令,忙領眾出城,看見信,好個大黑漢,騎馬搖錘,威風抖擻。

墨卿心中害怕,對左右道:「誰敢出去戰這賊!」松筠道:「小弟願往。

」飛馬出陣。

墨卿叫:「小心!不是耍處!」
  松筠不理他,一馬衝上前道:「賊囚下馬受死,二少爺擒你來了。

」信聲如霹靂,喊道:「你哥哥殺我四個兄長,我捉你去斬頭瀝血,他們雪恨。

」話未了,松箔鋼刀砍到,曾信招架,戰了五十回合,松筠回馬走。

曾信,松筠轉身,看得,見他來得,回過臉來,一刀信肩帶臂砍兩段。

眾兵上去割了首級,見墨卿,到元帥處報功。

曾信敗軍回營,報公主,公主納悶。

  寶珠得了這一封信,做了這個夢,心裡,病了幾天才能理事。

松筠上船,説有機事面稟,中軍稟過,寶珠吩咐傳進來。

松筠入內,見過禮,旁邊侍立,寶珠命他坐下,松筠告坐。

紫雲出來,松筠忙起身招呼。

紫雲笑盈盈叫了一聲請他坐下,自己站立寶珠背後。

綠雲送上茶來,來裝煙。

松筠笑道:「我自己來罷,勞動你。


  綠雲一笑,走開去了。

寶珠道:「你有什麼話講?」松筠道:「餘杭知縣解糧到了。

」寶珠道:「解來罷了。

」松筠道:「許二哥。

」寶珠道:「我知道,告訴我什麼要?」松筠道:「誤了限期。

」寶珠一聽,臉上變了顏色,只教怎麼呢?松筠道:「他現在兄弟營裡,上來,總要求哥哥念文卿交情,開活他才好呢。

」寶珠道:「他營務處掛過號沒有?」松筠道:「一到去掛號。


  室珠道:「這一來怎徇情?軍心不服。

誤了幾天?」松筠道:「三天半。

」寶珠道:「還了得嗎?七刻個死罪,何況三四天?殺定了。

」回頭紫雲道:「這不是件事。

」紫雲咬著小指頭不言語。

松筠道:「求哥哥法外施仁,看三代世交情誼。


  寶珠發急道:「我看交情?無如有個國法呢!」松筠跪倒地,兩淚交流道:「哥哥救不得許二哥,兄弟無顏去見他。

況且春生秋殺,是哥哥主持,一個世交,救得?有何人敢有煩言!」寶珠道:「世交,不便救。

」松筠以頭觸地,痛哭道:「願兄弟功勞,抵他一死﹔不然兄弟即以身代何妨!」
  寶珠暗贊兄弟有義氣,一手拉他起來,説道:「你孩子氣,我商量。

有一件,不知墨卿肯徇情?」松筠道:「這是哥哥推諉,軍中各事,聽命於哥哥,李大哥專主來?」寶珠無言可答。

紫雲道:「我倒有個解救法,不知可用不可。


  松筠忙過來,對著紫雲深深一揖道:「我姐姐,哥哥聽你話,全仗姐姐一言。

只要姐姐開恩,庵可活命。

」得紫雲退避,笑道:「二少爺話,説來好笑。

怎麼倒求起我來了?説得嫌疑。

」寶珠笑一笑道:「紫雲有主見,不妨講出來,大家商議。

」紫雲道:「傳見時候,説許二爺路上有病,耽誤住了。

二少爺去多幾個有頭臉人,求情,求少爺免他個死罪。

功名了。

」松筠喜道:「有了性命,想功名嗎?」寶珠道:「如此,這麼説罷。

我今天是看了你面子。

」松筠謝了,去人。

  次日,寶珠升帳,中軍官報道:「餘杭知縣許炳章,解糧到了。

」寶珠叫傳進。

庵進來,跪地下,仰視。

軍政司來文拆了封,呈上公案,寶珠看了一遍,哼了一聲,兩旁吆喝。

寶珠問道:「你文書上限你多少日期?」庵抖得牙齒捉兒廝打,出聲。

寶珠道:「你可知道逾限三天麼?左右我斬訖報來。

」兩邊武士,答應如雷。

  庵聲氣變了,戰兢兢答道:「卑職路途中大病,耽擱了三天,還是勉強而來,。

」松筠、木納庵二十餘人,齊齊跪下,是些提督總兵,以及統之類,異口道:「許炳章初辦軍務,年紀,求元帥念他有病身,原情減罪。

」寶珠尚不肯聽,眾苦求,寶珠只得藉此下台,道:「看諸公面情,饒。

」吩咐捆打四十軍棍,革職離任,留在文案上帶罪立功。

做成文書,諮明督撫。

左右打完,庵叩謝。

  人報苗營要戰,前哨都司胡能討令出馬,只一合,公主活捉去了。

一連戰了數日,勝負。

公主見勝不得官兵,心想兀裡木這支兵阻住中路,牽制我軍,不便,破了他,方能進取,攻他大營。

城外大營,託父親照應,自己領兵二萬,到中路來攻營。

兀裡木驚,守定營壘,開兵,忙著流星馬到大營告急。

寶珠忙令松筠、木納庵會趙瑾去救應。

這裡兀裡木攻了一日,心中甚急,專望救兵。

  黃昏左側,見賊營後隊倒退,有一支人馬殺來,兀裡木看得,盡是我軍旗號,知道救兵到,接應出來。

誰知是公主假裝出來,進了營,動手。

兀裡木、耶律木齊全軍盡沒,逃出個命來。

  到了夜間,松筠才到,營寨失了多時。

次日,松筠三人攻打,營寨奪回,三人歡喜。

料到二分,地下火炮地雷,發作,打得兵丁焦頭爛額,死傷。

公主領兵殺到,松筠三人捨命衝出,回大營去了。

官軍連失兩陣,傷了萬餘兵了,幾員戰將。

寶珠心裡,吩咐,開兵。

  公主要戰不得,攻打幾回,全然不理。

心生一計,叫兩員賊來詐降。

二領了五百兵丁,到寶珠營中投降。

巡捕官報進中軍,寶珠大喜,手加額道:「此天賜我。

」忙叫傳見。

中軍官出來,住人馬,單領二人進帳跪下。

寶珠道:「你二人叫名字,何前來投降?」二人稟道:「小人是同胞弟兄,叫做陶熔、陶化,本是重義王殿前指揮使,今在公主帳下聽。

因為賞罰不明,心中不服,所以到元帥麾下,棄暗投明。

」寶珠佯為歡喜道:「將軍到此,足見知機,本帥重用,二位可領本部兵馬,幫助副帥李經略守城。

」陶熔、陶化推辭道:「願元帥帳下,稍效微勞,願居於閒散地。


  寶珠徹底明白,笑了一笑道:「如今陰雨,本帥養歇軍士,俟天晴開兵,當借重二位做軍前先鋒隊。

」二人大喜,以為中計,叩謝而起。

寶珠吩咐松勇、木納庵陪到後營駐紮,暗傳巡哨官,小心防備。

夜間巡哨官獲住一個,是陶熔差出去,身上搜出一封私書,乃是約迷香公主明日三更來劫營,裡應外合。

夜巡連夜稟知元帥。

不知寶珠有何計,且聽下文分解。

  話説夜巡官巡哨,獲得細作私書,解到大營。

寶珠暗喜,細作衣服剝下來。

一刀斬訖,私書改了兩處,三更改作二,説松帥兵多廣,請公主多領人馬,請王駕接應,萬無一失。

改成了,封,叫一名小卒,換衣服,投賊營下書,耳邊吩咐許多説話。

  小軍直奔公主營門,賊人問了備細,即領去見了公主。

公主將書拆看,問了小卒一番,並疑惑,即傳令二去劫營,人知會父親隨後接應。

安排定,專候二行事。

  説寶珠次日升帳,喚眾,佈置一番,傳松勇吩咐幾句。

到晚,松勇、木納庵請陶熔兄弟進中軍講話,説:「元帥今日二位將軍接風,排筵宴。

五百兵丁,有犒賞,帳下飲酒。

」有二,松勇自去管提。

  這裡公主領了許多兵,人銜枚,馬摘鈴,從黑暗中衝來。

是夜風雨,到了大營,一鬨而入。

見中軍燈燭,許多酒席,公主一馬,叫了一聲,見陶熔弟兄、五百軍士,一個個口角流涎,癱地下,動彈不得。

  公主忙叫速退,聽四面八方,炮聲隱隱。

公主,出營,望原路奔走。

遇見邱廉接應兵馬,兩軍一撞,黑暗之中,兼開口去問,彼此認做敵軍,殺一陣,自家相並,絞做一團。

寶珠著幾個軍士,趕奔泉州城下,大叫道:「我家王爺、公主去劫營,敵人困住,吩咐我們來求救,請帥爺提兵去救,火速!火速!」説罷,去了。

  城上忙去報知元帥。

花殿齊知道陶熔二人詐降今夜劫營事,得了這個消息,深信不疑。

點大兵出城,令幾員守城,自己飛奔來救。

風雨之中,點不住燈火,但見前面有兵馬廝殺,只道敵軍,青紅皂白,趕進來動手。

邱廉、公主同眾殺得昏頭搭腦,萬料不到城裡兵馬出城,他是官兵,掩殺。

三路軍兵,拚命死鬥,直到天明,曉得自家人殺了一夜。

寶珠不用一兵,傷了苗兵不計其數,城外兩座大營,俱失去。

  邱廉招集殘兵,合隊入城,見城門閉著。

軍士叫喚,聽城上一聲炮響,松筠公開搪箭板,倚定護心欄,指著下面笑道:「你們使這些詭計陰謀?尋苦吃呢,今日如何?你們整頓兵馬,前來個雌雄。

如果知道利害,下馬投降。

你這丫頭,我少爺喜歡他,你放明白些,送我做個小老婆,我饒你們狗命!」説罷,哈哈大笑。

公主怒氣沖天,來攻城,一聲炮響,矢石火包如雨點。

邱廉只得倒退,帶領殘兵敗卒,奔回廈門紮營。

  寶珠得勝回營,將陶熔、陶化斬首,五百人背剪起來,叫到面前道:「你家公主詭計奸謀,總不出本帥所料,故計計,一戰。

今陶熔、陶化二人首級你帶回、教邱廉弄斧班門,洗頭就戮!你家公主人品才能,我愛,你們去致意,著他早早投降,我這裡斷不加害。

至於爾五百人,斬首,但你總有父母妻子,倚門倚間,聽見打了敗仗,一個個血淚枯,望穿雙眼。

本帥體好生之德,放你回去,慰父母妻子心,作良民,賊誘!」五百人泣謝而去。

  寶珠傳令移營,過澎湖來,逼定。

這廈門是個總路要口,寶珠攻打十餘日,不能破。

公主防守有法,寶珠可施。

那日去攻打,誰知賊兵不戰自亂,退下去了。

眾兵向前,寶珠滿心疑惑,暗想他這個隘口,死守半月有餘,今日退讓,其中有因。

傳令眾,進營,違令者斬。

止住眾將士,自己一馬,帶領松幾個飛虎,繞營看了一遍,見中軍土色,好笑:「如此作怪,是賺我們。

」吩咐兵,一個準進中軍營寨,四面駐紮。

即點了幾員,授以密計。

  且説公主退十里安營,點將士伺候,著人探聽。

黃昏時候,聽面火炮鳴,哀聲不止,官軍,口稱禍事,説元帥進中軍歇馬,跌下陷坑,滿營地雷齊發,好容易救起來,受了,折了幾員。

元帥傳令退回泉州養傷,拔寨過湖。

賊兵打聽明白,忙報邱廉知道。

公主大喜道:「果不出我所料!」傳令各,努力向前,捉住松小子,或得他首級者,可賞千金,封萬户侯。

  邱廉指揮眾齊出,見官兵而退。

賊兵看得,上前追趕。

官軍繞營望西北去了。

邱廉吩咐追,走之間,聽四面炮聲大震,伏兵齊起,大叫道:「賊囚休走!中我元帥妙計矣!」賊兵利害,膽唬了,聽見説中計,眾人心裡,一個,是潮水,望原路逃走。

此時草木皆兵,恨爺娘生了雙翅。

  邱廉、公主想迎敵,無如軍無戰心,不由自主,那裡止喝得住?爭先恐後,沒命奔逃。

後面隊伍前軍撞來,衝得七零八落,看路逕,飛跑。

營中許多大坑塹,掘下來賺人,誰知作法自斃,工夫,填滿。

後來人,人身上跑了過去。

官軍圍攏來,殺得屍橫遍野,血流成河。

賊兵哭聲不止,慘不可聞。

花殿齊受了,邱廉身中兩槍,猶死保住花殿齊奔走。

公主金蓮上,帶了一支箭,腳帶纏得多,沒有傷著皮肉,退守台灣。

  公主暗想,此計原是賺人,誰知反害了自己!白白失去一個要道,尋苦吃?氣得蛾眉要倒豎,鳳眼圓睜。

這些士兵卒,膽破了,寶珠起了兩個名號,叫做簪花太歲,叫香粉孩兒,稱松勇做飛天將軍。

説起這幾個名號,個個寒心。

來行兵道,膽壯氣粗,如今賊人鋭氣餒盡,心膽,不是對手了,邱廉説。

  寶珠得了廈門,歡喜,前隊紮廈門,水軍駐紮澎湖口。

中軍報説聖旨到,寶珠忙出來迎接,著人去請墨卿來,接旨。

請天使進營,侯副帥到來開讀。

有人請了墨卿飛馬到來,忙徘香案行禮,是皇上寶珠報捷,賚了兩件黃馬褂,兩根絨韁來賞賜。

雖品極,恩榮到頂了。

松勇遊擊,松筠分部行走,即左郎補缺,後知府,換頂戴,賞花翎。

其餘,俱各升賞,不及細載。

  大家謝恩,待天使,天使道:「主子接捷音,聖心大悦,二位經略功勞,來麒麟閣標名,封侯拜相,只在咫尺之間。

」二人遜謝。

墨卿道:「我拜服,你這些機謀,那裡來?前日營中埋伏,你如何知道呢?」寶珠道:「身,不知天時不明地理,不諳韜略,不識陣圖,是庸才」墨卿道:「你有這些學問,我在家知道,見你有甚異人處。

」寶珠笑而不言。

  説邱廉退守台灣,心中納悶,無計可施。

忽報苗王差國師來助戰,領五萬人馬,五百沙彌,帶了一位道士同來,花帥、邱廉迎出來,進帳見禮。

這國師叫做鐵頭佛,花帥、邱廉道:「聞得元帥、天王敗於松帥手,老王爺著咱家前來助一臂。

」指著道土道:「這位煉師姓王,名平,煉得劍術,能飛劍取入首級。

咱家請他作個幫手,助元帥。

」花帥、邱廉稱謝。

  天明,鐵頭佛帶領沙彌兵丁要戰,前軍忙稟元帥。

寶珠問誰敢出馬?李文龍討令,飛馬提刀而出,戰了二十合、敗回本陣。

換了慶勛,戰個平手,不防鐵頭佛是會邪術,念動真言。

頃列天昏地暗,沙灰中無數兵馬殺來,慶勛面看見,只得領兵倒退。

鐵頭佛衝殺一陣,傷了好些兵了。

次日,鐵頭佛來討戰,松勇出迎,戰了十合,和尚遮攔不住,松勇一刀當頭砍下,砍了一個白跡,衭然有聲,松勇大驚,回馬走。

鐵頭佛放出陰兵來趕殺,松勇折了一陣,退回本營。

  寶珠暗想這個邪術,如何破法?躊躇一會,喚了、松筠、慶勛、木納庵、兀裡木、耶律木齊,齊至面前,吩咐一番。

天明開兵,和尚到來,松勇出馬,鬥了十餘合走。

鐵頭佛口中唸咒,黑氣卷來,松勇望澎湖邊飛跑。

鐵頭佛領兵追來,有五六里遠,聽炮聲不絕,兩路伏兵齊起,每人手中有個竹筒,汲著烏雞黑犬血,噴來。

説奇怪,一霎時霧散雲收,空中紙人紙馬紛紛墜地。

  鐵頭佛見破了他法,怒,衝殺,見前面箭如飛蝗,後面炮如雨點,進退兩,湖邊無去路,反手下人馬擠住。

鐵頭佛只得禪杖打,苗兵、沙彌受傷落水者,不計其數,大半跪倒地,口稱願降。

鐵頭佛著忙,見小漁船一隻,男女兩個,水面上搖來,鐵頭佛暗想,不如上船避避。

大叫道:「漁船聽者,渡我一渡,我有重賞。

」漁船上答道:「岸上殺仗,我們害怕。

」鐵頭佛道:「不妨,有我此!」

  漁人搖攏來道:「和尚,你是出家人,兵荒馬亂,要到那裡去?上流有經略水師營船,不得過。

」鐵頭佛道:「你多言,只要上船,有生路了。

」漁人道:「和尚身體太肥,我船,不要到中流翻掉了,那累了我們。

」鐵頭佛道:「休得胡言,我有賞。

」跳上小船。

  漁人竹篙一點,小船離岸有一箭之地。

搖到湖心,漁人篙子一側,小船一歪,船底朝天,鐵頭佛落水,下面有幾個水軍按著,索子捆定,漁船上男女,是靖海軍裝,著松勇引他上路,著眾破了他法,逼他上船,捉住。

  靖海軍和尚抬進帳,寶珠吩咐提人。

令字旗出來,和尚跪。

寶珠笑了一笑道:「這種賊,他多話,賞他一刀罷了!」眾軍出營動手,殺他死。

來報元帥,説刀砍入,請令定奪。

寶珠大奇,同眾。

松勇道:「我他頭上砍了一刀,刀口迸壞了,沒有能傷他。

這個驢,是怪物!」

  説罷,寶珠要了小姐送那支寶劍過來,認定和尚嘴裡一戮,和尚大叫一聲,一個舌頭全吐出來,有二尺多,寶珠大笑,松勇和尚心口胸腹上,揮了幾劍,割下光頭,吩咐示眾。

看寶劍上,一點血跡沒有。

  少刻,松筠、兀裡木齊來繳令,些降卒縛營外請示,寶珠教斬首。

紫雲知道,著人傳話出來,相勸,寶珠肯放出眾人,逐出營外。

紫雲之間,救活了千餘人性命。

  且説和尚首級掛營門,賊營看見,忙報花帥知道,眾人大驚。

王平怒道:「大王、元帥休慌!山人今夜三,飛劍前去斬了松帥,彼軍無主,一戰矣!」邱廉花殿齊聽了,滿心,謝了謝,專候晚間要害松帥性命,不知可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話説兵丁頭頂大鍋,冒箭衝突,松勇來戰邱廉,鬥了幾合,回馬走。

邱廉招呼人馬隨後,松勇倒退四五里路。

到了山彎裡,一聲炮響,兵丁鐵鍋丟地下,邱廉領著馬步兵,直追上前,馬走快了,那裡留得住?望鍋上一衝,馬蹄陷定拔不出來,進退兩,連步兵擠住了。

松勇領兵殺回,松筠後一抄,前後夾攻,腹背受敵,山彎裡施展不開,殺得賊兵走投無路,屍積如山。

邱廉棄馬,雜小軍中,爬山越澗,逃回城裡去了。

  寶珠城圍定,眾賊膽嚇破,一夜數驚。

花帥知孤城難守,要想回兵,無如邱廉放心女兒,不肯。

守三天,實在支持不住,只得開了城門,奪路而去。

寶珠傳令,追趕。

人馬,走了七停,一停投降,兩停殺。

諸羅、彰化、鳳山處,趕到淡水,七停賊兵中,傷去大半,童家弟兄來接應,苗兵爭先上船,落水者不計其數,船爬翻了幾只。

船上刀砍,手臂砍斷,哭聲震天。

  寶珠看見這種狼狽光景,心中有些不忍,退軍士,吩咐一員,飛馬出來,口傳號令大叫道:「苗兵聽著,元帥體好生之德,窮寇追,放爾一條生路,爾兵懼怕,上船,回國,傳諭苗王,教他預備,俺元帥隨後來。

」苗兵聽見方才放心,一個個歌功頌德,感激盡,上船回苗疆去了。

  寶珠領兵進台灣,著人搜撿羽黨,辦理善後事宜。

電報拜本入,説全省疆土恢復,內地沒有一個賊兵,請旨出海,蠻方。

墨卿駐紮台灣,訓練士卒,養歇軍兵。

全省官員來賀喜,這些地方恭應督撫趨奉,説盡。

  日聖旨下來,著實慰勞,寶珠升協辦大學士,賞戴雙眼花翎﹔墨卿兵部尚書,賞戴花翎﹔松勇總鎮銜,副﹔松筠即補知府,賞加道銜﹔劉斌、木納庵將士,有封賞﹔許炳章開復原官,連依仁有議敍。

寶珠、墨卿領眾謝恩,擇定十二月初八日出口,留下幾員,協同地方官守各處城池海口,下諭督撫應付糧草,得違誤,致於軍令。

著李文虎劉斌代印,調劉斌隨徵。

請公主暫住泉州。

趙瑾人精細,著他領十員副,做各路防禦使,公主託他,留意。

  點松勇,劉斌副,松筠、木納庵左右先鋒,統五萬大軍前隊。

選五千少年,蜀錦纏頭,團花戰襖,大紅戰裙,薄底戰靴,各執繡旗一桿,號錦衣軍。

選五千名藤牌手,各穿元青(衤登)褲,裹足纏腿,護定馬前馬後,留在船上,宿衞中軍,派二十四名飛虎部下領帶。

後來苗兵見了飛虎龍鳳繡旗,知松帥臨陣,人人,個個寒心,於戰者。

這是後話,表過提。

  寶珠分撥,水陸大軍上了船,一列舳艫,千里蔽空,放了九通大炮,奏樂三番,搖旗擂鼓,出海而來。

寶珠伏紫雲肩上,攔而立,看那外洋風景,大不相同。

但見海天空,一望,凍雲壓地,波浪接天,軍中大小戰船,而進。

寶珠心中,顧紫雲笑道:「大丈夫如是乎?」紫雲瞅了一眼,含笑言。

  寶珠船上無事,看張山人地圖,暗想好個地方!這獅子口,以及地户、天門兩關,如何攻打呢?籌算,應變罷了。

路止一日,那天抵苗地住船。

陸兵上岸,紮了營,四面探看,見一個苗兵。

苗兵寶珠殺寒了,出頭,守定獅子口隘口。

  寶珠率領諸,看這獅子口,好個所在,兩面高山峙,中間一條小路,只容一人一騎,四圍山,路。

聽見谷中金鼓齊鳴,人馬喧雜,寶珠,這第一要口,我住了,且回大營,再為商酌。

説花帥、邱廉那日敗兵出海,邱廉回島,花帥道:「我們兵馬敗回,小松征伐。

大王且同回我國,作良圖。

況我國山川阻,小松若來送死,可一戰,報前日恨。

」邱廉應許,同到苗疆。

  殿走馬回國,見了苗王,哭訴敗兵事,邱廉請命。

苗王暗想兵來擋,水來土掩,人家既然殺來,沒有一個付理。

傳旨著花殿齊為帥,教皇姪撒麻監軍,撥了幾十員,二十萬苗兵,前去迎敵。

殿奉命,會合邱廉兵馬,屯紮界口,二人畏寶珠如虎,出兵,只得谷口立營,以為長守之策。

  寶珠回船,心裡斟酌,張山人地圖,展開觀看,獅子口進去,有錦江、地户關、天門嶺,是去處。

過這幾處,離國。

其餘雖有幾個關隘,可以不戰而定。

這獅子口是苗疆門户。

看地圖上,八面山岡,倒有一條小路,可言,人跡不到,其中毒蛇怪物,充實已滿,而且荊棘叢生,人不得進去,這一條路到獅子口背後,只有二十里。

  寶珠看了一會,紫雲商量道:「雖有此路可通,但這般,那個敢去呢?我是腳不能走,不然倒可以試他一試。

如今怪你我裹得這一點子腳,教我寸步難行,知道女人是無用。

」紫雲笑道:「你怪我幹什麼,我只知道你來衽席上交鋒,誰知道你今日疆場上戰仗呢!」寶珠啐了一口,道:「我你講話,你倒來取笑我,你不是個好人。


  紫雲笑得格格如花枝顛。

寶珠道:「我去走一遭罷。

」紫雲笑道:「祖宗,你可嚇我罷!此刻預為,明日且去攻打,如萬,派人去上這條道路,圖個行險僥倖。

」寶珠點頭。

次早天明,點兵進攻。

眾兵一擁而入,谷裡槍炮弓弩,亂放出來,這條窄路,有半里多,眾人施展不開,退退不及,倒傷了許多軍士。

  明日寶珠吩咐眾擋牌前,雖可擋些弓矢槍皅,一夫擋關,萬夫莫開,而回。

三天,極力攻打,無如他這地勢佔好了,任你千軍萬馬,全然可施。

寶珠傳令叫攻打了。

今日是十二月二十八日,寶珠大張告示,歇軍三日,慶賀新年,初三日開兵,並力征戰,不破獅子口歇兵。

營佈告,挑著許多美酒,各營分送,歡聲如雷。

  晚間,寶珠傳松內艙,雙膝跪下。

得跪下來道:「少爺折殺我了,有話請起來講,松勇府裡受太太、小姐、少爺厚恩,另眼著待,教我赴湯蹈火,辭,少爺何必如此?」扶了寶珠起來,自己才敢站起身來。

寶珠道:「我有一件事求你。

」松勇道:「少爺言重了,無論軍中令,爺話,我敢違拗麼?」
  寶珠道:「不是這講。

這個獅子口是萬萬破不開,破不開這隘口,如何進兵呢?我現在尋出一條小路,只有二十里,到獅子口後路,但是,毒蛇怪獸,不知多少,且有荊棘難行。

我想來想去,別人萬不能去託他,惟有你是我心腹,仗你威風,借主子洪福,如能行險僥倖,是你第一大功,我力保舉。

我這幾天大張告示,慶賀新年,不過是人心,攻他個出其不意。

你如肯去,我筠兒做你個幫手,你道好不好?」這句話寶珠收拾人心法。

  松勇聽罷,忙道:「我去就是了。

至於二少爺,萬不可履此危地,太太親生,只有一位少爺,倘有疏虞,如何是好呢?」寶珠深深一揖道:「見你忠君愛主,公私兩全。

三十日午後,領五百前去,二到彼,三天動手,我在外邊點齊兵,專候你信炮接應。

」二人説定,松勇要出地圖來看了一看,然後辭去。

後日黃昏後,寶珠選了劉斌、木納庵十員勇,三千雄兵,八百名藤牌手,伏谷口外邊,專候動靜,進兵。

  且説松勇三十日午刻,將自己訓練五百親兵,傳進營中,打開幾壇酒,備了許多美餚,同眾席地而坐,飲大嚼,喜笑歡呼。

吃到未末申初,此事眾人説,眾人皆有難色。

松勇劍而起道:「我身,不惜死,爾性命獨尊貴乎?」眾軍唯唯聽命。

松勇道:「大丈夫死於疆場之上,馬革裹屍,方可留名千古。

今日事,有進無退,誓一死報國!心者當斬而後行!」説罷,掣出劍來,怒目而視。

  五百人聲道:「願隨先鋒效死!」松勇大喜,笑道:「貪生怕死者,非松家軍。

」於是紮縛停,帶了繩索絨氈硝磺刀斧類,奔小路來。

松勇自己,領著五百人掘開亂石,進去荊棘如刺,怪石如刀,十分走。

松勇前,撥開荊棘,不顧高下,望前奔,顛踣無數,松勇全無退志,極力向前。

遇見無數蟒蛇猛獸,有車輪蝦蟆,刀斧砍去,並不見血,流出白漿來,只得槍炮打,硝黃亂烘。

有高不可攀處,有見底處,繩索牽掛,或絨氈裹住身軀,滾下去。

爬山越嶺,迤邐而行,五百人拼命追隨,傷了二、三十名軍士。

  二十里路,走到三天到了。

個個有傷痕,或碰破頭顱,戳傷腳趾,鮮血迸流,不知疼痛。

松勇眾軍喘息一會,定了神,放起三個信炮,發一聲喊,飛奔殺來。

松勇這些兵丁,是不顧生死來,動起手來,怎肯放鬆?砍殺,眼殺了。

松勇這兩口刀,砍瓜切菜,週身腦漿護滿,好似血人。

  這裡苗兵知道松營慶賀,並開兵,大家歡喜放心,是除夜,慶賀起來,吃得爛醉如泥,縱然防備,不過阻住谷口,萬不料背後有兵殺來。

此時睡夢中,説軍天上飛來,一個拈得槍,聽得招呼:「松勇來!」那個飛天大將,他利害,連那些兵器不知何處,抱頭鼠竄而逃﹔有些醉漢動彈不得,踹死。

  寶珠在外候信,到三不見動靜,深替耽心。

到了三半後,聽見信炮發動,傳令進兵,寶珠督隊,眾下馬,各執擋牌短刀,衝進谷口,裡應外合,獅子口立破。

花殿齊、邱廉醉卧帳中,聽見人聲鼎沸,官軍殺進隘口,衣服穿不及,眾保護上馬,領苗兵敗回錦江。

  寶珠鳴金,追趕,獲到馬匹器械無數。

營移進獅子口駐紮,令墨卿監督後軍,專折保舉,部下四百餘人,有重賞。

傳令歇馬三日,進兵。

寶珠自回中軍大帳,紫雲、綠雲接進來。

寶珠吩咐行廚,治了一樽酒,同紫雲酌。

不知二人有何話講,且看下文分解。

  話説寶珠備了一席,同紫雲飲,紫雲道:「你今日慶賀筵席,多用一杯。

」寶珠道:「許多時你樂,今日吃杯團圓酒,補除日屠蘇。

」紫雲笑道:「我你拖死了。

」寶珠笑道:「你可知道,虞美人是隨營。

」紫雲道:「你不害羞。

」寶珠低頭一笑。

紫雲道:「記得去歲在家裡,我説你明年除夕,不知可這屋子裡了,萬想不到今年到苗地來督兵。

」寶珠笑道:「你意思,不過説我要--」

  説到此處,自知失言,臉一説了。

紫雲道:「我你説罷,不過説你要嫁人家了,可是不是?」寶珠啐了一口,聲説:「到時你不免。

」紫雲笑道:「我去幹什麼?」綠雲旁侍立,接口道:「你是個姨太太,到處總不空。

」紫雲打他,寶珠目視紫雲而笑,大家頑笑一回。

  次日天明,諸進營,補賀叩喜,犒三軍。

第三日拔寨起行,派了大將眾兵把守獅子口,並管水軍船隻,自己領著大隊前進。

行了一百餘裏,到錦江,白浪接天,滔滔大水,江面上片板全無,一個苗兵見。

寶珠暗想:「逃回去了?一隻船有,總得過去。

」帶領、劉斌護衞諸,四面巡視,看看路逕。

  走到一處,對面有座大山,上邊竹子,一人抱過來。

寶珠大笑,鞭梢指,松勇道:「這不是過江船隻麼?」松勇點頭會意,三千步兵伐竹,結成竹筏,分兩路進兵。

防他擊我半渡,暗想這種地,紫雲走是不便。

吩咐山轎送他們回船。

紫雲始而不肯,寶珠力勸,紫雲只得叮嚀,灑淚而別。

想墨卿帶去,無用處,他膽子太小,這賊窟裡,萬有一個失誤,不住姐姐,不如著他守船,催趕軍需糧餉。

即日領兵上了竹筏,搖旗放炮,蔽江而來。

  到數十里江面,過了中流,望見岸旗幡招展,有許多戰船停泊。

苗兵見官軍結筏渡江,開船來迎敵,寶珠傳令顧前進。

這些戰船,那裡起竹筏力大?一撞翻掉了,刺斜裡衝出一隊竹筏來,戰船剪兩段。

靖海軍混戰,殺死溺水者不計其數,苗兵大敗,沒命奔進地户關去了。

寶珠收穫無數船隻,擇了地勢安營,傳令明日攻關。

  這地户關在山根底下,同個地穴,不可測,關地穴裡邊,關門離穴口尚有半里遙,穴外高山矗天,猶如屏障。

寶珠洞口,看了一遍,口面倒不下有十餘丈,見底,裡邊黑洞洞,看有些亮光。

回營納悶,無計可施,雖開兵,沒處下手,想了一想,無計。

天了,大雨如注,軍士泥濘中,苦不堪言,三天,雨不止。

寶珠夜裡睡不成寐,聽見雨聲,點點滴滴,好似滴心裡,聽錦江中風濤,觸起機來,想到一個計策。

  次日天明,穿了雨衣,帶幾個親隨將士出帳上馬,沿江看了一回,見江水漲,滾滾波濤,心中暗喜。

進帳傳松勇吩咐決了各處水口,説避雨,營移高阜處去,傳令靖海軍準備水器聽用。

眾人不解其故,説陸地相持,如何用著水軍器械?問,只得依他。

寶珠見天了,不得晴,多停幾天,候水漲足了,。

  一日晚間,松筠、木統求見,寶珠傳進入帳,二人稟道:「我二人商議一策,可抵百萬雄兵。

」寶珠笑道:「莫非決水灌關麼?」松筠道:「連日風雨交加,錦江暴漲,不可失此機會。

」寶珠道:「誰叫你獻策?」木納庵道:「是末。

」寶珠笑道:「英雄所見,大略,本帥安排定,爾聲張。

  過三日,夜間風雨大作,如瓢潑盆傾。

寶珠傳鼓聚,支派一番,著水軍上船,自己穿了大紅披風,服飾,上船督軍。

二十四名統,左右護定,喚松筠立自己身後。

叫掘開水道,如萬馬奔騰,平地水深十丈。

寶珠冒著大雨,擂鼓。

松勇、劉斌各,領靖海軍前開路,趁著幾丈水頭,直衝進口。

再者水頭過了關頭,此刻風雨,船上雖有燈火,,黑暗之中,軍士撞。

  寶珠傳下號令,著五千靖海軍水下,所坐船隻,放火焚燒。

火光映天,亮如白晝,但見白茫茫一望,可憐二十萬苗兵,一個個隨波逐浪。

邱廉本是海賊,識得水性,手下兵,勉強支持,苦了花元帥,皇姪撒麻些苗兵。

殿來得,抱了一片大板,隨著浪頭飄到一個山峯下,爬上去,得了性命,隻身奔到天門關去了。

撒幾個將士,濕淋淋立一個小山上,見一片汪洋,無路可走,有幾個水軍,架著一隻小船,船頭上立一個裨將,山前過去。

撒麻護衞指揮洪,飛身躍上船,殺了裨將,軍士打落水下,奪了船隻,眾扶皇姪撒麻上船。

  行了兩箭地,木統領著靖海軍,乘一號戰船,來,趁勢一撞,船底朝天,靖海軍跳下水去,擒住捉了上船,一個沒有走脱,捆起來,丟艙板底下。

寶珠領軍殺到天明,方才收兵。

教人去開了各處水口,放水歸江。

寶珠領眾拖泥帶水進關,裡裡外外,死屍如山堆集,不知多少。

  這一仗,二十萬苗兵逃去一半,有邱廉部下以及地户關人民,死得不計其數。

寶珠這個毒計,害了無數生靈,雖是劫數使然,覺傷心慘目。

寶珠關中駐紮,諸上來報功。

木納庵解撒諸苗進來,撒麻跪地下,抬頭。

寶珠一笑,問道:「來説臣賊子,人人得而誅之,你們反幫扶邱廉,助紂為虐,如今天兵到此,投降,來抗拒,死有餘辜。

」撒麻叩頭道:「元帥天恩,這是我皇伯主持,我不得自主,請元帥原情恕罪。

  寶珠沉吟一會道:「本帥放你回去,傳諭你家皇伯,教他早早投誠,邱廉獻出,不干他事。

倘執謎不悟,本帥天兵一下,殺得你家雞犬不留。

」吩咐放綁,逐出去。

皇姪眾人抱頭而去,奔到天門關,會合邱廉、花帥,商量退敵。

  松勇寶珠道:「撒麻是苗王親姪,既擒來,元帥為何放去?」寶珠笑道:「此等無用之徒,殺之無益,不如放他回國,傳播我威德,服其心。

」眾人無感歎。

寶珠退回後帳,換衣服,可憐腳帶透了,十分疼痛。

他那裡吃過這種處?不覺長歎一聲,雙淚交下。

  且説花帥、邱廉逃到天門關,大家聚會,膽顫心驚,大哭,只得教撒麻到國中求救。

苗王,了丞相那延洪,添兵來助。

寶珠督大隊,浩浩蕩蕩殺來。

行了一程,有一道溪河阻路。

水清見底,甚,前軍停住,松勇、劉斌來報寶珠。

有些軍士,見水可愛,坐在溪,有濯足,有飲水,腹漲如鼓,口吐鮮血,有雙足糜爛,寸步難行。

寶珠正溪,見了這般光景,可施,只得回營,吩咐紮寨,教軍士去尋個土人來問,不可驚嚇了他。

  去了幾個軍士,一刻工夫,領著三五個老者到來,叩見元帥。

寶珠優禮,請他們坐下,手道:「本帥徵蠻,驚憂你們,去。

」父老躬身答道:「元帥軍士,約束,鄉村地,雞犬無驚,我們鄉間人,稱元帥萬家生佛,來生祠裏生祿位,供奉千秋。

」寶珠大喜,謙了幾句,問道:「前面這道溪叫名字?」老者道:「叫做落花溪。

」寶珠道:「溪名雅,為何水能毒人?」

  老者道:「元帥不知,待稟。

這裡溪水通著楓山,本來並無毒氣,二十年前來了一條怪蟒,患一方,土人無法治他,立了一個蟒神廟楓山背後,覺得了些。

每天子午二時,蟒神到溪洗浴汲水,我本地人,俱皆知,取水溪中。

或有外方不知利害,中了這個毒氣,三天死。

  寶珠滿面嬌嗔,怒道:「本帥兵權在手,殺人如麻,上卿相,下及庶人,誰敢?鬼神有,畏我,是何妖神,敢傷本帥軍士?」傳令去毀蟒神廟,父老道:「元帥暫息虎威,有個解救法。

此地楓山腳下天妃廟中,有位老神,仙術,廣施符水濟人,但凡中毒求他,無不立活。

」寶珠道:「這位老神仙是何人?」父老道:「是個道士,號松鶴山人,知名姓,聽説修煉千年,望去不過七、八十歲,法力,神通廣大。

如今軍士既中毒氣,元帥枉駕去求他?」寶珠點頭。

父老告退,寶珠厚賜眾人,送出營門,父老而去。

  寶珠騎馬,帶領兩名書童,八名家,二十四名統,前遮後擁,相隨。

松筠、松勇騎著頂馬,前開路,直奔楓山而來。

不過十餘里路,到山前,有座天妃廟。

家飛馬去通報,有兩個中年道士出來跪下,家叫免。

寶珠下了馬,吩咐眾人在外伺候,帶了松筠、松勇及兩名書童,步進山門,屋字倒,不堪。

踱上大殿,見兩邊紅格子,東倒西歪,神龕供桌,成了死灰色。

  道士點齊香燭,寶珠跪下默禱道:「女弟子松氏寶珠,奉命徵,求聖駕陰空保佑,南方,弟子回,奏明聖上,請旨加封。

」叩了幾個頭起來。

兩個道士要請他到鶴軒裡獻茶,寶珠不肯道:「聞得有位松鶴山人此,本帥潔誠前來,願求一見。

」道士稟道:「這是小道二十三世師祖,內靜養,元帥要見,待小道通稟一聲,奉請。

」寶珠道:「甚。

」先容道士進去。

  一會出來説請,寶珠領松筠、松勇入內,走過一個小門,但見夾道,修竹成林,有幾間茅屋,裡邊走出一個老道士來,笑面相迎。

寶珠看他不衫不履,有出世姿,炯炯一雙三角眼,疏兩撒髭,滿面道氣,知道不是凡人,忙搶步上前見禮。

道士笑嘻嘻道:「花史別來無恙,不知識得山人否?」寶珠回答不來。

讓了進去,分賓主而坐,松筠、松勇坐在下面。

  道士笑道:「花史今日方來,到令山人待。

」寶珠聽這個稱呼,有些刺心,暗想這老道士真知未來過去,「花史」二字,明知我是個女郎。

聽道士口裡朗吟道:

  「同是龍華會上人,相逢相識?」

  寶珠道了幾句仰慕話。

道士道:「花史記得本來面目麼?」寶珠認做譏誚,他臉一,低頭不語。

道士大笑道:「少刻請花史後自知。

」松筠、松勇道:「山人今日何幸,得兩位貴人,可敬呀可敬!」寶珠溪水傷人求他救治話説了。

道士笑道:「山人小術,只得濟渡個有緣,既然花史前來,山人力。

」袖中取出個葫蘆,遞寶珠道:「任取用。

  寶珠謝了,拔開蓋子,撲鼻馨香,蓋起,身上淨,忙交松勇收好。

寶珠道:「蟒蛇患,老先生他,救一方百姓?」道士道:「此非花史所知。

這孽障修煉有年,神通,山人福,所傷,大福氣人,方能有濟。

山人所以專候花史者,意欲稍助一臂之勞,同除此患。

此方百姓安然,豈不念花史大德?但此時軍務匆忙,及此,候花史奏凱回來,商議罷。

  道士起身邀寶珠隨喜,領進殿,到了一處,門上有塊石頭,是「花神祠」三字。

道士引眾入內,三間小殿,塑著十二月花神,明眸皓齒,翠羽明,美麗。

寶珠看,吃了一驚,暗想這幾個,我夢中見人。

內中一個年垂髫仙女,手裡執著一朵蘭花,眼波若活,流,自己改妝時,一模,雖不及我丰韻,覺嬌豔驚人。

寶珠看呆了,連松筠、松勇看得出來,大家。

  道士笑道:「花史只管賞鑒他什麼?他這朵蘭花,在手呢!這是山人十八年前畫出圖像來,請名手塑,底稿尚存,花史既然愛他,不妨相贈。

」寶珠一發相信他是個神仙,無心遊玩,到茅屋裡來,問道士後日休咎。

不知道士説出什麼話來,且看下文分解。

  話説花神祠中,寶珠看了自己本像,無心遊賞,到茅屋裡坐下。

道士獻了一道松子茶,寶珠問平南話。

道士道:「花史此來,勢如破竹,數節後,迎刃而解。

眼見得大功垂成,問?」寶珠問後日休咎。

道士道:「山野人,有何知識?」寶珠固請,道士道:「山人有詩一首,留為後驗罷。

」提筆寫出來。

寶珠接在手中,看是一首七絕:

  卿家記住蕊珠宮,天上人間感慨。

  何事歸歸得,一年秋風。

  寶珠看了一遍,理解,問道:「請老先生怎麼解説?」道士笑而不言。

寶珠問,道士道:「花史來是一生榮貴,終歲團圓,何勞多問?」寶珠問松筠、松勇前程,道士道:「山人説過了,是兩位貴人,福壽兼備,富貴兩全,花史不及。

  説罷,取出花神圖,雙手送寶珠,送客起身道:「得意回來見罷,山人恭候駕臨。

」寶珠只得辭出,道士送了幾步,送了,是兩個中年道士,送出山門。

寶珠上馬,回營,坐在帳內細想,今日遇了神仙,道我個蘭花仙女託生?前天那個夢,看來不是兆。

詩句看了又看,雖知道些,總解明白,花神圖包好一處,收藏。

取出葫蘆,傾下來是紅藥,挑了散軍士,。

  次日,寶珠傳令,竹木搭起五座浮橋進兵,到天門嶺下紮寨。

關前有兩個大營,許多苗立上面,寶珠怕他衝突,吩咐火器,徐徐立營。

養歇一日,天明開兵,松筠討令去要戰。

苗營中那丞相兒子那模剛出迎,門旗開處,一面交鋒,鬥了幾十合,那模強見哥哥勝不得松筠,飛馬出來助戰,四口刀裹住,松筠抵敵二人,全無懼。

一口刀敵住四口刀,施逞精神,喝一聲,那模強落馬。

那模剛見兄弟墜騎,心裡大驚,戀戰,跑馬回營,松筠,直追上來,一刀腦後,那模剛撞倒地,賊兵死命搶回。

松筠聽見軍中鳴金,只得回馬。

  第二日,松筠去討戰,達洪出迎,同松筠戰個平手。

戰了百合之上,達洪詐敗,松筠追來,達洪看得,回身放一暗箭。

松筠聽見弓弦響,頭一讓過。

第二支箭到,松筠順手綽住,搭上弓弦,回射過來。

達洪防備,轉來望時,射中咽喉,翻身落馬,松筠領親兵,來奪營寨。

苗兵緊閉營門,極力守禦,矢石槍炮望下打。

  松筠性起,,跳下馬來,口銜利刃,一手執短刀,一手提著一掛鐵練,縱過濠溝,飛身上了牆,冒著火器,撥開弓矢,順手一鐵練,打三、四個人下來,乘勢躍上牆頭。

有個苗,提刀來迎,松筠口裡這口刀摘下來,飛去,那臉上,劈兩段。

松筠用力,砍,手起處,衣甲平過,血如湧泉。

眾親兵繼進,一個個眼中火出,口角雷鳴,短刀相接,殺人如草,破了一座大營。

松勇、劉斌、木納庵,接來應。

  一營既破,那一營支持不住,苗兵一逃,哄上關去了。

松筠進大帳報功,寶珠大喜,贊了幾聲,傳令逼關前下寨。

看這天門關,半山頂上,有數十丈,是個破去處,只得且回大營,作計。

次日,那丞相下關,松筠日得意,目中無人,聽見戰,不知利害,討令出來,戰了二十合,松筠敵不住,那延洪手一刀,砍背上,松筠叫聲,伏鞍而逃。

那延洪追來,納庵接住,略戰數合,敗而回。

那丞相連敗七、八員,是松勇來,戰個平手,各自罷兵。

  松勇、松筠回見寶珠,説延洪砍了一刀,,寶珠看他背上一道刀痕,有一尺多,衣服破,透到緊身元緞襖,寶珠大驚,叫他脱下,青緞小襖裡面,鋪滿香雲黑油,一縷縷疊成。

弟兄兩個見了這件小襖,感泣涕零,暗道:「姐姐,你好用心!道叮嚀我們穿貼身,自有處。

  説弟兄閒談,説那丞相入關,心中,我南方,本事第一,馬前無三合,敵營有能人,我戰成平手,所以敗我軍,勢如破竹!想了一回,寫了幾處信,差人到鄰邦求救。

這兩日且開兵,養養鋭氣,二來救兵,守定營門,不肯出戰。

幾天之內,到了三處人馬,最近是生番來了兩員,呼保亨、呼俚交泰叔姪兩個,領五千生番,吃人無厭。

有去水、草央兩國,有兵來助陣。

去水國是駙馬柏護,領軍一萬,連環馬三千﹔草央國是將木巴登,領百輛車,來剗車式做,開動機關,會走,火器噴筒,利害。

那丞相、花帥、邱廉迎接進關,心中歡喜,各操必勝權。

  次日開兵,三路齊進,寶珠將士,那個能抵敵得住?大敗而逃,不是營寨紮得有法,衝掉了。

寶珠親督將士死守。

苗兵大勝,失去兩座營奪回。

寶珠防他衝突下營,一夜工夫,繞營開丈餘濠溝,綿亙數十里,以為計。

苗兵天天攻打,寶珠守定大營,出戰。

暗想:「我軍,利在速戰,曠日,,要軍餉不濟起來,那坐以待斃。

  想來想去,只有開地道是個兩便法,破他車馬,然後破關,剩下幾個苗子,會吃人,也無大害。

傳令松筠、劉斌帶三千兵去開地道,由山後開起,苗兵看見,開到關下為止﹔開左山灣底下,此處要,加深,其餘只要五尺寬,六尺夠了,限二十日期。

松筠、劉斌展了十天限,如能成,從今日為始,開去,任他山根石腳,要挖通,整整二十七天,開到關下,松筠、劉斌到中軍繳令。

  這一個月工夫,苗兵來攻打,個寶珠累壞了。

知道地道開通,滿心,叫劉斌木桶裝了許多火藥,以及硫磺、燄硝,關下塞,磚石堵住,竹簡打開竹節,引出藥線來。

吩咐木納庵、慶勛,山灣左邊,佈絆馬索,上用浮土蓋,派二十名軍士,伏地道內,聽信炮升空,用力拽倒木架。

  天明叫松勇、松筠去誘敵,劉斌、慶勛、木納庵、李文龍、兀裡木、耶律木眾,分頭去埋伏。

分撥,自己帶領二十四統,坐在將台上督隊,背後高掌帥纛,旄鉞旗左右排列,台下藤牌佈,錦衣軍分於兩行,望去,下面一片烏雲,上面千層雲錦。

且説松勇、松筠領兵到關前討戰,關上升炮出兵,環馬前,軍繼進,衝下來。

  二人那裡擋得住?回馬跑,進營,奔山左而走。

柏護、木巴登領著車馬,催兵追趕,繞了兩個山灣,聽一聲炮響,埋伏兵馬,四面齊起。

有人拽起絆馬索來,這些環馬走急了,那裡留得住?鎖一處,開來,倒。

後面馬一排排擠上來,車頂住後路,進退不得,山灣之內,地方狹,路塞斷了。

木巴登吩咐速退,車子沒有轉頭,天崩地裂一聲,好似:

  共工憤怒撞倒不週山,力士施椎擊破始皇輦。

  一百輛車,陷入地洞裡去了。

馬步兵丁,擠中間,束手待斃。

四面埋伏人馬到,喊殺連天。

劉斌、慶勛領三千藤牌手,衝上來一卷猶如風掃落葉,雨打殘花,排槍弩,兩頭放來,火箭噴筒亂射,燒得賊兵焦頭爛額,臭氣衝人,山灣裡死屍堆滿,柏駙馬、木巴登死於亂軍之中。

  寶珠獲全勝,教道路,問死活,車子人馬,填坑裡做包心。

那丞相知道人馬全軍覆沒,原想來救,松筠、松勇兩個阻定,不得上前,退回關中,心中納悶。

黃昏時,地下如雷鳴,一聲,個天門關轟塌了半邊,傷了軍士人民無數。

  那丞相、花帥、邱廉嚇殺,各帶傷痕,正在逃走,松勇、劉斌各,火裡殺進來,槍炮如雨點,夾著些火磚木炭,空中飛,官兵趁著這股,捲上來,擋著傷,碰著死。

那丞相想勉力支持,無如軍無鬥志,退回,那丞相逃走。

官兵追逐,虧呼家叔姪領生番死命抵住,那丞相逃得性命。

退下了五十餘裏,駐紮。

  苗兵損傷無數,眾人喘息。

那丞相話頭,有些埋怨邱廉了,説他遺害東吳意思。

邱廉回答,寄人籬下,怕他變過臉來,不是耍處,依那丞相心,上本勸苗王投降,花帥還仗著呼家叔姪有五千生番,不肯。

  説寶珠轟開天門關,殺上前去,到天明收兵,傳令架炮轟關,踏為平地。

迤邐前進,行了三十里,探馬來報苗兵紮前面,寶珠吩咐安營,寨柵,呼家叔姪殺回來,眾截住,混戰一場,官軍,兵丁生番倒吃了許多。

次日,戰一陣,敗而回。

這些生番,惡不可言,見人吃咬,刀斧甚懼,官兵很有些怕他,身。

  劉斌上去,活捉兩個過來,解進帳。

寶珠問他口供,説話懂,打他不知疼痛,好象不是打他。

寶珠怒。

吩咐拿去活埋,停了一會,他土裡掙斷繩索,爬出來。

眾人稱奇,捆住,來見元帥,寶珠無法,教鎖起來,且監後營。

寶珠悶坐中軍,想不出個計策,連敗幾天,他吃了好些人馬。

花帥以為得意,全仗這支生番作萬全之計,見寶珠閉門不出,來攻,寶珠棄營而逃。

  生番奪了營寨,胡哨一聲,追上來,寶珠領兵走。

有二十餘裏,扎住人馬,埋鍋造飯。

剛才煮熟,生番到,寶珠同眾上馬,鍋碗件,不要了,望天門嶺大路上跑去,丟下飯食,生番受用。

呼保亨、呼哩交泰吩咐吃了飯追。

眾生番爭先取食,誰知這頓飯不是好吃,內裡下了蒙汗藥,不吃可,吃下去,一個個口角流涎,,動彈不得,呼家叔姪癱下來。

  寶珠回軍,喝令拿下,整整五千個,一個走脱,兵丁上前細捆得餛飩。

寶珠暗想這些吃人怪物,如畜生一樣,留在世間無用處,叫兵丁伐了若干樹木,擇了一塊平川地,這些生番扛出來,連營裡兩個,疊聚成一大堆子,四面木柴圍住,加上茅草、火藥、魚油、松香引火之物,放起一把火來,可憐燒得些生番皮破血流,伸拳舒腿,不可當。

寶珠看見,拍手大笑。

燒過一天一夜,方才燒完。

  寶珠傳令進兵,那丞相得信,嚇得心膽皆碎,忙領殘軍奔向陽城死守,出頭,寶珠城下安營。

次日開兵罵戰,城裡不理會,城上守護。

罵了三天,那丞相只做聽見。

寶珠眾商議,去攻打,傳下號令,各營知悉:今晚黃昏,每軍要布帛一方,土一包,大營交納,違者立斬。

眾軍答應去了。

  二時候,寶珠領諸城下,各營兵丁來交土,寶珠教拋城根下,之間,數十萬包土,堆起一座小山來,差不多城齊。

不知可否得破,且看下文分解。

  話説眾軍士,每人一包土拋城下,堆起一座山來,城齊。

寶珠一聲令下,燈火,眾人蜂擁而上,松勇、劉斌、松筠三人,拔刀發。

花殿齊正在巡城,見官兵十分集,慌忙自己槍來刺,松勇奪住槍捍,用力一拉,順手一摔,花殿齊那裡神力?直撞下來,跌了十丈多,摜成一個肉餅子。

  苗兵見花帥跌爛,一聲喧嚷,松筠刀砍,劉斌手執鐵尺,打落好些下城。

眾兵丁蜂屯蟻聚,吶喊助威,苗兵下城頭,保那丞相、邱廉開南門逃走。

寶珠入城安民,妄殺,暫歇軍馬,候苗王動靜,苗王見那丞相、邱廉率領殘兵回來,知道花殿齊陣亡,吃驚,手足無措,邱廉道:「邱大王,你誤了寡人,可恨花殿齊言勸寡人興師,到中華擾亂,今日天兵到此,百口何辭?他是死有餘辜,教寡人如何處置?」兩班文武道:「諸卿有何計,退敵兵?」眾人面面相覷。

  那苗王泣道:「平日高爵厚祿,諸卿安然享受,此刻兵臨城下,無一人寡人分憂,豈不可歎!倒不如速速投降,以免生靈塗炭。

」説罷慟,各官哭。

苗王道:「諸卿枉讀詩書,談今古,之際,無應變之方,奈何徒作楚囚,而一哭了臣職耶!寡人在位二十年,無德政,何忍餘孽遺害子民?爾等速具降箋,到軍前投遞罷。

  旁邊轉出國舅佟奇角來奏道:「王駕休慌,微臣受國厚恩,願以性命報答,那丞相前去,決一死戰!萬一不能,再降晚。

」苗王道:「見愛卿報國忠心,寡人方寸,不能主持進退機,諸卿共議。

」起身含淚入宮。

  當晚帶兩名內侍,上城,望了一遍,見北方天了。

內侍道:「此松營燈火光。

」苗王心驚膽戰,回宮國母商議,侍衞烏喜,悄悄邱廉捉住,怕他溜走,這是苗王作用,留個退步。

  且説國舅佟奇角,丞相那延洪,領了幾員將士,收拾三萬苗兵,殺出城來。

路遇見寶珠兵馬,兩紮定,劉斌出戰,寶珠督軍。

佟奇角用刀指定罵道:「你家盡使詭計,破了我多少關津,我今日前來,你誓不兩立,不怕,拼個雌雄!」劉斌怒,舉刀來迎,鬥了八十合,松筠出陣助戰,起國舅捨命死戰,劉斌自敗回。

  寶珠怒道:「今日功垂成,爾敢失吾鋭氣!」拔劍斬劉斌。

眾跪下馬前苦求,寶珠總不肯聽。

瞥見松筠敗下來,收住寶劍道:「劉總戎國家棟樑,本帥安忍殺?不過相戲,試其膽量何如耳。

」説罷擲劍大笑,烈烈如鴞鳴,眾看呆了。

  寶珠將士手中,奪了一把大刀,縱馬衝上沙場,眾百倍,一鬨而進。

那丞相、佟國舅死命敵住,不肯。

官兵爭,木納庵面門中了一箭,皮垂蔽眼,納庵手扯去其皮,血流滿面,大叫道:「趁今日殺賊,待何時!」四個先鋒,齊衝入陣。

官兵各執長刀如牆而進。

寶珠自己下馬,抱鼓大擂,指揮兩翼精兵齊出,盡是黑龍江馬隊,將苗兵截為三段,彼此不顧,倒退。

官兵殺砍,斬首二萬餘級,剩下幾個殘兵,降降,走走,三萬人馬,只有數百人回城。

  那丞相見四面無路,倒戈請降,兵丁他捆了。

佟國舅勉力廝殺,兀裡木一些圍住,戰了一會工夫,支持不住,力竭擒拿。

寶珠收兵,升座帳,諸侍立兩旁,今日。

有武士解佟國舅、那丞相,刀槍林子裡攢進來,喝令跪下。

那丞相伏地叩頭,哀求乞命,佟國舅跪,跳罵。

  寶珠嫣然微笑,那丞相道:「身為丞相,既不能保國家疆土,而不肯死命沙場,一味搖尾乞憐,偷生,遺笑於人耳!這種無用之徒,要你。

本帥教你速死,你貪生。

」吩咐推出轅門斬首。

教放了佟國舅,送他回城,此等人,不可。

松勇道:「元帥既放國舅,那丞相放去?今日元帥反殺降,日後士誰復來降者?」寶珠道:「大功已成,計及後日。

且那丞相決不可留,本帥有深意,非爾所知。

」説罷,目視而笑。

  傳令獲住苗兵,投降將士,放回,寫了一張諭帖,並那丞相首級,他們帶去,勸苗王降順,決不加害﹔如果執迷不悟,城池攻破,玉石俱焚。

拔寨起行,到了城外,大營,歇息。

  次日,去圍城,見城門大開,苗王面縛輿襯,背剪著步行出來,後面子姪親臣,捧著國寶圖籍,有一輛囚車,邱廉囚裡面。

寶珠接進大營,他解去綁縛,苗王伏地,仰視。

寶珠著中軍扶起來,他見禮,分賓主而坐,開口叫他放心,本帥並相害,要上本力保,教永鎮南方。

苗王叩謝。

寶珠著囚車推進後營,好生看守。

苗王請寶珠入城,寶珠道:「王駕且留此宿一宵,明日,本帥陪王駕進城便了。

」當晚下令各城門,派了自己將士分守。

吩咐紮了營,依山傍林,進退,分二十四座旗門,聯絡三百餘裏。

  次日天明,苗王大木闊板搭過城頭,紮了兩座大牌樓,張燈結綵,皇子撒鈴進營,跪請三次。

寶珠吩咐起馬,炮響九通,旗分五色,刀槍劍戟,密密層層,旄鉞旌旗,齊齊整整,二十四統,擁護,數十萬雄軍,無嘩。

對子馬腰懸利刃,中軍官手執令旗。

八手提爐,香煙上﹔半朝鑾駕,儀仗平分。

龍鳳旗,星辰旗,威風旗,督陣旗,遮天蔽日﹔刀斧手,捆綁手,抬槍手,洋炮手,部分班。

得勝鼓,號令頻催﹔行軍樂,凱歌奏。

馬上將士,掛鐧懸鞭﹔部下兒郎,荷戈執戟。

先鋒開路,人似虎而馬如龍﹔武士排班,弓上弦兮刀出鞘。

藤牌軍,高超,堆成一片烏雲,錦衣隊,後擁前遮,裁千重紅錦。

孔雀翎密如林立,寶石珍珠羅。

皂纛旗飄,金鈴墜腳﹔紅羅傘罩,繡帶翻風。

誠一代,掌三軍司命!桃花馬上,爭羨他花容月貌郎君﹔柳營中,誰知緯武經文奇女子!

  寶珠率領眾,排齊隊伍,苗王前騎頂馬,人聲,鴉雀無聞。

聽得馬蹄聲,如潮水,浩浩蕩蕩,過了城頭。

寶珠看,個城池,煙户,街道,家家户户,掛懸,擺列香案。

進了朝門,苗王要請寶珠御正殿,寶珠不肯,偏殿坐下。

侍衞諸,長戈戟,分列兩旁,丹墀下親兵佈。

苗王率子姪親臣,文武各官叩見。

寶珠談了一會,排筵席,水陸並陳,連城外兵,有犒勞。

苗王敬了三杯酒,眾兵在下面,歡呼飲,寶珠心中覺快樂。

苗王見寶珠這副絕代花容,羨慕,知他十八歲,稱奇,不覺五體投地。

  晚間偏殿歇宿,調一萬錦衣軍,紮宮牆之外。

寶珠拜本入報捷,説苗王投降,邱廉捉獲,南方,請旨定奪。

點了五萬人馬,、劉斌到羅華島捉邱廉子姪家屬。

捉到,上了囚車。

松筠去接墨卿、紫雲、綠雲到來。

  苗王有一番管待,只道紫雲是元帥愛姬,倍趨,奉送了盛席進來,撥了十名宮女伺候。

寶珠來者拒,收下來。

每日無事,不是到營中巡視,同紫雲閒談。

晚間入宮,斟細酌,高興起來,要紫雲彈唱。

如今四月初六日是紫雲生辰,寶珠他做壽,開筵宴,請諸飲酒。

眾人誰奉承,來拜壽。

苗王是巴結,送戲過來,。

  寶珠入內,另治一樽,同紫雲酌。

紫雲道:「你會頑,這我折殺了嗎?」寶珠道:「這叫做山中無大樹,茅草尊。

」紫雲道:「許多官員,拜我生日,我有多福氣?」寶珠道:「你是姨太太,誰肯説你,有什麼消受不起?」紫雲啐了一口。

  寶珠笑道:「人你做姨太太,誰肯這樣恭維?今天我這番盛意,不枉你此來一場。

」紫雲笑道:「這地方,聽你胡鬧麼?大姑老爺回去,説開來,成個甚麼話呢!」寶珠道:「你慮,我自有處置。

」二人飲,行令唱曲,鬧了一會。

紫雲道:「你此刻了。

」寶珠笑道:

  「戰士窮邊半死生,美人帳下歌舞。

  紫雲瞅了他一眼,問道:「我們那天回去呢?」寶珠道:「聖旨一到,班師。

」紫雲道:「太太、小姐接到喜報,不知怎麼呢!」寶珠道:「他們耽心夠了,叫他們樂一樂。

」紫雲道:「有個人,要呢。

」寶珠問道:「是誰?」既而一想,臉一,不言語。

  紫雲笑道:「不要,這回家去,人家放你過去了。

」寶珠道:「休得胡説,倒是我放你過,起名分來,扶你做了正室罷。

」紫雲急了,趕過來道:「那來這些,你配拿我取笑?」兩手一呵,伸到寶珠脅窩裡來。

寶珠笑得如花枝顫道:「姐姐,饒了我罷。

」紫雲笑道:「你取笑麼?」寶珠道:「可了。

」紫雲笑道:「你。

  寶珠起身一揖道:「夫人恩典,恕了下官罷。

」紫雲笑道:「明日許少爺是這個樣兒,不但作揖,還要你叩頭呢!」寶珠啐道:「這是什麼,説説意思了。

」臉,走了開去。

紫雲笑道:「我倒怕你生氣呢!」寶珠啟齒,嫣然回頭一笑,吩咐綠雲,薰了繡,放宮女進來,收拾殘餚。

綠雲掌著金蓮寶炬,請寶珠、紫雲進房,二人面坐下,吃了兩盞茶,説一回,笑一回,摟摟抱抱,同入羅幔,同一夫妻一樣。

  次日,王妃來補祝,見紫雲衿貴,愛敬,管待一天,到晚才去。

接著二十五是墨卿大壽,。

停了兩日,聖旨到,寶珠、墨卿排列香案,叩首開讀:

  奉天承運皇帝詔曰:壯哉松俊!一年,百戰功勛。

內地肅清,臨疆。

渠魁縛,苗國投誠。

威震南方,聊代風雷之用﹔化行南國,沾雨露之恩。

懷遠招攜,齊大夫功﹔心悦誠服,漢丞相天威。

既建不世奇勛,自有酬庸盛典。

錫爾伯爵,帝心所有,善後事宜,悉聽賢卿主政。

邱廉罪深孽重,逃戳慄刑,而蠻王革面洗心,猶不失有苗之格。

順則綏以德,歸命者正位蠻方﹔逆則討之以威,負國者獻俘太廟。

接旨,班師。

貯俟卿﹔毋勞朕望。

  另有一個夾片,寫著官銜:松俊太子太保,進爵一等智勇南安伯﹔李文翰太子保,兵部尚書,進爵一等肅毅子﹔松勇提督軍門,遇缺總鎮,進爵一等男,劉斌福建省水陸軍門,進爵忠靖男,所移澎湖鎮缺,即著量材補授﹔木納庵進男爵﹔松筠布政使銜,遇缺即補道英勇巴圖魯。

其餘,個個升賞,將福建府庫,一半勞軍。

  寶珠領眾謝恩,擇定吉日班師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吩咐府縣,到靈隱寺趕逐閒人,一面催促紫雲請公主同去遊湖。

紫雲過寶珠情意,只得妝飾停當,府縣早備了兩頂呢轎,一頂呢四轎,十幾頂官轎,擺全幅執事,開鑼鳴道,望西湖而來。

點五百錦衣軍護衞,旌旗招展,戈戟森嚴。

紫雲好笑,想我是,得威武。

公主心中,今日這個光景,非他妻妾而何?他既如此待我,娶我,此時心滿意足,樂不可支。

  各處遊了一回,到了靈隱寺,府縣伺候,些和尚忙了,直到山門外,身披袈裟,手執信香,跪道旁,迎接姨太太。

紫雲莫明其妙,只得隨遇而安。

到了大殿前下轎,苗王送十名宮女,還有些僕婦小丫,簇擁他三人入殿拈香。

紫雲公主謙讓一回,拜了佛像,和尚稟請二夫人到方丈獻茶。

  三人坐了一會起身,各處隨喜,見後面有個觀音殿,紫雲想起了心事,要求一枝簽,吩咐侍女點上香燭,紫雲跪下通誠,寶珠求了一枝,是十九簽,中下。

和尚忙查出來,送侍女,接過來呈上。

紫雲看簽句:
  可憐利鎖名韁,轉眼浮雲夢一場。

  離合悲歡皆造化,桂花開遍桂花香。

  紫雲沉吟一會,暗想簽句反覆,不甚過明,好歹説得去,不如繳一枝。

求了一枝,第六十三簽,中平:
  捧打鴛鴦得並頭,容顏頓改舊風流。

  有人問爾真消息,九月重陽八月秋。

  紫雲搖搖頭,暗想是桂花,是八月,道秋天許家娶了?神仙奧妙,日後自知。

跪下默禱幾句,搖了兩搖,籤筒飛出一支籤來,八十二簽,上上:
  碧玉生來有緣,綺羅叢裡度芳年。

  言珠寶無價,讓青雲上九天。

  紫雲暗贊,靈驗,但是下兩句有些不解,嵌著姑娘我名字內。

我總不能姑娘好些了,這是什麼緣故?不免菩薩,問一回。

求了一枝四十六簽,是上上:
  風流佔韶華,好景三春誇。

  堪歎蕊珠入去,五花官誥待卿家。

  紫雲仔細思量,前後事一想,不覺心裡一酸,落下淚來,轉身。

公主見紫雲凝一回神,皺一回眉,暗想紫雲定是求子,我心事,禱告一番?跪下去,求了兩枝,問父親消息是五十二簽,下下﹔問自己終身事,七十八簽,上中:
  禍福,惟人自召。

  惡貫滿盈,到頭有報。

  公主蛾眉緊鎖,鳳眼,看七十八簽:
  歲寒三友梅開早,繡帳銀屏獨佔先。

  笑爾高枝難著手,二分春色伴花前。

  公主暗想,這友梅是松筠表字,看來這個如意郎君,無我份,而且簽上都説瞭,心中十分。

紫雲、公主兩人各有心事,不歡,無心遊玩,傳伺候。

和尚跑送上轎,出了山門,回船。

公主辭去,紫雲獨坐,還是。

寶珠到督撫衙門並各處辭行。

  少刻回來,紫雲提起簽來話,勉強應酬幾句,推身子,睡去了。

接著有許多族親,到來送行,有送禮,不一而足。

依仁到船上談了半日,説多蒙保舉,預備設法去到省,謝了二年擾,説了多少感恩話,倒恭恭敬敬拜了幾拜才去,説明日送,寶珠辭了。

  一宿無話。

天明,各官來相送,寶珠應酬一會,放炮開船,督撫送出境,一路迎送,不能盡言。

到蘇州蘇撫請到虎丘、惠泉各處逛了兩天。

行了幾天,到京口,各官見,就約了墨卿去遊金、焦二山,留了多少詩句。

次日,寶珠墨卿商議,要到省城看看二舅舅。

墨卿原想到叔子任上走走,下懷。

寶珠兵馬屯紮京口,帶松筠、松勇、二十四名護衞統,五千錦衣軍,開船墨卿到南京來。

制軍將軍領文武官員迎接,來請大安,寶珠,連將軍、統不見。

  二人進城到轅,門官通報,這位制台李榮書胞弟,名叫麟書,三十歲放外任,升到總督,前年才到兩江,有個兒子尚襁褓。

夫人單生一位小姐,名喚惠香,今年十七歲,生得千嬌百媚,美麗,兼弄月吟風,描龍繪鳳。

李公本是風流學士,膝前己有兒,後庭多內寵,前年京引見,心裡愛寶珠,想女兒許配這個外甥。

因為到任匆忙,及此,今日外甥、姪兒得勝,省親,樂!剛才碼頭走了一遭,此時正在書房坐候,聽見門官來報,歡喜不勝,忙迎出來。

  寶珠搶步上前請安,李公一把手拉住,扯了松筠,哈哈大笑道:「我知道你們,我想著了。

我是前年到京時見著你們,如今這成了。

」説著,松勇上來叩見,李公笑道:「多禮多禮,你如今是大人了,如此。

」吩咐堂官陪了出去。

邀寶珠三人入內,到上房來見夫人。

寶珠、松筠要請舅舅、舅母台座受禮,李公、夫人了不肯上去,寶珠兄弟拜了幾拜,李公、夫人只受半禮。

墨卿拜過叔嬸。

李公謙和,拉他們坐下。

  寶珠要請見表妹、表弟,夫人教侍女請出來,大家見禮。

寶珠細看這位表妹,美可言,暗贊好個女子!乳孃抱了小公子出來,寶珠、墨卿他耍笑,各人歸座。

李公眉歡眼笑,不住問長問,談談苗疆軍事,贊得不可開交,墨卿談些家務,擺上酒餚,飲,直到天晚。

李公要留寶珠署中歇宿,寶珠不行,帶了兄弟回船,墨卿衙門裡住下。

  晚間,李公墨卿閒談,問到寶珠親事,墨卿道:「他親事是絕口談,有人他做媒,他生氣。

現今房裡有個紫雲,寵得什麼,一日不可無此君。

」李公笑道:「有此理,一個丫頭,何能專房擅寵?姑太太過於,著他。

這紫雲多少歲數了?人品如何?」墨卿道:「是十八歲,他同庚,十分美麗,而且。

」李公點頭笑道:「這丫頭現在家裡呢?」墨卿道:「帶出來了,一刻離不開,現在船上。


  李公大笑道:「道不肯住下呢,有個可人,放心不下。

我明天倒要接他進來瞧瞧,怎麼樣。

」墨卿道:「人是。

」李公道:「你媳婦是好極了,你父親有信我,説這個外甥女,才貌雙全,德容兼備,姑太那邊,大小事是他一人管理,贊得了不得。

」墨卿道:「這話是,姑母家不是這個表妹,有許多呢!秀卿弟兄、他,沒有人服得住了。

」李公笑道:「小小年紀,有這才智,我們李家,可謂。

你家這個妹子,才情品貌,脾氣慣成了,性子。

我意思愛俊兒,你明天去探探他口氣。

」墨卿答應。

  次日,李夫人著僕婦出城,去請紫雲,寶珠不便推辭,只得吩咐紫雲妝束,隨後來。

自己兄弟入城,到將軍處回拜,墨卿來回拜,寶珠吩咐巡捕官,其餘官員,送名帖,墨卿到督署來,李公同他二人上房閒談。

少刻,紫雲到來,十個侍女護衞著,金蓮,進來,叩見李公、夫人,請小姐、姨娘相見。

  李公見紫雲官方大雅,凝重,一段風流,隱骨裡,正如海棠含露,芍藥籠煙,那裡是個丫頭?千金小姐,要百倍!況且衣服豔麗,妝束,舉止,言詞輕清,顯得娬媚,十分可人。

李公夫婦,贊歎:「好個孩子!連我家惠兒他,外甥如此著魔,連親娶。

」倒和顏悦色賞了許多禮面,小姐是投機。

李公賞了一桌盛席,著小姐姨娘相陪。

  未晚,紫雲辭去,寶珠要辭行,説聖命身,耽誤。

李公定要留他一天逛莫愁湖,寶珠只得答應,辭回船去。

明日早間,李公著人上船邀請,巳刻,墨卿到湖上,等了一會,寶珠弟兄來。

李公領著他們遊玩,擺上酒席飲。

寶珠護衞暨松勇,有酒席,另一處,中軍協鎮主席陪客。

李公同甥姪觥籌交錯,説話投機,。

  寶珠談起西湖景緻、莊撫台要他做詩兩話來,李公道:「莊殿臣和我同館,他是我前一科,我六歲,今年五十八了。

」墨卿道:「他夫人前天六十壽,二叔可知道?」李公道:「差官去送禮。

」松筠道:「庵該到了。

」墨卿道:「他有兩天。

」寶珠道:「許年伯二世兄。

」李公道:「可是叫做許炳章麼?」寶珠道:「是。


  李公笑道:「我瞧京報,知道他解糧故事,如今復了官,你們回京了。

」寶珠道:「他現在浙江,拜過他舅太太生日來。

知道我們路上有耽擱,他後來可以。

」李公道:「前年我到京,有人你表妹説媒,配合許月庵令郎,我因為月庵是個人,有些不合脾氣,出京,沒有理論。

如今他誰家結親了?」
  寶珠桃花兩頰,,口裡吞吞吐吐答道:「他家裡事,我們。

」墨卿笑道:「沒有他中意人,除非仙女臨凡,方能中選呢!」李公笑道:「他尊翁一樣麼?」墨卿道:「風流,翩翩少年,許年伯大不相同。

」李公點頭。

  寶珠忙話支吾道:「這位莊年怕,有點子書氣,論起詩來,津津有味,刺刺不休。

」墨卿笑道:「吃他幾杯酒,還要收索枯腸,上算。

我那天辭他,倒罷了,第二天同友梅玩得。

」李公笑道:「莊殿臣雜學,你們做詩,念我聽聽?」寶珠先念莊撫台古風,自己做念出來。

李公大贊道:「我於詩詞一道,本來,後來匏係一官,談此調。

賢甥既有如此仙才,這地方題兩首?我你刻石山,令我光輝光輝。


  寶珠推卻,只得信手寫了兩首:
  十里平湖號愁,天教此地佔風流。

  誰家短笛三月,古寺殘鐘六代秋。

  脂粉迷綠水,琵琶聲斷紅樓。

  何如攜酒歸去?重話南朝憶遊。

  秣陵王氣久成空,六代煙雲一夢中。

  梁院樓台芳草路,秦淮蕭鼓落花風。

  南朝粉黛隨波綠,北地胭脂帶淚紅。

  擊碎唾壺敲鐵板,狂歌高唱大江東。

  李公痛贊別此,聲韻流,令人把酒問天,拔劍斲地,我們當浮一太白!自己送酒到寶珠面前道:「聊敬一杯,以為潤筆。

」寶珠忙起身,接過來飲乾,將杯子照了一照,回敬一杯。

李公問墨卿、松筠,可有佳句?二人略加思索,各寫兩首七絕。

李公看墨卿:
  秦淮金粉緊相思,沉醉東風酒一卮。

  湖上畫船湖外柳,月中簫鼓自歸遲。

  蘭舟露落琵琶,鏡裡姿容水上家。

  莫彩蓮花桃葉渡,羞將桃葉比蓮花。

  看松筠詩:
  荊棘銅駝古道愁,可憐蕭瑟六朝秋。

  無情是秦淮月,慣照降帆出石頭。

  滿湖風月送蘭舟,十里笙蕭上畫樓。

  得年華消得恨,知歌舞不知愁。

  李公贊賞一番,朗誦幾遍,笑道:「你們這些詩,深意包羅,不泥定莫愁湖著筆。

」於是每人各飲三杯,游到晚。

寶珠回船,墨卿上船來,李公要他婿話,婉言一遍。

寶珠微笑道:「這時候計及,此事回去稟知母親,是必答應。


  墨卿歡喜,忙去回復叔子。

李公就重託他回京致意乃兄,玉成此事,專候好音,墨卿應允。

次日,寶珠一兄弟來辭行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

  話説寶珠、墨卿、松筠見李公、夫人告辭,李公送上船,談了一會,夫人有禮物送來,有送松夫人物件。

寶珠稱謝,送了李公上岸,升炮開船。

回到京口,庵到。

領兵渡江到揚州,船徐凝門官廳前停泊,各官迎接,碼頭上。

  過了一宿,寶珠要逛平山堂。

墨卿、松筠換便衣,叫了三頂轎,跟了兩名書童,四名家,進城出天寧門,閣部祠、天寧寺遊了一會。

寶珠腳下,逛了多幾處,金蓮有些疼痛,坐下來歇息片時。

三人上轎,見下街無意味,走了,路上一片。

少頃過了觀音山,到平山堂,景緻好了。

一帶蜀岡,夾道,今日天氣陰陰,並無日色,松林裡清風徐來,。

  書童扶寶珠上山,遊了多少洞房曲檻,看了三層樓,並歐陽公真跡,有個知客和尚來陪。

見他氣宇,知是貴客,吩咐泡茶,請他們坐下。

和尚寶珠,魂靈飛掉了,暗想我這個名勝地方,見過人千萬,這個美人,眼中沒有見過,商家小姐少奶奶,比不上此人腳,大約這個絕色了。

目不轉睛看,雖存邪心,但是這一對骨碌碌眼睛,生個光頭之上,出相。

  見寶珠穿著湖色羅衫,藕色夾紗背心,一雙粉底皂靴,耳朵上戴一對金秋葉,項上幾道金練子,不知他何等樣人,問道:「沒有請教,三位老爺貴姓?」墨卿道:「我姓李,他兩個姓松。

」和尚道:「貴處那裡?上敝地有何公幹?」墨卿道:「我們是京都人,到南京到省。

」和尚道:「三位貴人,失敬失敬!現在寓那裡?」墨卿道:「住船上。


  和尚道:「如今河道走呢!松宮保得勝班師,河下兵船塞了,過了三五天,經略大人船昨日才到。

這位經略學呢,他我們城裡許府關點子親,前天許五老爺這裡觀牡丹,講到大人話,説苗兵海寇,兩路人馬得了不得,和親王戰他過,一個省城失去大半個,松宮保走了去,苗兵海寇見他個影兒,嚇退了,奔回本國,出頭。

松宮保了去,一個個殺盡,苗王、海賊頭捆住,帶他們進京,聽萬歲爺發落。

這叫做『旗開得勝,馬到』。

我們説這位大人三頭六臂,不知怎麼?誰知他是個小孩子,今年交十八歲。

昨日有人見他船上,送客出來,十分美貌,千金小姐一樣。

你們三人説奇是奇?這不是天上金童星臨凡,玉女降世,人間當有?」
  寶珠嫣然含笑道:「你見過沒有?」和尚舌頭一伸道:「我老爺,你是什麼話,我們出家人,他前面站一站,沒有這福分。

」説得三人好笑。

和尚請他們各處遊賞,看第二泉。

這和尚寶珠身旁,不住挨來擠去,錯後參前,殷慇懃,指點景緻,遇著石逕行地,要攙一把,扶一把,望空嗅嗅香氣。

寶珠不厭他,他倒笑嘻嘻説説。

寶珠不理他,了筆硯,題詩兩首:
  煙花説揚州,為訪平山遊。

  是隔江風景,萬峯到畫樓頭。

  酒思詩情消,名泉遙接廣寧潮。

  玉人今夜歸何處?明日空留廿四橋。

  落款三軍司令松氏寶珠。

  墨卿笑道:「你獅子口各處署名,是寶珠,是見?」寶珠道:「這是我外號,道我名字麼?」墨卿笑道:「我你鬧笑話,你這個外號,好象是你姐姐妹子。

」寶珠臉一,辨白。

和尚見了這個款,有些疑心,雖問,了許多,要留他三人吃素面,三人不肯,和尚送出山門,問轎夫,是那裡抬來?轎夫説:「元帥船上來。

」和尚明白,嚇呆了,暗想今日鬧出亂子來。

  説寶珠回船,已有下晚時候。

次日起行,船到邵伯,寶珠紫雲道:「邵伯常患水災,我進京上個條陳,大興水利,叫這個地方永慶安瀾。

」紫雲點頭微笑。

行了幾日,到清江浦,漕台有世誼,清酒送禮,極力恭維。

  寶珠到王家營,領兵上岸,漕台送了兩頂呢轎,寶珠、墨卿乘坐,紫雲、綠雲、公主有轎,其餘僕婦丫環,具是騾車,隊伍,旗幡招展,戈矛耀日,金鼓喧天,:
  「鞭敲金鐙響,人唱凱歌。


  水路威武。

十八站旱路,曉行夜宿,地方官伺候公館,供應,路無詞。

  今日八月十三,前軍到蘆溝橋紮定,寶珠尚保定,著家回去報信。

夫人、小姐喜,吩咐松蕃來接。

松蕃帶著許多家人,城外候著,接連有些親友到來,李蓮波、許文卿來。

寶珠兼程而進,次日午刻到。

  皇上親率文武大臣,郊迎二十里,見各營人馬壯,如潮水擁上來,靜悄悄的,規矩,軍威,皇上歎道:「軍!」眾人嘖嘖稱羨,個許文卿樂得説不出話來,倒反闆闆開口。

見旌旗簇簇,戈戟層層,許多排列,鼓角齊鳴,凱歌奏。

中軍五千桿龍鳳繡旗,遮天蔽日,爭輝。

二十四都統騎著十二馬,分列兩行。

松勇、松筠中間,打著頂馬。

麾蓋之下,寶珠、墨卿白馬金鞍,韁繡轡,背後高掌帥纛旄,黃鉞金節,全副儀仗,前後圍繞。

知道聖駕來迎,住軍士,二人下馬步行,搶步上前見駕,拜伏地。

  皇上親手扶起,著實慰勞。

寶珠轉身各大臣相見,許月庵、李榮書各長輩面前,寶珠一一請安。

墨卿見過父親。

各官稱功頌德,交口贊揚,惟有文卿見寶珠如,美麗,心花開了!走上來,一把拉住纖手,眉歡眼笑,樂。

寶珠粉面通紅,勉強應酬,松蕃談了幾句,傳令兵,紮城外。

自己隨駕入城。

  皇上御殿,寶珠、墨卿朝拜,皇上吩咐平身,錦墩賜坐,問了些戰爭事務。

寶珠一一答,聖心大悦,贊了幾句。

傳下旨意:
  二卿功高勞苦,今晚武英殿賜慶宴,然後獻俘,三品以上,得陪侍,命宜政王、莊敬王主席。

  寶珠、墨卿謝恩,到武英殿,擺設,燈火。

寶珠、墨卿分左右二席,皇親國戚,宰相公侯,僭他兩個。

二王各敬三杯,説盡山珍海錯,玉液金波,體面。

當時席散,寶珠、墨卿城外營中歇宿,松筠、紫雲、綠雲、公主、同些侍女僕婦,先回去。

  天明,寶珠、墨卿率領各,擺隊伍,馬前列著邱廉叔姪囚車,刀槍劍戟,後擁前遮,看人山人海,擠塞不開。

寶珠到太廟獻俘,然後入,領皇子撒鈴見駕,繳印。

  皇上笑道:「大隊人馬駐紮城外,無人管束,生事,煩卿掌帥印,督理軍機,另日候旨,卿其毋辭。

」封贈松俊太子太保,協辦大學士兼都察院左都御史,一等南安智勇伯加一等輕車都尉,榮封四代,總督神機營軍務,各省軍馬,俱受節制。

李文翰太子保,兵部尚書,一等肅毅子,賞換雙眼花翎,幫辦神機營軍務,榮封三代。

各賞三個月。

其餘隨徵將士,候敍功升賞,犒三軍。

  寶珠奏道:「臣滅羅華島,獲到偽宮女六百餘名,資財一千三百萬,請旨定奪。

」皇上笑道:「盡以賜卿,以示朕酬勞之意。

」寶珠力辭,皇上,傳旨送帥府。

後來寶珠宮女之內,上選,美中求美,揀了八十名,其餘分賜將士。

撥銀子一萬兩,勞賞大功,所有歿於王事之家,請旨優恤。

人情歡洽,朝野霑恩。

此後話表過不題。

  寶珠、墨卿當日退朝,撤鈴安於賓館之中,二人各回府第。

寶珠到家,內外人,來迎接,松筠、松蕃出來接了進去,見夫人、小姐廊下,寶珠搶行幾步,叫道:「我回來了,娘和姐姐呀!」一手扯了夫人,一手扯住寶林,臉上要笑,眼淚點點滴滴,落下來。

夫人要笑要哭,一句話説出口,寶珠手握得,拉進堂中,姨娘走出來,寶珠一一拜見,夫人一把扶起。

彩雲、紅玉大小丫,來叩見,寶珠扯住,夫人教走出去,此刻來嚕嗦。

  寶珠扯到懷裡坐下,對著他臉,看了一看,口口聲聲道:「孩兒,想不到娘見著你了!我沒有接到你信,知道你要班師了。

」寶珠笑道:「娘如何知道呢?」夫人歎道:「我那天夜裡,夢見你兩次?」寶珠回頭寶林道:「姐姐,瞧我們臉上多少?」夫人他膀子拉住,一番。

寶林道:「是瘦了些,怎麼一點風霜沒有?還同在家裡。


  夫人笑一回,哭一回,講説不了。

寶林道:「娘放他散散,談時候多著呢。

」夫人問了松筠幾句話,叫松蕃退出去,自己扯著寶珠進房,母女姐妹,談談説説,笑時候多了。

寶林問問公主根底,寶珠説一番,笑道:「好個人兒,我意思帶回來,配合筠兒。

」寶林笑道:「人家願意,他屬意於你。

」寶珠臉一,不言語。

  寶林笑道:「我昨日晚間,教他宿你房裡。

」寶珠道:「這倒有些不便呢。

」寶林道:「他下懷,有什麼不便呢?」夫人、寶珠笑起來。

夫人教寶珠進房看看。

  松勇進來叩見夫人、小姐,夫人道:「你如今是個官了,我們不能待你。

」松勇道:「太太什麼話,有官沒官,是個奴才,況且這個官是少爺恩典。

」夫人道:「少爺倒虧你照應,得你多少力,我感激你呢!你父母,有封誥人了,我們抬舉他。

」松勇叩謝,退了出來。

  説雲、綠雲陪著寶珠進房,見公主坐在窗下看書,笑道:「妹妹用功得呢,可稱文武全才了。

」公主起身笑道:「閒著沒事,藉此消遣。

」寶珠道:「你海外有這些書看麼?」公主含笑。

  寶珠各處看了一遍,見陳設,不勝今昔之感。

進房坐下,綠雲送上茶來,寶珠公主閒話。

今日本是寶珠壽辰,外邊無數親友來拜賀,寶珠見,説改日謝步。

少刻,墨卿來拜壽,見過姑母,夫人留他吃晚飯,談到二才去。

寶珠兩個兄弟,回房陪母姊閒談,經寶林催促,才回套房。

  公主只道他今晚收房,心中愁喜,見寶珠説説笑笑,,只管取笑開心。

寶珠走過來,挨公主身邊坐下,嘻嘻笑道:「今夜團圓佳節,上良辰,你我不可辜負,同上陽台罷。

」公主,低頭不語。

寶珠笑道:「這是千里姻緣,百年大事,妹妹?」
  站起身勾住公主肩,笑道:「既是妹妹執意,我睡,你隨後來。

」衫脱去,穿白羅繡花夾橙。

紫雲上來拉掉靴子,露出鑲邊緞褲,下面一金蓮,而且,藕色洋縐繡鞋,纖不盈指。

  公主看見,吃一驚。

寶珠笑道:「妹妹,我負了你這番心了!恨我前生修,無福消受,酷,人奚辜!」紫雲大笑,公主笑起來,心裡拜服。

暗想「我自信是個女中英俊,誰知女子中有這種奇人,勝我百倍,我説男人那能這般嬌豔?但是我海孤身,飄蓬無定,不上不下,來不知如何。

前日那枝簽,靈驗,心中。


  寶珠見公主沉吟,看出來,笑道:「我雖不能執畫眉彩筆,還可以拋繫絲,代覓個風月主人,斷不能名花無主。

」紫雲笑起來,請公主同紫雲一房歇宿,一宿無話。

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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